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坐在屋子里头,身边伺候的人一句话也不说,明显就是在给这个小公主脸色看。

    对于伺候的丫鬟们来说,主子难说话些,那便是折磨人的差事。

    更不说迟迟原本就是个好欺负的角色。

    这会儿她硬是不松口,只怕阿明也讨不得什么好去,是真的要被打死拖出去也是有的。

    陈嬷嬷看了一眼迟迟,“殿下,若是您说真的就以偷盗罪处,这阿明可是要处死的。那她今后可就再也见不着自己的老子娘了,她那些个好友,也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十三四岁的姑娘家,到底都会心软,更别说这个原本就是畏首畏尾的五公主了。

    果然此话一出,迟迟的脸色就变了变,似乎是越发的纠结了。

    “这……那嬷嬷说要如何呢?”

    陈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依老奴看,阿明也是做错的事儿,要罚也是得罚的,不如就叫她去下头做粗使宫女,从此再也近不得殿下的里间,可好?”

    自然是不可能好的,这可不就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最次最次的结果,也是要把她赶出这锦阳宫的。

    迟迟咬着下唇不答,又说,“这样的事我是不清楚的,不过前两日去母后宫中的时候,母后教我,御下要严,我虽是不谙其道,可母后说的话,我也是素来不敢不听的。”

    陈嬷嬷一哽,她又搬了皇后出来,这下谁人敢驳。

    迟迟眼睛一亮,转头看陈嬷嬷,“嬷嬷,不如这样吧,我素来知道四皇姐惯会知道怎么处置不规矩的宫女太监的,不如就把人送去四皇姐的屋子里头?”

    陈嬷嬷眼皮一跳,“这四公主殿下自然是有她要做的事儿,这样的事儿怎么能扰着四公主殿下呢。”

    迟迟苦了脸,“那,那可如何……”

    阿如拉了拉陈嬷嬷的袖子,两人走到外头去,阿如说,“嬷嬷,您怎么还想不通呢?”

    陈嬷嬷一拽袖子,一皱眉,“嬷嬷我哪儿想不通了?”

    “五公主性子弱,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不敢直言,但眼下她分明就是厌了阿明了,可苦于嬷嬷还在斡旋,便不敢直言罢了。”阿如叹了口气,又拍了拍陈嬷嬷的胳膊,“可眼下,若是因着阿明我们和五公主生分了,那可不是娘娘所想的,嬷嬷可千万不要得不偿失啊。”

    “你说的有理。”陈嬷嬷连连点头,“娘娘是要我们好好看着五公主的,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正是如此呢,五公主此人,你瞧着瑟缩,但到底年纪大了,未必没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若是只一味的强取,那未必就是好事儿,不如是和她亲近了,她无依无靠的,除了嬷嬷,还能信谁呢?”

    阿如眼底闪过细碎的光,“再不论那阿明,平日里娘娘就厌极了她的惺惺作态,如今有个机会,借了五公主的手赶了出去,岂不是美哉。这阿明素来心高气傲的,在娘娘跟前伺候过两日,也不知是不是有听到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一朝失势,后宫若是有人刻意拉拢,只怕她是个兜不住嘴的。”

    阿如叹了口气,“她若是活着,只怕夜长梦多,嬷嬷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陈嬷嬷一听,果然是恍然,三两步的走到了里间去,“既如此,就听殿下的,就以偷盗罪论处了。咱们锦阳宫原本的宫女太监也都是新调过来的,若是没有这么一出的敲山震虎,只怕他们还尽数的不规矩。”

    陈嬷嬷的情绪转的太快,迟迟一顿,然后抿了抿下唇,“可是,嬷嬷不是说……”

    “到底是她做错了事儿,这宫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是送去四公主宫里想来也是一样的处理,殿下就不必烦心了。”陈嬷嬷打定了注意,事儿就办的很快,未多时,那阿明就被拖了出去。

    陈嬷嬷又言,“殿下,这贴身伺候您的人原本就不多,如今还少了一个,您看看可有合眼缘的调上来,好叫殿下也方便些。”

    迟迟自然是有想要的人,可是还不便直接开口,她就说,“我想要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如今周边都是姐姐嬷嬷的,我也挑不起。”

    陈嬷嬷了然,她处理了一事儿,好叫自己不算烦心了,就点点头,“殿下的意思,老奴知道了。一定给殿下挑个合适的来。”

    少不得又是她们的人,但若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想来也还没那么难对付。

    迟迟病刚好没两日,北阴的使臣就入京了。

    曹汀愈走在御花园里头,身边的小太监还在喋喋不休,“这次竟然是北阴皇子亲自来了,可见北阴这次倒是诚意十足了。”

