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峥真正的目标,恰恰就是儒家。
    这条信息不仅很值钱,还关系到未来十年的祭酒之位。他明年代表哪一家出战,哪一家就能在祭酒争夺战中占得上风。
    因此,这条消息不能轻易泄露。
    杨峥问道:“如果我去兵家,你会赔多少?如果我不去兵家,你又会赚多少?”
    他想待价而沽。
    娄鹤神色微异,没立即回答,反问道:“公子,这件事也可以商量么?我以为,涉及到您的修行前程,您不会改变心意……”
    赌钱一时爽,入错了行,却是一生的遗憾。
    杨峥深知此中利害,说道:“娄公能从学宫中获取大量情报,说明你的人脉极广,跟各家都有渊源。我如果告诉你,就等于让不少人预知结果。”
    古往今来,有资格坐庄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眼前这个娄鹤,必定底蕴深厚,否则也无法垄断整个都城的赌坊,独吞大蛋糕。
    指不定他跟哪家交往最亲密,带有鲜明的立场,让他早早知情,泄露出去,殊不明智。
    娄鹤莞尔一笑,“看来不是兵家。”
    杨峥波澜不惊,任凭娄鹤盯着观察,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你想让我去哪家?”
    娄鹤暗暗佩服他的心性,答道:“儒家。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对生意而言,这是油水最足的选择。”
    为了替农家复仇,他今夜来找杨峥谈判,脑子里想的其实并不是赚钱,而是想坑害杨峥。
    在他看来,田单已经替孙女婿疏通好兵家的关节,只要杨峥选择兵家,双方肯定一拍即合,顺利录取。所以,他要劝杨峥改主意,往最糟糕的方向选。
    “如果您真敢选儒家,那么,咱们必会赚得盆满钵满!为了弥补你的损失,我情愿让利九成,只收最起码的手续费。”
    他怕杨峥不答应,补充道:“另外,您去法家也是不错的选择。我听说,您跟韩非公子是挚友,两位同投法家门下,岂非美事?”
    杨峥点头,“那就这样,我先选儒、法、阴阳三家,等进入前三强后,再根据形势决定,最终选择其中之一,如何?”
    儒家有荀圣,法家有韩非,阴阳家有徐福,对他来说,这都是不错的选择。至于兵家,杀业太重,有损阴德,导致难以成圣,他的确不想加入。
    娄鹤喜上眉梢,拊掌说道:“这样再好不过!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心里冷笑不止。
    “你不是想守第三么?最终决战时,我只需略施小计,把你挤出前三,你就没法享有特权,只能看这三家的脸色!”
    根据规则,一旦杨峥掉出前三,志愿上填的三家又不肯收他,那么,他就会被淘汰,跟稷下学宫无缘。
    虽说冬试跟祭酒之位相关,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尽心竭力,想着争夺祭酒。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人皆有私心,谁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过日子?
    “昨天,孟家派人去找这小子的茬,想除之后快;二先生萧白熟视无睹,显然也不待见他,关系更恶化。荀孟两派皆不容他,儒家是条死路。”
    他只能根据昨天的表象分析,哪里知道,萧白故意刁难杨峥,不仅不是看其不顺眼,反而是遵从荀圣吩咐,意在考查杨峥。
    他的判断,一开始就错了。
    “法家那边,法术势三派吵得不可开交,听说势派很忌惮韩非,不敢收留他。我得去煽风点火,让他们意识到,杨峥是韩非的羽翼,不能引狼入室!”
    韩非师承法派,这是明摆着的,他和杨峥关系匪浅,势派的人也能打探到。那么,杨峥还愿不愿替势派卖命,抢祭酒之位?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法家内部都不统一,离心离德,应该不会为了祭酒尊位,把优秀的异己者放进去。
    娄鹤主动推荐法家,就是要利用这些关节,见缝插针,阻止杨峥被录取。
    “儒家和法家都不收他,剩下的只有阴阳家。他们的祖师谈天子云游在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回来,现在作主的人,是老友牧尘子……”
    以他的财力和人脉,要收买老友,也不困难。毕竟,各家争祭酒之位,获利最大的是他们首领。谈天子当不当祭酒,牧尘子真的很在意么?
    娄鹤算无遗策,只要出手够阔绰,买通牧尘子,最后这条路也就堵死了。
    “先掉出前三、再被三家拒绝,杨峥,别看你现在风光无限,等冬试那天,我会将你打落尘埃,被淘汰出学宫之外!”
    俗话说得好,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离冬试还有一个月,杨峥就弄出这么大动静,风头正盛,成为世人心目中毫无悬念的魁首,被捧上最高处。
    到最后,如果他连学宫的门都进不去,那将是天大的笑话,会令他蒙上耻辱,锐气和信心被摔得粉碎,再无颜留在都城。
    农家的复仇意图,也就实现了。
    娄鹤见计划大功告成,和颜悦色地道:“公子请放心,通过这次合作,我一定能让您赚足七百万刀币,风风光光地回即墨城提亲!”
    他早已查清杨峥的底细。上门女婿,最需要的就是尊严,他认为,凭这笔巨额财富,足以让杨峥甘心卖命,乖乖走进陷阱。
    杨峥呵呵一笑,没说什么,心底暗道:“等我回赵国后,一旦确定身世,继承王位,即墨军就不能再留在齐国,这笔钱足够充当军费了!”
    这才是他的真实算盘。
    想把即墨军开进秦川,路途漫漫,最大的难题在于军费。如果贸然跟都城开口,索要军饷物资,肯定会遭怀疑,所以,他必须未雨绸缪。
    这七百万刀币,足够即墨军提前收粮,筹备开拔事宜。
    娄鹤起身,恭敬地道:“公子,时候不早了,既然买卖谈妥,在下就先……”
    “且慢。”
    杨峥打断了他的话。
    娄鹤定住身形,“您还有何吩咐?”
    杨峥摩挲着指节,目光闪烁,“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刚才说的金额。既然是合作,我理应知道每天盘口的收入情况。”
    既然想赚钱,他不能被娄鹤牵着鼻子走,必须密切掌握实时动向,防止娄鹤耍诈。
    娄鹤盯着他,按捺住心头的躁意,耐心问道:“您打算怎么办?”
    杨峥答道:“我会派一名亲信,每天留在你的总坊里,随时翻查流水账目,确认赌客们究竟在我身上押了多少钱。”
    他心说,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得安插一根钉子,悄悄监视你的举动。
    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个胖子财力深厚,底细又摸不透,让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娄鹤犹豫片刻,说道:“可以。不过,你的亲信只能看相关账目,不能到处瞎逛,更不能干预别的事。一旦惹出乱子,我会从你的份额里扣除损失。”
    他怕杨峥耍花招,看破他的真实身份。
    杨峥点头,走到门口唤来一名仆人,吩咐道:“去把李鼠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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