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郭羽脸上带着些许悲伤,黄姑娘歪了歪头,提笔写道:“将军为何这幅表情,可是我哪里招待不周,惹得将军不满意?”

    郭羽收敛神情,摇了摇头,笑道:“自是没有,能得黄姑娘邀请已然是荣幸之至,在下哪里还会有不满。”

    方才在楼下这个黄姑娘可谓给足了自己面子,而且自己又欠了她人情,即使心中有所怀疑,郭羽也不好给她脸色看。

    黄姑娘面纱上那双明亮的眸子转了转,继而写道:“难不成是刚刚我出现的时候不对,打扰了将军的雅兴?若是如此,待此间事了,我自会让临音楼找几个合适的姑娘来服侍将军。我在这里也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即使将军想要这楼中的花魁来陪,也未必不可能。”

    郭羽暗自皱眉,看这黄姑娘的神情不似说笑,心下对她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疑惑。

    在楼下时,他听那小蔷说,这黄姑娘算不得这临音楼的人,然而为何楼中之人都对她毕恭毕敬?

    虽说这黄姑娘的武道境界颇高,但临音楼好歹是倾裕城中首屈一指的风月场所,是令无数富豪贵人流连忘返的销金窟,背后怎么可能没点势力。

    入势高手强则强矣,也并非那般高不可攀。数百年前的太平刀圣,还不是被一万铁骑碾的尸骨无存。

    郭羽心中虽有疑虑,脸上却没表现出半点来,冲着黄姑娘微笑道:“黄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既有黄姑娘珠玉在前,别的姑娘哪还能入得了我的眼?还是算了吧。”

    临音楼中的姑娘确实出彩,比如那位拉着郭羽进楼的小蔷姑娘,模样俊俏不说,身材更是惹火得紧。然而在眼前这位黄姑娘面前,她们无一不成了庸脂俗粉。

    郭羽有些感叹,这黄姑娘光凭着一双眸子和那一身出尘的气质,便已让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若是摘下了面纱,那这临音楼的门槛还不得被人踏破?

    郭羽看了看她,面纱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她面庞的轮廓。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容貌也必是不差的,真不知她为何要将自己的长相遮掩起来。

    不过人家不愿意露出真容,必是有其中缘由。尽管心下万分好奇,他也不便多问,免得惹人不快。

    那黄姑娘听了郭羽的话,头微微低下,似是有些害羞,同时在纸上写道:“若是将军中意我的话…想要我作陪,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黄姑娘那略带羞意的神情,以及那白裙下曼妙的身姿,郭羽咽了咽口水。

    “只是说笑罢了,黄姑娘莫要当真。”郭羽摆了摆手,同时心中有些不屑。

    真的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他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郭羽满脸正色的同时,抬手狠狠抹了一把正不停流淌的鼻血。

    黄姑娘闻言,叹了口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之色。

    郭羽见状,登时从凳子上跳起,一边捂住鼻子,一边说道:“不过若是黄姑娘愿意,也不是不能…”

    正说间,郭羽见黄姑娘眉眼弯弯,眼中带着笑意,哪还不知道对方只是说笑。

    他摇了摇头,擦去脸上的血迹,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地说道:“闲话少提,黄姑娘找我来究竟为何,还请示下。”

    黄姑娘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抬手示意郭羽随她过来。郭羽也不知她到底要做些什么,只得起身跟上。

    两人出了屋子,并肩走在走廊中,一路上不少人冲着黄姑娘打招呼,黄姑娘也一一点头示意。

    半晌,黄姑娘在一道门前停下脚步,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不多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丫鬟样的人看到敲门的是黄姑娘,连忙毕恭毕敬地请她进去。待黄姑娘带着郭羽走进屋中后,那丫鬟很自觉的关上门离去。

    郭羽一踏进屋中,便闻到一股浓重的中药味,他皱了皱眉,视线在屋中扫了扫。

    屋里床榻之上躺着一个女子,看着约摸是个久病之人,面色苍白,瞅着病恹恹的。女子五官精致,年纪大概不到四十,正是熟透了的岁数。可惜久病缠身,身体瘦弱得紧,再加上一脸病容,减分不少。

    郭羽估摸着,这人未得病时,想必也是个艳惊四座的绝代佳人。

    很明显,黄姑娘找他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这下子郭羽更加不解了,黄姑娘找他来看这个病人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再者黄姑娘本身就是个医道圣手,她若是都对这人的病束手无策,这倾裕城中八成就没人治得了这人的病了。

    郭羽有些疑惑,不经意间一抬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画,他顿时心头一震。

    画上挂着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这将军骑着白马,手中拎着一杆银枪,银盔银甲,神情自信,嘴角带着些许笑意,当真可以称得上是风采无双。

    不得不说,画这画的人画工当真了得,将这将军画得是栩栩如生,如同真人一般,尤其是五官更是细致得很,纵然是本人到来,估摸着也与画中一般无二。

    郭羽哪里会不认得画像上这个眉眼之间与他颇为相似的人。郭羽当下心中一沉,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黄姑娘冲着郭羽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来到床榻前,轻轻拍了拍正在昏睡的女子。

    女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神采暗淡,浑浊不清。久病之下,她似是意识有些模糊,呆愣愣地看了黄姑娘半天,才开口道:“是你啊。”

    声音有些无力,可见女子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何等程度。

    黄姑娘点了点头,旋即抬起手来,往站在屋中的郭羽指了指。

    女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一身白袍的郭羽,整个人为之怔住,接着好似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待发现郭羽依旧站在那里后,她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猛的亮起,娇呼道:“郭…郭将军,你真的来了!”

    说着,她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黄姑娘轻轻将之扶起,同时往她体内灌入一道真气。

    随着黄姑娘的动作,女子变得精神了许多,她刚要说话,接着似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十分狼狈,连忙用双手捂住脸,同时用有些羞怯的声音说道:

    “郭将军…还请暂且背过身去,待婉箐打扮过后,再与将军说话。”

    那声音羞怯中带着些欢喜,可见她此刻是何等的开心。

    婉箐?

    郭羽背过身去的同时,心中陷入震惊之中。

    二十年前群芳榜上位居第四,琴色双绝,艳名远播的倾裕花魁婉箐?

    想到婉箐对自己的态度,再加上墙上的那幅画。郭羽微微叹息,明白了黄姑娘为何要他过来。

    “郭将军,可以了。”

    听得身后的声音,郭羽转过身来,看到婉箐换了身衣服端坐在床上,脸上略施脂粉,悄悄遮盖了些原本她那病弱的苍白。

    黄姑娘默默待在她身旁,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坐在一起,郭羽一时之间竟有些挪不开眼睛。

    “得以再见郭将军,婉箐不胜欢喜。”婉箐脸上带着些许娇羞,模样宛若见到意中人的寻常女子,哪里有半点花魁的样子。

    “一别二十年,郭将军风采依旧,妾身却已经老了。”

    婉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黯然。

    郭羽沉默。

    眼前的痴人,竟苦苦等待那仅见过一面的白马将军整整二十年。

    哪怕死讯传来,哪怕倾裕几度易主,她依旧在痴痴的等待那个注定不会再回来的人。

    郭羽闭眼长出一口气后,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来到床榻前,笑着说道:

    “哪里老了,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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