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岁尽。

    海阳,高家堡。

    年节前一天傍晚,满堡大宴,庆祝高远风十九岁生日。

    这个生日并不是他的出生日期,他的出生日期还要早几天。这个日期,是那封留书上写的高成、皇甫缨亲孙子的生日。往常,也一直是以这个日期作为高远风的生日。

    本来,他们是先回的海阴刘氏庄园。皇甫缨一听并非是高成的老家,不太愿意了。可高成无奈,他的老家那个村子已经不存在了。

    两大侯府还未完工,高远风提议,回高家堡。高远风自己是一直把高家堡当作故乡的,而且那里有高氏祠堂。于是大队人马,回到了高家堡。

    高飞自从上次被迫搬出祠堂,赌气再也没住进去。后来高远风南征,留高飞镇守渤海。高飞干脆搬去了渤海郡城,而且自作主张地直接住进了郡守府。

    高远风至今还是渤海郡守,却没进过几次郡守府。现在跟周国闹僵,他更不愿进去了。郡守府无所谓,但高飞的作为,却让高成、高远风都不太高兴。由此,已经成丹期的高飞,失去了立即进阶超人的机会。当然,就算高远风愿意,高飞也未必愿意。他的很多心事,怎么都不能让高远风知道的。

    赴宴的人太多,渤海全郡包括下属府县的主要官吏,悉数到场。这些人无不心怀忐忑,不知道高远风跟周国的后续将如何发展。赴宴的主要目的,未必是抱大腿,是想探知确切消息。

    离得近的陈国不少郡县的官员也赶来了,用意,跟渤海官员差不多。他们更是不安,陈地现在在周飞燕控制之下,但谁都不敢轻视高远风在陈地的影响力。若高远风跟周国翻脸,最为动荡的不是渤海,而是陈境。

    郭礼斌和吴荥也到了,还带着不少璃凤超人。璃凤大多数超人,带着战利品回了京城。郭礼斌和吴荥故意绕道来见高远风。

    他们胁迫天枫将计就计,并允诺给没抢到仙书的项啸天参详天书的机会,布了那么大的局,成功地离间了周国,灭了陈国和丹霞帮。可收官的一步,还不是很完美,所以来高家堡收官了。

    还有两位意外之客,让高远风很是高兴,郭佳凤和郭野鹤。他们兄妹听闻高远风的事情后,跟张永强一样,脱下周军军服,跑回来了。不回来不行啊,家人都在渤海呢。万一双方翻脸,他们能帮周国打渤海吗?

    有点遗憾的是,叶老,髙纲,和其他高系众将都远在邑国,回不来,使得这个年节还不够圆满。

    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摆上桌椅。祠堂和客栈容不下那么多人,又因天太冷不能摆在大街上,所以只好遍请乡邻帮忙了。

    乡邻们也是兴高采烈,第一,主家给了数量不菲的钱财,第二,寒门贱地,何时接待过如此显赫的高官。第三,去年走出高家堡的,就没有一个寒酸的。他们这些或是犹豫,或是没有一技之长的,羡慕嫉妒不敢恨。如今,说不定又是一个机会。

    宾客们有些人开始还因房屋和桌椅的简陋而皱眉,但负责引导的侍者稍一显露功力,就立马乖乖就座。不是被威吓了,而是侍者的功力,比他们还高。

    担任侍者的,不是乡邻,而是高远风的亲卫队。随便拿一个出去,按原来的规矩,都有足以担任府尹及以上官员的资格。

    宾客陆续就座,主人却不在。高远风和祥妈,此时在海边那个小山上烧纸,祭奠脖子上那串‘石子’的主人们。

    高远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之后,起身和祥妈准备返回。

    “谁?”祥妈忽然厉喝。刚才两人的轻声祭词,若是让人听去,会出大事的。祥妈突然发现不远处的石缝里有人,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到,大惊失色。

    大概是看到实在藏不住,石缝里的人慢慢爬了出来,竟然是高飞。

    高远风的脸色极其难看,“飞哥,这都快要天黑了,你来这里干嘛?”

