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瞥见李依研的来电,定下心神,三秒接通“依研,有事?”

    “阿牧,秋寒在哪?”

    听见电话那头沙哑、低沉、带着哭腔的声音,李牧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出了什么事,急切地问道“依研,你怎么了?听着声音不对啊?”

    “阿牧,秋寒在哪?”

    电话那头哽咽的声线再次传来,直接忽略他的问题,倔强的重复她的问题。

    李牧一个激励,非常肯定她的状态不对,假装平静地说道“加拿大的合作商出了点问题,秋寒哥出国考察了,一周就回来。”见对方没吭声,继续说道“他这会在飞机上,明天中午能到,应该就会和你联系。”

    李依研心头一紧,看来范静说的是真的,继续追问“他出国这么长时间,为什么提前不和我说?”

    李牧在李依研面前骗人已经可以镇定自若,信手拈来“听秋寒哥说你最近补课很忙,再说中午国外才发的函,情况紧急,临时决定的,路上塞车差点没赶上飞机,就没及时通知你。”

    李牧和范静说的出国原因哪个可信,李依研现在不想深究,她有更重要的事问他。

    既然沈秋寒不在,那么沈君南和小青的事,就让李牧来回答。

    “阿牧,我刚去过沈家别墅,管家说君南被你接走了。他现在在哪?我要去看他。”水眸凌厉,幽幽地说道。

    刚才李依研去了沈家别墅,三两下套出了话,管家和保姆都知道沈君南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李牧还在骗她,还想骗到什么时候。

    李牧呆愣片刻,沈秋寒叮嘱过管家和保姆,关于沈君南得了抑郁症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兴许李依研并不知情,嘿嘿一笑“依研,君南最近脚伤刚好,闷在家好一阵,下午临时决定和秋寒哥去加拿大考察散心了。”

    听了李牧的解释,李依研彻底心凉凉。骗,全都是欺骗。如果不是沈秋寒授意,李牧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如此谎话连篇。

    水眸里打转的热流不受控制的倾盆而下,自责、无奈、怨恨一股脑袭来,自嘲一笑“阿牧,我就在甜橙酒吧。小青死了,君南得了抑郁症自杀,你和沈秋寒还想骗我到何时?”

    挂了电话,李牧黑着脸,让老张把迈巴赫开的飞速,一路自检,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小丫头知道了真相。现在无法联系沈秋寒,沈大少没教他怎么安抚知道真相后的小丫头,一路捏着拳,手心都汗湿了。

    来到沈派购物中心大厅,抬眼看看表,快21点了。想立即冲到甜橙酒吧,却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一会上去怎么说,才不会让她更伤心难过呢?李牧胡乱抓一把板寸头,一筹莫展。

    “阿牧,这么晚了还在这?秋寒呢?”

    倏然一个男中音从电梯方向传来,抬眼望去“天育哥!”

    陈天育今天又签了个大单,心情甚好,为感谢近期无私奉献默默加班的员工,在沈派购物中心请了顿庆功宴,刚刚送走大伙。

    李牧见陈天育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小丫头除了沈秋寒,最听陈天育的话,一把拉住陈天育,靠近身前,低语道“依研刚刚知道小青惨死和君南自杀的事,这会在甜橙酒吧,等着拿我兴师问罪,下午秋寒陪他妈和君南去加拿大了,我正愁怎么安抚和解释呢。”

    陈天育一听,麦色的面容气愤中显得有些狰狞,低吼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这小丫头容易钻牛角尖。”言毕甩开胳膊,跑向电梯。

    李依研一个人落寞地来到甜橙酒吧,看见上面沈氏集团保安部贴的告示:从即日起本酒吧无限期关闭。落款日期就是被下药的那晚。

    水眸隐含的雾气再次泛滥,原来小青出事后,这里当晚就被封了,这么多天,自己联系不到君南和小青,怎么没想到来酒吧看看呢,否则早就会发现端倪。

    自责和内疚再次一波波地袭来,狠狠地掐着手心,肉体的疼痛暂时缓解了痛彻心扉的悲伤。

    转了转门锁,既然打开了。酒吧里黑乎乎的,有股食品变质后的霉味,慢慢挪步,踢倒几个酒瓶,没有停顿,自顾自向里面走去。

    楼外的霓虹灯从玻璃窗透过来,李依研逐渐适应了酒吧的昏暗一片,慢慢摸索到她和小青最后一起坐过的散台,触景生情,生性胆小的她,此时一点都不怕,反倒希望能看见小青,抱着她哭一场,再醉一场,忘了伤痛,忘掉一切,或许不该发生的事就会烟消云散。

    随手拿过来两个杯子,一瓶白兰地酒,这应该是小青被下药前手里拿的那瓶酒,一切似乎都保持当晚的样子,只是人去楼空,坐在这的只有她一人。

    两个杯子倒满,李依研努力睁开红肿成一条缝的水眸,端起酒杯,凄惨一笑“小青姑娘,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害了君南,敬你一杯赔罪酒。”把倒给小青的酒轻轻洒在散台前的地上,端起自己面前的酒,一仰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咽了下去。

