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轻轻流动,段九与广平驭师彼此相视,皆是衣袂飘飘,四周如死般沉寂。那走远的弟子慢慢走回,见了此景都情不自禁地驻足屏息而视,谁也不知道一秒,将发生何等毁天灭地之事。

    “滋”

    四周大地突然裂开,仿佛是受了数年暴晒的大地干涸而裂一般,裂缝细小,却密如蜘蛛之网。众弟子低头一看,皆慌忙的勒马缓缓退后,却见这裂缝蔓延而来的速度之快,远超他们退后的速度,刹那之间已然数百米。

    “轰!”

    段九所处方圆十数米之地轰然陷塌,犹如此地下本是空的,只有一层地板,而地板破裂,人马皆坠。速度之快,不给段九丝毫驭种成树的机会。

    仿佛眼前受了陨石撞击一般,眼前骤然多了一个深达几十米的大坑,令人望而却步。这等破坏力,更让人咂舌称奇。

    “师父……”杜淖惊的合不拢嘴,已然忘言。

    广平驭师面如止水,翻手为覆。

    “轰!”

    刹那间,大地晃动,马匹惊慌而嘶鸣,幸亏杜淖二人勒住了马,而其他弟子则没那么先见之明,已被慌乱之马带着奔腾而去。

    只见眼前大坑四壁轰然倒塌,巨大的泥块崩落坑中,广平驭师三人退马十多米,而方马蹄之前的土,已全然盖在大坑之中。

    一时间,数十米深的大坑成了十多米深的大盆地一般。

    不愧是举手推山,翻手平地的广平驭师!此招既出,悄无声息,威力惊人。压地为坑,推地为湖,纵然是豺狼虎豹亦被埋地三尺,无以还击。

    “师父,那小子就这么没了?”情况变化太快,令杜淖难以置信,先前才是棘手的敌人,如今便是被厚葬的死人了?

    “不可能。师父方才不过只用了一招最基本的驭术而已,这等驭术,对那小子而言,恐怕不过只是挠痒痒而已。”问举原望着眼前的大盆地,只见灰褐色的烂泥,已不见段九和那马车的身影。

    “挠痒痒?老夫都不敢把这招当挠痒痒。”广平驭师冷哼一声,脸色甚为难堪,道,“既然如此,那便再来个大的吧。”

    “轰!”

    只见广平驭师再次翻手为覆,向下一压,那大盆地便是刹那之间,压下了又数米有余。这等力道,可达上千百万吨,足以压山成地,压石成灰。

    “还不够。”广平驭师咬紧牙关,再向下一压。

    “轰!”

    顿时数十米大的盆地,又下陷了数米。已然压过了泥土所能达的最高密度,这头压下,那头便突然暴起,顿时那四分五裂的裂缝成块凸起,仿若一块块地砖浮于海上随浪起伏一般。

    “哼,这下,便当不会只是挠痒痒了吧。”广平驭师颇为满意地收回了手,只见手心皆是汗,可见此招何等吃力。

    望着四周破裂的大地,方圆几里无一块完整之地,杜淖和问举原皆是暗暗咂舌,吃惊不已,心里暗自希冀着何日自己能达到这等水平就好了。

    广平驭师凝神望着四周,见四周皆无动静,反倒更为焦灼,他心知段九不会因此招丧命,却不知他将耍出何等花招。

    “轰!”

    那盆地突然爆开,一片绿叶从土里伸出,登时,枝叶“滋滋”伸展而出,这树越升越高,枝叶越展越大,竟是要把整个盆地撑开……

    “师父……这,这是那小子?”杜淖见眼前之景象,实在是有一番活久见般的吃惊,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树,“这……这是什么树?”

    广平驭师凝视这树慢慢升起,已从地下升上三十米有余,却还在疯狂生长,已经也是惊讶的出了神。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大椿树?”问举原难以置信地咂舌说道。

    “大椿树?”杜淖闻所未闻。

    问举原解释道:“我曾在一本来自其他大陆的书上看过这样的一段话——“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其中所谓的冥灵及大椿便是一种树。传言这大椿树,与天地同生,共天地而亡,乃是参天的大树,数千百万年而不死。”

    杜淖听不懂这什么五百岁啊,又什么共生同死的,只晓得这树很大,命很长,指着前面还在疯狂生长的大树道:“你是说……这……这树能长到天上去?”

    问举原一时哑言,眉头微皱,微微摇头道:“不好说吧,这毕竟传言是传言,能不能长到与天齐高倒是不好说。”

    大椿树?听得两弟子间的谈话,广平驭师其实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等大树,只是为人师的,总不能在弟子面前大惊小怪,故才装的谈定,望着这眼前大树自也是心中惊讶疑惑不已。

    问举原与其哥哥文举平是为最喜读书之人,平时最爱猎奇,广读天下奇闻怪录,心中虽无诗情画意的笔墨,却也有见多识广的气度。他望这眼前之树,已然长到树叶比人大,树干宽达百米的地步,已是不得不连连勒马倒退……

    “这等上古神树,怎么会长到这里来?”问举原颇为不解。按理说,便纵有大椿树这等神树存在,也应当长到蓬莱岛那等仙人地上,怎么会长到苏朝大陆这种平凡之地来?

