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眨了眨眼,笑道:“是,状告太守虐妻。”

    “此案你只会输,不会赢。”

    张长修很是冷漠地告诉她结果,怕她又不好好走路,再次抓上她的手腕。

    “哎哟,你慢点。”

    常乐自恃腿长,可仍是紧赶慢赶都赶不上,忍不住抱怨出声。感觉到他放缓了步子,这才继续问。

    “为何我会输?”

    “你状告我虐妻,我亦可告你善妒,有失妇德;对外谣言丧偶,有失妇言;披头散发疯疯癫癫,有失妇容;搅扰家宅,有失妇功。再加三年无子。条条桩桩,皆是我有理。”

    常乐听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心底里有个奇怪的念头冒出来,竟有些喜悦。

    “你这说的,就是我不守四德,又犯七出。那判下来,不就是让你一纸休书休了我?”

    张长修身子僵住,回首看她,勾唇一笑。

    “若是告到公堂之上,我若愿意便是一纸休书,我若究责,让你蹲牢受苦也非不可能。”

    “你!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本官是依律言事。”

    “哪儿的律法?”

    “大氏的法律。”

    常乐不满地吐了吐舌头:“莫不是你自己定的法。”

    张长修睨她一眼:“本官向来依法行事。”

    “不公平。”

    常乐眨了眨眼,气势弱了下来。

    在妇女地位低下的古代,又有妻以夫为纲的伦理在,她就算再有理,也不可能扭得过。鸡蛋碰石头的道理,她还是懂得。

    张长修叹了声:“万事万物,哪里有个恒一的准则?只能尽量维持公允罢了。”

    “你若真顾及我的救命之恩,下次我击鼓告状的时候,你就选择休了我。切莫忘了。”常乐忽略他的惆怅,不着调地挑了挑眉。

    ……

    衙门后堂,衙差送茶上来,看着常乐的目光很是诡异。

    太守竟真带着夫人来了衙门,看起来两人一派平和,难不成他们和好了?

    刚刚其他兄弟还说,太守老爷是拉着夫人进来的。

    太守的家宅终于要宁了!

    两位当事人没注意在场衙差们的眼光,各自想各自的事。

    “常乐,听描述画像,你的功力如何?”

    常乐闻听他又问这个问题,不耐烦道:“你觉得你那个脑袋画的怎么样?”

    “在外说话要注意!”张长修皱了皱眉。

    在府衙之中,他的权威面子还是要的。

    常乐不理会,喝了口茶道:“你该不是让我帮你画犯人的画像罢?你们不是有画师?”

    “他们……”

    张长修一言难尽,眼神示意旁边的师爷,让师爷将画像展示给常乐。

    面前来个人儿,常乐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只一眼,一口茶喷了出来。

    不光喷了一画,还喷了师爷一身。

    这画的确实是个人。

    鞋拔子脸,铜铃眼,大鼻子,厚嘴唇,粗眉毛。该有的都有,但组合起来不像个正常的人。不客气的说,就是幼儿简笔画。

    笑意上涌,从牙齿缝儿里流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笑的一屋子人尴尬不已。

    张长修也很无奈。

    画师根据五个人的描述,画了完全不同的五幅画。最后勉强一整合,成了这样。

    十三郡没有个适合衙门的画师,最后也只能怪十三郡不够繁荣。像在江南郡圭都这些繁荣之地,能准确画出犯人画像的画师不计其数,可惜他无法拥有。

    若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拉着常乐就来了府衙。

    毕竟画像都不对,犯人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识。

    “真是抱歉。”常乐好容易憋住笑,给师爷半鞠躬,道了个歉。

    师爷刚抹完脸上的口水,忙回了个全礼:“夫人客气。”哭笑不得地回到了张长修旁边。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画的肯定要比这个像。”常乐认真保证,随后趴在扶手上,倾身看他,“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不,三个。”

    “什么条件?”张长修隐隐能猜到一些。

    常乐伸出纤细的手指。

    “一是不能再打我。”

    在场一片寂静,唯有发现大戏的目光来回穿梭。

    张长修黑脸:“好。”

    “二是让我随意出府。”

    这个他有料到,很想问她是不是要外出寻偶。鉴于在属下面前,他忍住没问。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发妻要红杏出墙。

    常乐等的有点不悦:“我就出府转悠,不会做些对不起你的事。”

    说完就有些犹豫。

    画他和侍卫的春宫图,应该是不算对不起他罢?

    嗯,不算!