    想不到高飞的脸色更难看,“呵呵,我来这里干嘛,你会不知道?我问你,你拍卖的仙书,是不是从哪个地方拿的?”高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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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着他曾经藏仙书的地方。

    仙书值多少钱,高飞原来不清楚。那日取出一件残破的回去,被林渊拿去了,换得了不少丹药,还有适合自己的功法和林渊的亲自指导,这才知道那东西的珍贵。为了不让林渊察觉,他一直等林渊他们走了之后,才再次来这里,准备取出其他的仙书,却发现已经一件都没有。

    无论他怎么找,怎么想,也毫无头绪,不得不认命。

    关于高远风哪里有那么多钱养兵的猜测,开始凌山河等人都估计是皇甫缨给的,还怀疑她家的玉石矿里有灵晶。

    后来,暴出皇甫缨送了郭礼斌一件完整的仙物,加上周瞻也得到一件,且时间刚好跟仙书拍卖巧合,人们的猜测慢慢接近一点点事实,估计拍卖仙物的多半是皇甫缨。

    最近,这个消息,因为高远风大闹常山而随之传播开来。高飞一听,又恨又恼,他认定是高远风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仙物。

    本该是他的东西,却被高远风侵占了。再深入一想,若是他去拍卖,他有那么多钱,高远风目前的实力和势力,岂非应该是他的才是。

    高飞近乎仇视的目光,让高远风诧异,“我确实拍卖过仙书,跟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高飞此时也是成丹期巅峰,分辨真伪的能力还是有的,看高远风的表情不似伪装,不禁有些奇怪,“你敢发誓你的仙书不是从这里拿的?”

    高远风不耐烦地说:“莫名其妙。我懒得跟你胡搅蛮缠,我问你,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高飞也不耐烦,“我又不是超人,那么远,哪听得到你的鬼话?不是来拿仙书,你俩鬼鬼祟祟地来这里干嘛?我再问你,你拍卖的仙书哪里来的?”

    高远风看了看祥妈,祥妈目测了一下刚才的距离,摇摇头,示意应该听不见,若是再近一些,祥妈也不会那么晚才发现。

    高远风瞥了高飞一眼,“神经病,这里若有仙书,还不早就被闾丘邢、林渊、吴荥他们搜寻去了,等得到你来捡便宜?”说完懒得理会高飞,跟祥妈向山下的坐骑走去。

    高飞不甘心,在后面喊道:“那你拍卖的仙书哪来的?”

    高远风头也不会,淡淡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高远风回到高家堡,晚宴立即开始。祠堂里,坐的尽是显贵和至亲。首席是高成,皇甫缨,祥妈,郭礼斌,吴荥,高远风和几位官职不低的璃凤超人。

    高远风本来想让柳七几人也坐在首席,可他们坚持不干。

    高成还没什么感觉,因为高远风一直是以年龄和亲疏论尊卑,原来叶老和祥妈只是仆役的时候也坚持让他们同席吃饭。

    皇甫缨有所疑惑,高成低声解释。这一解释,也解开了郭礼斌吴荥等人心头的疑问。不然,高远风的这个举动,难免让郭礼斌等人生疑从而惹出问题。

    吕奉和罗玉雪这两个超人,竟然连座位都没有,带着一种亲卫当侍者,还乐呵呵的。因为有种跟高远风是一家人,招待客人的感觉。

    在众人的鼓动下,高远风站起来发表感言,“远风在这里忠心感谢各位宾客看得起高某,把我当作了朋友,远道而来为我庆生。

    忠心感谢各位乡邻的理解和帮助。远亲不如近邻,你们胜似我的亲人。

    饭后,所有乡邻和宾客,都有一份回礼,请诸位笑纳。

    我这人的个性是,人敬我一尺,我会敬人一丈。各位待我的好,高远风心里都记着呢。跟随我的人应该都知道,这一年的经历也证明,我绝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为我付出过的,信任我的人。

    一年前,陈周大军相会于堡前,我们被逼着成军。当时我在校场说过,要想不受欺凌,要想在这乱世守护自己的尊严和生命,守护我们家人的尊严和生命,就得齐心协力,抱团取暖,就得我心如虎,一往无前。

