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几乎快要跑断了腿,大楚衙门的官僚主义害死人。交割狼牙部队、去察事厅各司汇报、跟易总督面禀、去兵部、去武库、去……

    东都连着飘了两天的雨,秦飞就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一直泡在察事厅里。可惜,他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整个察事厅都很忙。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清闲的教习司,这几天也是忙得不亦乐乎,熟人见面最多点个头,想要停步聊几句,那绝对是没空的。

    胡乱在察事厅里吃了点东西,秦飞想起又要回到房间里没完没了的写公文,就一阵头疼。看着屋檐落下的雨水,他的心情就和阴霾的天空一样暗淡。

    沿着长廊朝自己的公房走去,忽然身后有人叫道:“秦镇督。”

    秦飞回头一看,周礼渊大跑小跑的赶了过来,一叠连声的叫道:“秦镇督,总督大人有令,让你火速赶往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

    “什么事这么急?”秦飞问道。

    “绝密!”周礼渊斩钉截铁的答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周礼渊这人多少有些死板,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口中的绝密两字就绝对不是开玩笑的。秦飞立刻沿着廊台狂奔出去,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距离察事厅并不近,以秦飞的修为,时不时跳上人家的屋顶抄近路,也要跑上半天。待到秦飞赶到北城丁八街斑鸠胡同的时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至少有一千名御林军将胡同内外封锁,想要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都被赶得远远地。御林军板着脸,他们下手极狠,有人壮着胆子走近,想要看看胡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御林军便立刻一枪杆子甩出去,退的慢一步,便会被打翻在地。

    胡同四周满是察事厅的高手和大内侍卫,秦飞穿着同知镇督的官服,许多人也认得他是察事厅的人,便给他让出道路。挤了一会儿,秦飞终于看到一位熟人,教习司提督君山水,急忙跑到君山水的身边,问道:“君提督,出了什么事?怎么如此大张旗鼓?”

    “今日发生的事,许多人一生都未必能见到!”君山水低声道:“察事厅和大内侍卫精锐尽出,为的就是让一位大宗师无处可逃。”

    秦飞心中一震,轻声道:“天底下大宗师屈指可数,是哪位大宗师?”

    “前魏驸马、大漠武尊——水晴空!”君山水食指虚点胡同里的一所房子:“据可靠情报,水晴空如今就在里边。”

    “他是大宗师……咱们就算全上了,只怕也抓不住他吧!”秦飞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找理由给水晴空能逃走以安慰,还是惶惶怕他被抓住。

    君山水淡淡一笑:“单凭我们,还真没十足把握拿下他……”君山水的话语顿了顿,忽然抬头四顾,喜形于色道:“来了,他跑不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人影凌空飞掠,穿越雨幕,一前一后落在斑鸠胡同两侧围墙上。雨雾连天,阵风鼓荡,在风雨中,二人看起来隐隐竟有出尘之姿。

    许多人看向这二人,目光充满了崇拜和激动,这是东都众所周知的两位大宗师,庞真和易总督。他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过手,许多人一生还没有见过大宗师的出手,两位几乎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陡然现身,若非局面太过于紧张,很多人都已经准备欢呼起来了。

    看到庞真和易总督现身,秦飞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虽然他和水晴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对这位极有风度的大宗师颇有好感,在草原上被自己坑的来回冲阵,也没真的生气。一路上,对自己指导颇多,说是半师也不为过。秦飞嬉笑调皮,水晴空一本正经,两人在一起逗出不少趣事,彼此隔膜少了很多。而且,他毕竟和孙涸一样,都是前魏硕果仅存的大宗师,秦飞的心中还真不想他死在此地。

    察事厅好大的本事,秦飞都不知道水晴空在这里,察事厅是怎么知道的?

    秦飞的心中波澜起伏,但是高高在上的两位大宗师又何尝平静?当年伐魏的时候,魏军强大,高手如云。单单大宗师级的高手,就足以抵得上楚国和吴国的联合了,那时候庞真和易总督即便联手对敌,也算是以弱战强。可现在,对手只是孤身一人,周围布下成千御林军、大内侍卫、察事厅高手,还要两位大宗师联手出击!

    这若不是楚帝的旨意,务必要拿下水晴空,无论是庞真还是易总督,都拉不下这个脸!

