“对了!这只是师父偏心,不想要我下山而已。我哪里输给哥哥了?师父不要我下山,我难道就不能偷下山去?等我干出了一番大事业,就知道谁是真正的赢家,谁是真正的输家了。”夜离仿佛猛似醐醍灌顶,灵光乍现,暗暗喜道。

    此念既生,夜离万般心思都围绕着这个念头,整个人豁然开朗起来。

    最后他果断下定了偷偷下山的决心,并不向师父凌空子辞行,也不召唤自己的坐骑金眼雕,就把包裹缠在肩头上,背了斩妖刀,直奔出后崖面壁洞。

    夜离顺着西边山崖,手抓藤蔓,身贴崖壁,慢慢滑将下去,然后穿过幽谷,悄悄离开了言京山。

    ******

    夜离自小就在言京山受教,凌空子早就将贝机国疆域地理和各部落分布状况悉数传授,目的自然是有朝一日能为其所用。因此,夜离自然知道克京人居住之地乃在贝机国西北部,即言京山的西边,他便欲抄克京人的后路行事,助其父王一臂之力。

    夜离下了言京山,一路翻山越岭,飞步疾走。行够多时,忽觉腹内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原来是一日未食,饥肠辘辘。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刚,一餐不吃饿得慌。

    夜离正值年少强壮哩,不由思想起饭食来,他在山巅上往山下四处观看,欲想寻个村舍农庄讨要些饭食充饥。

    却见群山逶迤,山野苍莽,哪里能寻得见村舍农庄?

    “真是晦气!这人如果背了时,就连个腹中饥饿,也寻不到一个填饱处。”夜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紧不慢地赶路,眼睛依旧四处观望。

    蓦然间,在日头偏西的光景里,前方不远的山坳松林中,露出一户农家,茅舍低矮,炊烟袅袅。

    夜离惊喜不已,疾步如飞下了山顶,径直来到农舍前,推开栅栏门,闯将进去。

    却是蹊跷哩!屋内无人,那灶锅头上热气袅袅,米香扑鼻。

    “有人在吗?过路人肚中饥饿,想向主人家讨碗饭吃。”夜离东张西望,连唤了数声,却无人回应。

    夜离已然十分饿乏,一闻到稻米清香,口内就津津生涎,肠胃好似被人一阵一阵抓捏,实在难忍哩,便快步奔至灶锅前,一手拿过一只木碗,一手揭开锅盖来。

    一阵热喷喷的米香扑鼻而来,半锅稻米熟饭白软软的,晃花人眼。

    夜离丢了锅盖,顺手搲了一大碗米饭,恰如饿鬼投胎似的,大口大口地扒吃起来。

    那稻米饭雪白喷香,连吃了五碗,尚不解饥哩!

    夜离复来搲第六碗时,忽听到身后有人骂道:“哪里来的贼儿,偷老汉的饭吃?”

    夜离吃一惊,回头看,只见一位五旬老汉快步走进茅舍,一副甚是怒气冲冲的样子,便婉和道:“老人家,途中饥饿,讨要一碗饭吃。”

    “你这哪里是讨要饭啊!分明是‘偷’啊!”老汉抢白道。

    那话钻入耳朵里,好似刀戮一般,夜离心里便不舒服起来:“老人家:我实在饥饿难耐,一时打熬不住,就吃了几碗米饭,还望你老人家见谅。”

    “吃饭是小事,这心眼儿歪了可是大事!如果人不在家,你寻见金银,那也要拿去不成?可不能让一时的欲望坏了你的品行啊!”老汉奚落道。

    夜离颇为不高兴,微嗔道:“只吃了几碗米饭,怎么好用金银作比?哪来的这般罗嗦?我付了你银子便是!”

    说着话,夜离伸手在麻袍里摸索银子,却何曾携带银两,不由慌窘起来。

    老汉冷觑道:“一步错就步步错,你就是付了银子,也抹不掉你今日品行上的污点啊。”

    见夜离上上下下全身摸个不停,仍然摸不出银子,老汉又微笑道:“你付了银子,我便作罢。不过老汉还是劝你一句:暗室之中,神目如电。君子慎其独,非我者不取;若取之,必合乎于道。”

    夜离正慌急不安,怎么有心思搭理老汉的闲言碎语?

    摸索了半晌,他掏不出一个子儿,便惭愧道:“老人家,我一时走急,不曾带银子出来,望你老人家行个方便,我日后定来相还。”

    老汉一听此话,调笑道:“你偷食已然没有什么品行可言,我又如何信你日后相还?”

    遭老汉连挤带兑,夜离十分不快道:“我只不过吃了你几碗米饭,你为何如此喋喋不休,还要羞辱于我?那你说该怎么办吧?任你作为便是!”