    当时信任我从而齐心抱团的,比如高虎,高飞,如今已是六命旅将,比如高桐,功力也进阶到了成丹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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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们的初步目的基本达到了。大家看,凭着我们的实力和齐心协力,我接回了我奶奶。这就是我们有能力守护亲人尊严和生命的实证。如果我还是那个乡野顽劣的少年,如果大家还是一盘散沙,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这不是我们的终点。皇朝太尉郭大人、太傅吴大人在场我也敢这样说,一个诸侯国,一个皇朝,都未必能在这个乱世中长存。你看陈国,邑国,丹霞帮,就随着我们齐国的步伐而灭亡了。

    所以,我们还需努力,还要保持拼劲不泄,还要更加的团结。

    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再次重申一年前的那句话,‘我们从今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牛羊。为了我们的生命、尊严和财产,要做让人畏惧的猛虎。只要我心如虎,必将一往无前。只要齐心协力,前程没有终点!’再加一句,‘福同享,祸同当。你待我如腹心,我必待你如手足。’

    愿意于我共进退的,请尽干杯中酒。干杯!”

    高远风的话里灌满灵力,举堡俱闻。

    “干杯!”众人齐声应和,响彻全堡。

    郭礼斌和吴荥从高远风灵力波动体会到他说得坦坦荡荡,语出至诚,不由对高远风的了解又深了一层。这家伙是个受人滴水之恩愿涌泉相报,不愿负人的人,难怪那么多人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同时,也看出他对感情太认真,认真到你要是负我,我必睚眦必报。

    吴荥和郭礼斌对视一眼,琢磨等会跟高远风谈话的语言和技巧。

    然后高远风先敬爷爷奶奶,再敬祥妈,其后才敬郭礼斌和吴荥等人。若没有高远风刚才那番话,吴荥的脸色估计不会好看。现在,他算是知道了,高远风不在乎对方的地位,只在乎远近亲疏。

    敬完主桌,高远风依次敬下去,包括开设在乡邻家的宴席,贫民也好,高官也好,都是平等的待遇,一桌一杯。

    敬到其中一家的时候,让他很是意外,高飞竟然坐在这里而没有去祠堂。更意外的是,陈婧坐在他身边,对于粗俗的乡邻,粗糙的杯碗,简陋的桌椅和饭菜,竟是没有任何不适感。看神情,两人似乎有故事。

    不由得再单独敬了两人一杯,“祝幸福和睦一生。”这话,试探的意味很明显。

    陈婧虽然娇羞,却也大大方方地喝了,并诚恳道谢。

    出门之后,高远风不由感叹真是造化弄人。

    一夜尽欢而散。没那么多住处,人们又大多不愿走,因为想从高远风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方向。就只好干坐,吹牛打屁了。

    饭后,高成拉着皇甫缨去后院歇息,高远风不让他再理事,他也就真的不插手。皇甫缨还有点扭捏,进房之后,将高成关在了门外。高成笑了笑,搬了把躺椅坐在门外,悠闲地哼起了小曲。反正身为超人,也不在乎这点寒冷。

    高远风、郭礼斌和吴荥往后院踱步,看到后都哈哈大笑。

    郭礼斌故意调笑,“久别胜新婚,室内暖如春。可怜海阴侯,门外成冰棍。”

    郭礼斌原不是个风趣的人,如此改变,是为了调和气氛,拉近跟高远风的关系。

    吴荥心领神会,看到皇甫缨不堪调笑,快速开门将高成拉近房内然后嘭地关上门,也出声道,“老树发新芽,开满海棠花。只因春来到,冰消棍融化。”

    “滚!”皇甫缨在室内叱骂。

    高远风可不敢调侃爷爷奶奶,憋住笑,引着故意笑得很大声的郭礼斌吴荥,走向院中池边小亭。

    三人坐定。罗玉雪送上一壶酒和三个酒杯,然后退下去一侧警戒。高远风他们的谈话,关涉到重大机密和很多人的前途,容不得闲杂人等靠近。

    郭礼斌没任何架子地提起酒壶,给吴荥和高远风斟酒,随口说:“你这家伙,让超人当侍女,过份。”

    高远风笑道:“罗姐可不是我的侍女。我一直喊姐姐的。好啦,我开门见山,我是不会公开宣布弃周的,除非周瞻先申明开革我。”

    吴荥的脸色当即一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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