    发现常乐的迟疑,张长修仿佛感受到一个无形的龟壳正悄悄负在他背上,紧握扶手的手青筋暴动:“你不能独自出府。”

    他内心自我安慰:忍小为大,忍小为大!

    “十里会跟着我的。”

    “我会派人陪你。”

    常乐眸光变了变,不接受这个建议:“那我就不画了。”

    “那十里你也别要了。”张长修很干脆利落。

    “禽兽!”常乐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威胁我!”

    张长修无动于衷,轻松一笑:“你现在不也在趁火打劫?这是你唯一出府的机会,你想好了。”

    后堂一时剑拔弩张,信息量还挺大。站在现场的师爷和几名衙差,咽了咽口水,埋头扮鸵鸟。

    这热闹看着有风险,他们后悔站在这里了。

    “我同意还不行。”常乐勉强让步,又贱兮兮笑道,“第三,我要用一种细炭笔才能画出来,你看看你能不能买到。”

    她简直感叹自己的机智。

    衙门买炭笔,还是用于破案上。这不是一个强力的官方宣传?

    只要她这次画的好,那这波宣传是稳稳的了,客源还不是滚滚来。

    到时候在柳成言那儿,没准儿她还能借此再要些分成来。想想就美滋滋。

    “是什么样的细炭笔?”张长修好奇道。

    常乐想了想,故作思索:“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一种很细很细的炭笔,炭火的炭。是我很久以前接触过的一种笔,现在也不知晓哪里有。”

    张长修见如此麻烦又不靠谱,认为她是在戏弄自己:“你便不能用毫笔?”

    “这……我不会用毫笔。”

    常乐在想着怎么往八归斋那处引,一衙差开口了。

    “回老爷,属下应是见过夫人说的这种笔。”

    张长修挑眉,未想到真有这种笔:“何处?”

    “八归斋。净水巷的一家卖书画的。”衙差神色有些尴尬。

    常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她不信面前这个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体虚的人是去买正经书看的。莫名有些期待,他有没有买自己画的春宫图来看。

    张长修余光扫到常乐狡黠的神情,暗道有猫腻,不动声色安排:“好,你快去买回来。”

    “是。”

    衙差走了之后,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进来汇报,说是将那五个目击者带到。

    张长修将他们安排在侧堂等候。

    常乐趴在椅子扶手上快要睡过去时,衙差带着炭笔回来了。

    这是常乐第一次见着柳成言加工后卖的柳枝炭条。

    炭笔大概有四五寸长,一半烧的漆黑成炭,另一半刷了朱漆,掩盖住本来的材质。朱漆上还用金粉写了个“八”字。

    看起来,十分地高大上。

    张长修将炭条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脸色有些难看,瞧着常乐目光别有意味:“这是,柳枝所制?”

    常乐状似无意地回转眼神,避开他探究的犀利目光。她有些忌惮他的慧眼了。

    看透她的心虚,他仿佛知道了常乐整日折柳的真相。什么折柳寄情,他怕是想多了。就算寄情,对象怕也不是他。

    指尖婆娑着那个“八”字,将“八归斋”记到了心里。

    脑子里响起一道道声音。

    ……

    “他弃我如蔽履,我说自己丧偶,岂不是很公平?”

    “……主母的日子过得清苦困顿,以至于主母要受外人恩惠。”

    “听说十里最近常常从后门出府,今日大夫人也出去了,才刚刚回来。”

    “你何时学会的画画?”

    ……

    啪。

    一声脆响,整个屋子的人都蒙了。个个面色茫然地盯着张长修,不知他从哪儿染了一身怒气,他手里的炭笔折成了几节。当即又  都低下头。

    常乐默默地看着,直觉告诉她。是她惹了这位太守大人。

    张长修将炭笔扔到一旁的桌案上,炭笔发出清脆的声音,拍了拍手上的灰末。

    “再去买一枝罢。”

    “是,属下这便去。”

    适才买炭笔的衙差慌忙接下任务,脚下一呲溜,逃出了气氛压抑的后堂。

    师爷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壮着胆子道:“夫人所要可正是这炭笔?”

    张长修的目光“唰”的一下射过来。

    常乐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还真是,真是。”

    “那便好。”师爷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继续当木头。

    “这种柳枝炭笔,以往怎么没听说过?”张长修转着茶杯,“夫人倒是见识广。”

    阴阳怪气的话,常乐不是听不出来,却不知道他怀疑到了哪一步。

    会不会把她卖笔画的事儿都知晓了?

    总之,对方未说之前,自己千万不能暴露。

    “碰巧见到。”

    张长修表示相信点头,是否真相信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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