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之前并没有太在意江文涛的手指。
    直到顾晨发现死者徐天被勒死之后,才产生了寻找凶器的念头。
    而受害人徐天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凶手能出入的地方,却只有卫生间隔间和天花板之间的空隙。
    因此,大家之前的判断,都认为凶手是从这个狭小的空隙中爬出。
    可在卢薇薇实验之后,这个猜测被完全推翻了。
    直到张峰交代出,自己和江文涛以及徐天之间的关系,才让顾晨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江文涛的身上。
    而江文涛的手指,却是让顾晨找到破绽的关键。
    “顾晨。”一旁的王警官没看明白,至始至终都在想作案手法的王警官,因为顾晨的提醒,才第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江文涛受伤的绷带上。
    可是,这只能是顾晨的猜测,他怎么就能断定,绷带就是勒死徐天的凶器?于是王警官又问:“你说绷带是凶器,而你那个关键因素又是什么?”
    “没错。”卢薇薇也被顾晨的提醒,勾起了好奇心:“顾师弟,难道……江文涛手指上的绷带有破绽。”
    顾晨用力一扯,重新将江文涛的左手拉到众人面前,说道:
    “我与江文涛老师在走廊上碰面时,曾经发现过江老师手上的绷带,江老师当时给我的解释是,伤口是被滨海公园生锈的护栏所刮伤对吧?”
    顾晨重新将目光看向江文涛。
    “没……没错。”江文涛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迷离的望着顾晨,又道:“我手有伤,怎么可能有力气勒死徐天呢?你这分明就是胡乱猜测啊。”
    见江文涛还在负隅顽抗,顾晨也只好认真道:“江老师,你搞错了,之前我看见你受伤绑绷带的手指是无名指,可你现在为什么却变成了中指?”
    “什……什么?”江文涛似乎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些,他赶紧看了看绑有绷带的中指。
    此刻的中指上,绷带歪歪扭扭的缠绕着,似乎是临时绑上去的。
    卢薇薇赶紧凑上前,盯着中指看了半天,又盯着江文涛说道:“江老师,您这手指上的伤口闹着玩呢?一会无名指一会中指,不介意我把绷带拆开来看看吧?”
    “不不,这是误会,这是误会……”
    江文涛也是慌了。
    只是没想到,一个如此小的细节,竟然也能被面前这名年轻警察捕捉到。
    顾晨没理会江文涛,左手稳稳拽住江文涛手腕,右手直接向上一扯,将绷带稳稳拉出,。
    顿时,江文涛干净的手指,完全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江老师。”顾晨盯着他,淡淡的说道:“您不是说被滨江公园的生锈护栏刮伤吗?您不是说流了很多血吗?为什么您的手会如此干净呢?”
    “我……我……”
    被顾晨一顿三连问,江文涛显然是招架不住了。
    他哪里会知道,顾晨竟然会抓住这个关键因素,将自己一军。
    现在的江文涛肠子也悔青了,只恨自己当时大意,慌忙之中,竟然误将绑在无名指上的绷带,绑在了中指上。
    原本这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可恨就恨在,与顾晨撞在一起时,被顾晨无意中发现。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一旁的卢薇薇顿时得意了。
    她赶紧戴上白手套,接过顾晨手里的绷带,并放在自己手中反复拉扯。
    “没错,这是一根伪装的绷带,根本就没有什么弹性。”卢薇薇再次用力拉扯:“而且,还挺结实。”
    “江文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王警官见状,也是将目光投向江文涛:“亏你还是个烟花大师,你竟然勒死自己的朋友。”
    “不……不是我。”江文涛顿时也慌了,忙道:“就算我绷着绷带又怎样?难道我手疼缠着绷带不行吗?就凭这个你就想抓我?”
    江文涛看着地上的徐天尸体,冷笑道:“我兄弟是被勒死的,没错,可刚才来过现场的人都知道,徐天是死在相对封闭的厕所隔间内,要在隔间内杀人,并且全身而退,你觉得这可能吗?”
    王警官也是一呆。
    江文涛说的没错,就算找到了作案凶器,没有合理的作案手法解释,也很难定罪于江文涛。
    王警官之前就被卡在这里,现在被江文涛一说,老王同志的脸色瞬间又不好看了。
    顾晨笑了笑说道:“我既然能找到勒死徐天的凶器,自然是知道你是如何作案的。”
    “什……什么?顾师弟你已经知道他是如何作案的?”卢薇薇也是愣住了。
    刚才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来实验,都没有找到凶手是如何逃脱的证据,现在顾晨找到了凶器,就能知道凶手是如何作案的?
    这听上去有些玄幻啊!