    斑鸠胡同里的人早已都被赶了出去,只有一个孤单寂寥的院子,在风雨中紧闭大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落里平静的传了出来:“庞真,我一直很想公平的和你交手。可惜,二十年前,大家各为其主,打的都是混战。”

    庞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天痕,神鬼莫测。一对一,我没有把握胜你!”

    水晴空爽朗的笑道:“你倒老实。不过,你是天纵奇才,我也没有把握战胜你。”

    他跃上屋顶,任凭雨水将长发打湿,负手傲然望向易总督和庞真,朗声道:“是你们二人一起上吗?”

    庞真苦笑一声:“前魏已经烟消云散,你贵为大漠武尊,又何必回到东都来。陛下说了,如果你愿意将天痕功法交出,便放你离开东都,以后不许踏足大楚国土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水晴空冷漠的说道:“若是我不交出天痕呢?”

    易总督和庞真都沉默了许久,半晌,易总督才低声说道:“抱歉,我们皇命在身,无法让你有公平一战的机会。”

    水晴空淡淡的说道:“嗯,你们的皇帝想得到《天痕》,我便用天痕与你们一战。天痕博大精深,尤其是最后一卷。因为,前几卷都是运用法门,而最后一卷才是总诀。换言之,只有通晓天痕功法,才能体会总诀。随后,再从总诀开始修行,方能事半功倍!”

    秦飞不禁抬眼望去,他知道,这几句是水晴空说给他听的。在数以千计的侍卫和察事厅军官之中,水晴空的目光似乎从他脸上淡淡扫过,秦飞眼眶一热,心中似乎有无数话语想要嘶喊出来。

    “看好了!”水晴空沉吟道:“功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运用之妙在于一心!”

    话音刚落,水晴空的身影在雨中骤然闪动,顷刻间已掠至庞真面前,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但是他一拳击出偏偏沉重凝滞,仿佛拳头上坐落着一座大山似的。庞真身体微微一侧,漫天雨花疯狂飞溅,在两人真气牵动之下,每一滴雨水都已化作杀人利器。

    易总督低声叹息,凌空一掌劈出,狂野的掌力倒卷风雨,陈旧的胡同摧枯拉朽般崩溃,墙壁仿佛随着掌力所及之处轰然倒塌,未及飞扬起来的尘土,被雨水击落在地,化为泥水。

    劲气四溢,身影如魅,三位大宗师的激战把整条胡同彻底摧毁,御林军急促的扩大防御圈,不断有军队赶来布防。偌大的空间,只有三人激斗,没有人敢踏足一步,在漫天风雨之中,虚空都仿佛被撕裂,哪怕是他们无意间漏出的一道劲气,已足以令常人粉身碎骨。

    君山水轻声道:“今日得以目睹此战,已不枉此生了!”

    秦飞不知不觉眼圈已红,看着水晴空进退如电的身影,他的每一举每一动,无不在诠释着天痕的奥妙所在,在真正的大宗师战斗中,他的一个动作,都要比平素的口述更加形象的多。

    以一敌二,面对数以千计的侍卫高手,水晴空没有活下去的道理。他的生命,在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绽放着无比光华。

    一人面对两位成名许久的大宗师,激斗良久不堕下风,这是何等神功?

    水晴空长啸一声,身体疯狂的旋转起来,四周的空间被他劲气激荡,雨滴四射,整个空间被他牵动的仿佛摇摇欲坠,天空阴霾压抑至极,忽然,一道幽蓝色的电光划破天际,炫目的奔雷从天而降,竟直直落在水晴空的身上,随即炸裂开来,奔雷狂电,横扫两位大宗师!

    天地之威,饶是庞真和易总督也不敢硬接,被他一击迫退。

    水晴空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身影一收,凌空掠出,手掌一翻,兜头向君山水拍下。

    君山水心中一沉,只是瞬息之间,水晴空便已经从激战中来到自己身边,这一掌,又岂是他能接得下的?

    心中方动,君山水已连退数步,不敢正搦其锋。

    水晴空手腕一翻,扣住秦飞咽喉,转身朗声笑道:“易总督,听说这是你们楚国数百年来最杰出的少年?”

    易总督看着秦飞,雨水遮盖了秦飞刚刚流出的泪水!

    “是!”易总督艰难的说道。

    水晴空手掌一吞一吐,将秦飞扣在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很好,既然我无路可走,那便让你们不世出的天才,为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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