    晚上没吃饭,这会酒精钻进胃里,翻江倒海,热辣劲十足,可一杯怎么够,继续倒满。

    “小青姑娘,第二杯,敬你,你是个好姑娘,让君南改变成熟了很多,有了你他的生活精彩了。”一仰头,还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两个满杯白兰地空腹下肚,李依研有些口齿不清,头晕目眩了,可这还是不够,“小青姑娘,其实君南心里有你,也许你和他都还不知道,作为旁观者,我才看的清,第三杯,祝愿你和君南在下辈子重新相遇,相爱一生。”

    三杯下去,李依研眼睛飘忽,嘴唇麻木,浑身使不上劲,隐约见到门口有人,难道小青姑娘听见她的呼唤,肯出来见她了。

    心中大喜,咧嘴一笑,艰难地抬起沉重如墙的胳膊,举起了白兰地酒瓶,毫不犹豫塞到秀唇里,连瓶吹,多喝一些,兴许小青姑娘就能走近一些。

    陈天育听了李牧的话,暗道不好,急忙冲向甜橙酒吧,走到门口见到告示被撕了,门开条缝,连忙踏步进去,险些被门口地上散落的酒瓶滑倒。

    酒吧被黑暗笼罩,他示意李牧去开灯,双手张着摸索地向里走,鹰隼般的眸子四处打量,隐约见到散台有声响和人影,顾不上地上有没有障碍物,三步并两步跑过去。

    真的是小丫头,她正放下手里喝空的白兰地酒瓶,傻笑着,对着他站的方向自言自语。

    陈天育一个激灵,来到李依研面前,望着醉酒后眼神迷离、精神倦怠的秀颜,心疼的一塌糊涂。

    李依研见到来人,一把抱了上去。

    陈天育心头大喜,她能认出自己,应该没事。谁知怀里的小丫头,断断续续,呢喃着“小青,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你带我一起走吧,咱们姐妹俩也好有个伴。”

    麦色的面庞灰白一片,抱着小丫头的胳膊不停地颤抖却又紧了紧。沈君南为了小青的死已经抑郁自杀过,李依研可不能走他的后路。这个倔强的小丫头难不成已经转了牛角尖。

    此时,酒吧灯火通明,满屋亮堂堂,李牧跑了过来,见两人相拥抱着,眼神中的不解一闪而过,急切地问道“天育哥,依研怎么样?”

    厚唇轻启,低声道“她喝多了,有些幻视,把我当成小青了。”顿了顿,浓眉紧蹙,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小青的死对她打击很大,恐怕短期内心里都难以接受。我担心依研想不开,走君南的路做过激的事,秋寒没回来前我来照顾她。”这话不像是征求意见,语气冰凉不容反驳。

    李牧有些为难,沈秋寒走前虽没有直说,可心领神会是把这个小丫头托付给了自己。现在陈天育要带她走,如果不同意,有些不近人情,况且陈天育和李依研关系本身就在他之上。如果让陈天育带走李依研,万一有个什么事,沈秋寒回来没法给他交代。

    陈天育见李牧站那左顾右盼,一丝愠怒道“依研现在都这样了,全都是拜你和沈秋寒所赐,一早告诉她真相也不至于这么严重,现在我要带她走,照顾她,谁也拦不住。”

    言毕,冷哼一声,一把将醉倒在怀中的李依研横抱起,他要带小丫头回小二居,只有那个温暖的家才能安定她的心神,让她平静下来。

    李牧无奈地点点头,他现在也为哄骗李依研有些内疚和自责,尽管不是他的本意。

    接下来的几天,陈天育把公司的事交给魏思成全权负责,专心致志照顾小丫头。

    李依研第二天酒醒后,再没说过一句话,不笑不哭,没提出回学校上课,安静地在陈天育的小二居待着。

    宁可她大哭大喊,没心没肺地痛哭流涕或者扔东西发泄,可无论陈天育怎么变着花样逗引小丫头说话,得到的回应永远是无边的沉默。

    不能让她在精神的世界自我惩罚,陈天育每天强拉着她去门口的超市买菜,活动活动身体,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她吃的很少,仍一日三餐精心准备。

    不出门买菜、不吃饭的时间,李依研总是抱着膝坐在床上,若有所思,一坐就是一整天。

    陈天育一筹莫展,担心晚上她想不开出状况,整夜守在床边,等她睡熟了,就趴在床侧迷糊一会。每天半夜被她的哭叫声惊醒已经习以为常,轻轻拍着她的肩,低声说着安慰的话,看着她失神的水眸慢慢闭上,再次进入梦中哭醒的循环中。

    几日下来,陈天育眼窝深陷,健壮的小伙子瘦的脱了形,可他还是强装笑颜,不放弃。

    沈秋寒的飞机刚刚在加拿大温哥华落地,就接到李牧的电话,知道了李依研的近况。心里很焦急和烦躁,真想转身坐飞机回去。可太后和君南也需要他,对陈天育还是放心的,既然已经来了加拿大,定下心神先处理这边的事。

    沈秋寒知道太后和君南在加拿大短期内不会回国,提前买了栋环境好、安静的别墅,保姆、管家、司机和保镖已经就位,安顿好住宿,马不停蹄与精神科医生沟通了治疗方案,又带沈君南去了学校,与校方沟通协调就学相关问题。

    原本七天的时间被缩短到五天。沈秋寒提前回国,从机场出来,拉着行李箱直奔陈天育家。

    这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小丫头,是在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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