    “卢师姐。”顾晨看着卢薇薇,笑了笑说:“刚才辛苦你了,这次就不用劳烦你亲自出马,让丁亮代劳吧。”
    “我……我代劳?”丁亮表示不解。
    “就是帮我还原一下,凶手是如何勒死徐天的作案手法。”顾晨解释说。
    “哦哦,原来是这样,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丁亮很快也理解了顾晨的意思。
    就是自己演死者徐天,顾晨来演凶手,还原刚才的作案手法。
    顾晨戴上白手套,从卢薇薇手里,接过刚才的绷带绳,看着丁亮说道:“丁亮,你先进厕所。”
    “啊?”丁亮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说道:“好,好吧。”
    “进去,再往里走一点。”顾晨双手拉着绷带绳,在厕所门外指挥着。
    “可……可以了吗?”丁亮已经走进厕所隔间的内部,转身问顾晨。
    王警官和卢薇薇面面相觑,眼神死死盯着顾晨,似乎每一个细节都不想错过。
    而一旁的江文涛,整个人心脏也是砰砰直跳,感觉世界末日已来到。
    “站着别动,我来了。”顾晨瞬间向前一步,将绷带绳,从丁亮的身后套住颈脖。
    随后,顾晨又将厕所隔间大门向外一关。
    利用隔间大门的缝隙为支点,拉住绳索的两头,瞬间将勒住脖颈的丁亮,由厕所内部拉至隔间大门口。
    由于绳索利用大门缝隙穿过,因此被死死勒住的丁亮,被直接定在了大门口。
    “凶手就是利用隔间的大门的缝隙为卡点,在瞬间完成对徐天的行凶。”顾晨转身看向王警官和卢薇薇。
    “啊?原来是这样。”卢薇薇瞬间明白。
    “所以江文涛的行凶地点,并不是在隔间内进行?”王警官也托着下巴,思索着问道。
    “王师兄说的没错,请继续看下去。”顾晨话音落下,瞬间松开了左手,并通过门板的缝隙,将绷带绳用右手抽出,随后又道:“丁亮,你就自然的倒下吧。”
    “咳咳,你差点把我勒死了。”丁亮在隔间内咳嗽两声,不由的抱怨道。
    卢薇薇笑道:“丁亮,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拜托你专业点行吗?”
    “行行行。”丁亮也不再多说,直接靠在隔间门板上,慢慢的坐下,又问:“现在可以了吗?”
    顾晨走上前,用手推了推门。
    而此时坐在地面的丁亮,身体刚好将大门死死堵住,形成了一个看似相对封闭的空间。
    “情况就是这样。”顾晨对于这样的模拟实验还算满意,说道:“死者徐天被勒死后,倒在了厕所隔间内,其身体靠在了门板上,才让我们误以为,凶手是在隔间内行凶后,再从隔间上方与天花板的缝隙逃脱。”
    “其实我们之前的推测是错的,凶手江文涛,就是利用我刚才的作案手法,既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杀死徐天,又可以制造一个凶手在隔间内行凶的假象,以此来迷惑大家。”
    顾晨看了看身边早已是目瞪口呆的江文涛,淡淡的说道:“江文涛老师,我说的对吗?”
    此时此刻,江文涛眼神无光,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墙面上,并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你……你说的没错。”江文涛面无表情,低着头淡淡的说道:“徐天他……他确实是我勒死的。”
    “你终于承认了?”卢薇薇走到他面前,将执法记录仪对准他。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王警官也是不解,老熟人见面,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是因为徐天坐牢的事情引起的,对吗?”顾晨也是根据之前张峰所说,问道。
    “没错。”见事情败露,再瞒下去也没必要,江文涛苦笑着说道:“要不是他徐天咄咄逼人,我也不会下狠手,这也是他自找的?”
    “说清楚怎么回事?”顾晨已经掏出笔录本,开始详细记录江文涛的说辞。
    “昨天,是徐天出狱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江文涛抬头看了眼顾晨,道:“我没想到,他竟然开口便要跟我要500万。”
    “几……几百万?”王警官也是怕自己听错,赶紧又追问了一句。
    “是500万。”江文涛确定的说道。
    “可他为什么要跟你要这么多钱?他凭什么?”顾晨忍不住试探了一句,心里却似乎也能猜到一二。
    “是因为当年他入狱,完全是因为我让他盗取公司的知识产权,以及一些在当时比较机密的文件。”
    “但是后来他被抓,我就跟他说,我两如果都进监狱,那可能谁都别好过。”
    “而如果他将责任一人扛,我还可以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他家里的父母,我可以帮忙照顾,出来之后我们可以利用掌握的技术,一起干。”
    “你确定当时是这样跟他说的吗?”顾晨不为所动,继续盯着江文涛。
    江文涛点点头,哭笑不得道:“可我后来跟了一个欧洲人,去了国外发展,照顾他父母的事情,以及想办法把他弄出来的事情,也就很难去执行了,所以他恨我。”
    抬头看着顾晨,江文涛又道:“警察同志,可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风声那么紧,听说徐天的原公司,要告的团队有很多,我怕呀,就只能先去国外避避,等这顿风波过来回来。”
    “那你这些年,难道就一直没回来?徐天的父母家人你也没照顾?”这种见利忘义的事情卢薇薇见过很多,白眼狼式的口头承诺,压根就废话。
    江文涛难过的不行,解释说道:“我也真不知道,这一干,就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我在国外各种烟花汇演中,带着团队表现出来的超水平发挥,赢得了许多国际声誉。”
    “我当时完全忘记,还有一位因为替我背锅,而待在监狱的好兄弟,这些年一直过着苦日子,是我愧对了徐天。”
    说道这里时,江文涛的拳头已经握得嘎吱作响,似乎在为自己曾经的大意而懊恼。
    王警官赶紧问道:“那这次你回江南市,听说是母亲去世了?”