    “定是那小子搞的鬼!”杜淖喝道。

    “我也知道是那段小兄弟搞出来的,只是,没有这树种,何来这大树?他总不能凭空捣鼓出一棵神树来。”问举原道。

    此时,这树似乎已经停止了增长,其枝叶可达天都城之大,遮天蔽日,广平驭师三人已经是仿佛置身于黑夜之中。

    “擦!”

    问举原点燃了火种,望向广平驭师,黄色的火光照亮着彼此那张忧心忡忡的脸。问举原问道:“师父,下一步当如何?”

    广平驭师不言。

    “呼……”

    一阵猛风骤然吹来,问举原欲用手遮住,却终究没能放下,火种被风瞬间吹灭,四周恢复了黑暗。此风甚急,吹的三人长衣飘动,摇摇欲坠。

    “师兄,这时候,哪里来的大风?”杜淖慌乱道。

    问举原亦无解,正要回答时,却见头上一簇火光闪烁,惊而改口道:“看,那里有光。”

    杜淖看不见问举原指的手势,但也大概能猜到,不是举头就是低头。举头而望时,果真看见了微微的黄光闪烁,气道:“准是那小子搞的鬼!那小子却是人还是鬼?”

    “哒哒……”

    大风吹的马匹终于立不住了,皆侧身退了几步,再稳住脚跟,三人晃动一下,都是惊的不知所措。

    广平驭师稳住马后,心中甚是钦佩,纵使是好运得了一棵上古神树的种子,要让这样一棵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迅速生长,其所需耗费的灵气,也绝非一般的八品驭师能做到。恐怕,普天之下,难有二人。

    是人是鬼?

    广平驭师捋了捋长须,只觉这等人才,不投明主,实在是可惜了。不管人也好,鬼也罢,但凡在世间之物,便是需受这世间轮回和规则。

    “呼……”

    大风刮得整棵大椿树摇动起来,不少树叶纷纷落下,这落叶有马匹一般大,砸落在地,似块木头一般。

    三人皆惊,听声辩位,策马而避。

    “他 娘的,世界竟有这等神奇荒谬之事!我倒是要被一片树叶给砸死了不曾?”树叶之多,避的杜淖狼狈不已。

    “轰!”

    一座泥棚用地下骤然升起,广平驭师便在这泥棚之下,棚顶挡下了落叶,自是一处不错的“避叶”大棚。

    问举原和杜淖见了,急忙策马赶过去。杜淖道:“师父,还是你老人家聪明,建个大亭。只是不想有一日,躲避落叶要想躲避冰雹一样,甚是荒唐!”

    “好了,少说一些吧。”广平驭师斥令道,显然是不喜欢别人在他心烦意乱时在耳边吐苦水。

    “来了。”问举原惊道。

    三人皆抬头瞩目而望,却见那闪烁的灯光越加明显,仿佛天边有个太阳在像自己走近一般。

    灯光映着段九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以及奔腾的马,摇晃的车厢。广平驭师纵然是活到了七八十岁,却也未曾做过这等威风凛凛之事。

    原来,段九这策马从这大椿树树顶之上向广平驭师奔下来,马蹄所踏之路,乃是这大椿树叶铺成,仿若,天上仙人骑着马,从天边用叶搭桥奔来。

    “是那小子?”待得段九的脸越加清晰可见,杜淖更为难以置信,足足揉了揉三次眼睛,确定无误后,更为大惊,道:“他……他毫发无伤!”

    “师父,这小子受了你的“山河压”,竟然毫发无伤,这……这……”杜淖望向了广平驭师,惊叹道。

    “为师看见了。”广平驭师淡淡应道。

    凡是长了眼睛就能看到的事情,别人又不瞎的,便不必要一再强调了。

    段九驾马慢慢走到广平驭师面前,广平驭师捋须微笑,道:“老夫今日倒是让一个后生给开了眼界。”

    原来段九觉马蹄坠落之际,便决定了将计就计,他落下大坑底部之时,便驭土而下,从大坑中逃离,直下地下上千米,方觉不到广平驭师那威压之力。

    但地下氧气全无,闷热异常,自是难以坚持,待他想迅速回去时,却见坠落之道已被广平驭师打住。便寻思在地下找一种子,用树的顽强生命力撑破大地,破土而出。

    谁知机缘巧合,在地底之下,找到的是上古神树——大椿树。这种子受了段九的灵气,疯狂生长,大树托着他直冲而上,可抵云天……

    段九轻笑道:“前辈,还望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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