    “好,这可是你说的。”老汉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夜离顺口应道,一派豪爽的样子。

    “好!老汉看你这一身行头,也就这把破刀还能兑换几钱银子,你就把它抵押了这饭资吧!”

    夜离未到料这老汉竟然要他用斩妖刀来抵押,这斩妖刀可是自小相伴的命里根子哩,因此他连忙摇手否口道:“不行!不行不行……”

    “你可是刚才还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这么半会功夫,你就食言否认了。” 老汉揶揄道。

    夜离本是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只有换作一副好面孔低声下气,但老汉不仅不依不饶,而且还教训挖苦多时,他心中不免愤怒难忍。

    此时又遭老汉讽刺,夜离不禁勃然大怒,脱口道:“我只不过吃了你几碗鸟米饭,你却一直唠叨不停!我不付你银子,你又能如何?”说罢,提刀转身,撒腿就往茅舍外走去。

    “你这偷饭贼,哪里走?我今天非要捉你见官不可!”老汉追出门外,攒上前来,死死攥紧夜离的胳膊不放。

    夜离一时气急,抖臂将老汉摔倒地上,拔步欲走,不愿与他纠缠。

    老汉却紧抱住夜离的大腿,不停叫嚷道:“偷饭贼休走,偷饭贼休走……”

    “老匹夫!你再纠缠我,我就一刀结果了你的老命!”夜离气得昏天黑地,仓啷一声抽出斩妖刀来,架在老汉的肩脖上,恫吓道。

    老汉倒丝毫不惧,右手反握紧刀刃道:“偷饭贼,不思己过,还来逞凶?老汉就不放你走,你待怎样?”

    夜离本就一路憋屈,此时又遭羞辱,一股子热血冲上脑门呼呼发热,双眼里顿生出杀机来,咬牙切齿道:“老匹夫!是你自找死路,休怪我了!”

    话落处,夜离恶向胆边生来,牙齿咬得咯嘣响,斩妖刀一用力直抹老汉的脖子。

    “孽徒!你竟敢行凶杀人?”老汉见夜离居然要取他的性命,猛然沉喝一声,抬手一撂,便将夜离撂出空中三五丈来远。

    幸亏夜离把握斩妖刀有度,这才没有脱手飞去。他在空中来个“鹞子翻身”落在地上,抬头观看。

    只见茅舍栅栏业已然消失无影,那老汉也早已不见,只有一位身穿灰道袍的银须老道,满脸愠色地站立在松林间。

    阿耶妈吔,正是师父凌空子哩!

    原来夜离下山之时,凌空子就已经发觉,遂悄悄地跟其后,总希望夜离能自己回头。跟随多时,忽听见他自言自语说起腹中饥饿,正要寻食填肚,因此凌空子就点化了一座茅屋,变作一个老汉来考验夜离的德性毕竟如何。

    孰料夜离果然一念既起,心机不正,竟而要杀起人来了!凌空子不由伤心怒极,一抬手就化解了他的杀式,化回了本身。

    夜离忽见此景,这才知道师父神通广大,自己十六年所学不过毛皮而已。他又想起刚才师父那番话意,心中就凉透了大半截,后悔不迭。

    “师父:怎么会…会是你?徒儿…徒儿…徒儿我……”夜离自知犯下错误,一时难以狡辩,扑通跪在地上磕头不停。

    “离儿,你如此心术,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下山!”凌空子严厉道。

    夜离满额大汗,啪嗒啪嗒掉落下来,磕头不止道:“师父,徒儿一时失怒,犯了错误,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

    “离儿呀,这平日里师父宠着你,哥哥让着你,毕竟是因为你年纪还小,难免会犯些错误,但若要下山去,那世间之人却不会如师父和你哥哥一般,宠着你,让着你。你心性未全,难应世事,还是随师父回山好好修炼去吧。”凌空子语重心长道。

    “师父:徒儿知道,但贝机国有难,徒儿身为王子,怎不着急?徒儿下山,也只是想助父王一臂之力,望师父成全。”夜离恳求道。

    “你果真不愿随师父回山?”

    “望师父成全。”

    “好!你要执意下山,师父从此就再没有你这个徒弟!”

    “师父:师父对徒儿有再造之恩,可是徒儿已经下山了,徒儿我……”夜离难过道。

    “好好好……我的话,你始终都当成耳旁风,这也算我平日对你管教不严的缘故。我如果勉强你回山,也只能留得住你的身,留不住你的心。你如果真要下山去,你我就此断绝师徒的情份。”凌空子见夜离一念既生,九头黄牛也拉不回头,因此发下狠话。

    “师父……我……”夜离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回山的意思。

    凌空子见状,伤感道:“如果你下山后胡作非为,到时候我必来亲手杀你!你好自思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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