    “没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家乡了,我想家,也想我母亲。”说道这,江文涛难掩内心的伤感,说道:
    “父母在,不远行,而我却在父母最需要我的时候,一直待在异国他乡,直到我母亲最后一眼我都没见着,我不孝。”
    江文涛哭了。
    这次,顾晨和卢薇薇,以及王警官,都没有再说话,给了江文涛一些发泄的空间。
    大概伤心了十几秒,带着泪痕的江文涛,这才抬起头,看着顾晨道:“警察同志,你不是两侧都碰到我心不在焉吗?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吗?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顿了顿,江文涛这才说道:“就是因为对徐天的歉意,我才一直很愧疚,这次我之所以将烟花汇演搬回到江南市,让全市的媒体公众号帮我宣传,目的有三个。”
    江文涛伸出三根手指,依次压下:“第一,我是有私心的,我想用这样的方式纪念我死去的母亲,她生前就说过,想看一场儿子自从为她准备的烟花表演,可是很遗憾,她到死都没有完成这个心愿,所以我要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他。”
    “那第二呢?”卢薇薇问。
    “第二?”江文涛忽然冷笑起来,说道:“第二,我要向这座城市致敬,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虽然我漂泊在外,但是我的心一直在江南市,所以,我要让全体江南市民,可以看一场顶级烟花盛宴。”
    “你做到了。”顾晨说:“你带来的烟花汇演,确实让所有江南市民大开眼界,你展现出了你该有的专业。”
    “谢谢。”江文涛也是惭愧的回了一句,又道:“这第三,我是专门向让徐天来找我,我想带着他一起干,来弥补当初的愧疚。”
    “所以我才通过江南市的媒体公众号,一直将我入住的酒店地址,不露声色的透露出来,目的就是想让当初的徐天来找我,但是很遗憾,一直到烟花汇演结束,我都没有见到徐天的身影,他似乎在恨我。”
    顾晨愣道:“所以你那天走路一直心不在焉,原因就是这个?”
    “没错。”江文涛并不否认道:“就在我以为要错过与徐天见面的时候,他竟然在滨江公园出现了。”
    吞了吞唾液,江文涛喘着气道:“但是这次他来这不善,从握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给我下马威,他的力气很大,我的手指骨头差点就被他捏碎。”
    “而这个时候,是你们的突然出现,化解了我与徐天见面时的尴尬,在跟你们合照之后,我跟徐天便单独去了一家地下咖啡厅。”
    “在那里,我们彼此问候,也了解了他目前的状况,原来他一直在江南市送外卖,日子过得并不好,但是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我。”
    “因为我当初没有信守承诺,以至于让他的父母,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徐天的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病倒的,不就便离开了人世,所以他很我。”
    王警官双手抱胸,说道:“没错,你这人是可恨,答应人家的事情不履责,竟然跑去国外,撒手不管,你可真没良心。”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似乎是被王警官的说辞给激怒,江文涛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可徐天不该咄咄逼人。”
    他抬头看着顾晨,像是要找个人倾诉:“警察同志,你知道吗?我现在功成名就,我可以给他好日子,我可以帮他,他徐天要什么我可以给。”
    “但是当他知道,我利用当年他偷给我的技术,已经是享誉全球的烟花导演时,他恨我,那种两个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落差属性,让他自卑了。”
    “所以他要报复你?”顾晨问。
    “没错。”江文涛喘着粗气,道:“他开口就跟我要了500万,做为他当年的损失,他还要我的一切,包括我现在的技术和团队,他要无条件入股我的公司,他要当大股东。”
    “可是你要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这家公司,是我多年来奋斗的心血,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让给他?”
    “就算我当年再对不起他,500万的赔偿,我已经够仁义了。”
    “可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跟当初的公司达成了和解,他要的根本不是我的公司和钱,他是要搞垮我,他要让我臭名远扬,他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我是如何背信弃义,如何靠踩着他人肩膀上走到了现在,他就是想让我在整个江南市父老乡亲面前丢尽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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