    曹汀愈微微抬眉,“北阴皇子?”为什么上辈子好像没有这样的事儿。

    小太监声音尖细,“可说呢,这北阴王生了十八个孩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是如珠如玉的捧着,就怕他是受了一点委屈,这会儿竟然亲来了京城,可见这次北阴诚意满满了。”

    这曹汀愈倒是知道,不过这皇子到底涉及北阴宫廷秘闻,他也是许久之后才清楚的。

    且说这北阴皇子,生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丝毫没有北阴人的粗狂豪放之气。偏这样的人最是风流,据说屋子里的侍妾婢女就是数不胜数。

    可他的记忆里,四公主要许的人,自然不可能是这北阴矜贵非常的皇子的,而是那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北阴王。

    但后来……到底还是叫北阴皇子抢了去。

    虽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可曹汀愈却觉得有两分不痛快起来。这不痛快来的突然,他也一下收拾不及。

    “也不知道陛下这次会送哪个公主前去和亲了,若说是年纪,宫中倒是有两个公主合适了,但若是配这北阴皇子,只怕是只有一个……”

    “噤声。”曹汀愈眉头一拢,语气低下来,“主子们的事儿,也是你好随意议论的?”

    “是是是,是奴才错了。”

    曹汀愈一拢袖袍,急促的朝前头走去,四公主是不可能和亲的,她是皇后嫡女,金尊玉贵。

    迟迟少有的这样按品着装,身上的衣服比之前去见皇帝的时候还要隆重,皇后赏来的珠宝首饰,也是乌压压的坠了满头,要她脖子都往下缩了半截。

    “瞧瞧,殿下如此打扮起来,才瞧着也是大姑娘了。”陈嬷嬷笑眯眯的给她整理袖袍,“若是今日叫那些王孙公子们瞧见,可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吧。”

    这话不假,迟迟原本长得好看,样子尽像静妃,当年的六宫粉黛无颜色,如今迟迟算是更上一层楼了。

    可她盖着厚厚的头帘,陈嬷嬷屡次想掀开,她都含糊说,“这里有个伤疤,不好叫人瞧见……”

    陈嬷嬷小心看过,果然是狰狞伤口,许是静妃发疯时候伤的也未可知,总归是丑陋非常,她也就打消了要掀了头帘的念头了。

    迟迟暗自松了口气,她如今这样的地位,若是样貌太过出众,只怕更容易招惹祸事。

    她如今单单是想着要保全自己,只怕已是要花费所有的力气。

    而今日的宴,必定是来者不善的。

    陈嬷嬷招来两人,一个阿如一个阿韦,便也不是陈嬷嬷想让阿韦上来伺候,的确是数遍了锦阳宫,也不过就是她一人年纪小些。

    原本是想去和皇后要个人,可近来皇后事务繁忙,哪儿有那么多功夫成日的去考虑一个庶女的事儿,自然也就没有再细细搭理了。

    陈嬷嬷一合计,便是推了阿韦上来。

    “你们两人今日陪着五公主赴宴,可是千万要打起精神,若是五公主在宴会上出了什么岔子,就是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自然是没有敢不应的,迟迟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这一串东珠,“嬷嬷,这满头的珠翠的确是重的厉害,能不能拆去两件啊?”

    陈嬷嬷拉下她的手,把她往门外一推,“这是公主该有的规制,殿下可不要乱拨,仔细一会儿头发乱了还得闹笑话。”

    她的笑里面带了点异样的神色,倒叫迟迟有点怵的慌,“老奴恭送公主,还盼公主今夜可以顺顺利利。”

    迟迟带了两人往宴上去,阿韦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便是只有一个阿如,好赖也是知道点事儿的,“今夜不知是什么贵客莅临,竟是还要安排出这样大的阵仗?”

    阿如果然答话,“说是北阴使臣来了,两国素来交好,陛下想来也是看重北阴,如此才会这般的大摆宴席了。”

    “原是北阴……那倒是千里迢迢了。”

    阿如抿唇笑,“公主有所不知,北阴之前迁了帝都,如今过来,就不似曾经那么远了。”

    迟迟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迁帝都?”

    要知道所谓帝都可是龙脉之所,不好轻易动的。

    阿如扬眉,“说是原本的帝都和北阴皇子的气运不合,北阴王多有溺爱,自然是儿子为先了。”

    北阴皇子?迟迟皱眉,总觉得这称呼来的莫名的耳熟。

    可偏偏就是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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