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心塔开启的时间就剩下了一天,也就是说那三大宗的天才和周途以及魔宗宗主的女儿都是失踪了许久。

    天朝之中关于那场皇城之战的传说已经由开始的质疑变成了推崇这个传说之中的神宗。

    仪妃娘娘就站在朝阳宫中,这之前是正宫娘娘所在的地方,可是现在的正宫娘娘已经伴随着那场夏雨彻底在这个世间消失了。

    她现在是正宫娘娘。

    她今天要干一件大事,她在静静的等待。

    直到朝阳宫的石阶上响起了一道盔甲挂着战靴踩踏的声音,有一个身影在石阶之上走进了朝阳宫。

    仪妃静静的看着那个人,直到他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帘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这正是大周兵马总将军马重举。

    马重举得到了周兴的圣旨,领命负责保护明天天心塔的开塔安全,但是他不知道今天皇后娘娘召见自己是为了什么,他站在大殿之上,闻着那香鼎之中传出来的高贵名香,突然有些紧张。

    之前周途还在的时候,他很喜欢闻这个味道,可是如今香依旧是那个香,但是人却不是那个人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仪妃开口。

    ——

    周兴曾经说过,如果自己当上了皇帝,那么自己便是丞相,按照官职要比正宫娘娘的权利大很多,只是到了现在还没有册封。

    他依旧不失礼节。

    他轻轻的拱手,然后一拜到地,“马重举拜见娘娘。”

    没有任何声音让他平身,马重举觉得有些奇怪,他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自己站了起来。

    然而大殿之上却没有任何声音了。

    马重举也不急躁,他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仪妃站起了身子。

    旁边有一个宫女给他献上了清茶,是周途最喜欢喝的龙井。

    然后仪妃说了第一句话,“马将军你的功劳很大。”

    马重举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茶碗,沉默不语,并没有喝,也没有回答这句话。

    仪妃娘娘看着他继续说道,“你从老皇帝那个时候便掌管兵权,曾经甚至有马将军在世一日大周一日不会乱的说法。”

    马重举微微的低了低头,“都是些虚名罢了。”

    仪妃伸手从桌案上拾起了一张宣纸,上面有着淡淡的墨迹,这是她心烦之时随便涂画的。

    马重举看到了那张宣纸,突然有了些不安。

    那日那个魔宗之人带给自己造反的那封信便是用类似的这种宣纸书写出来的。

    仪妃终于说道,“但是毕竟你年岁大了。”

    马重举的手颤抖了一下,手中的茶水有一滴滴落到了地上。

    他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年岁大了,便就是要隐居山门;年岁大了,就会做错事;年岁大了;就会有很多做不了的事情。

    总之,年岁大了,也就不适合这个大将军的位置。

    实际上,他的年纪并不大,但是正宫娘娘说他的年岁大了。

    或者是说,当今圣上说他的年岁大了,那么他不管是不是真的大了,他都必须交出自己这个位置了。

    他沉思了良久,仿佛一尊雕像,手中的那杯清茶再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马重举看着仪妃的眼睛说道。

    仪妃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其实你早该猜到。”

    马重举说,“可是皇上答应我做丞相。”

    仪妃把那宣纸重新放到了桌子之上,“你可以做个好丞相,但是你却不适合做一个好将军。”

    马重举若有所思。

    “皇帝骗了我?”

    仪妃的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仪妃的眼神有些暗淡,“我们本来就在骗与被骗之中生活。”

    那杯茶水此时已经完全静止,然后马重举举起了杯子放到嘴边品尝了一口。

    这是最最上等的龙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饮用。

    一股无比清凉的气息从他的嘴边一直通到了五脏六腑,马重举忍不住赞叹道,“好茶。”

    仪妃说道,“如果你不交出来兵符,我给你的第二杯茶依旧会是好茶。”

    一个宫女端出来另一个茶杯,放到了马重举的手中。

    依旧是龙井,可是闻起来竟然是比他刚才喝的这杯还要清香许多。

    “这里面是砒霜。”

    仪妃解释说道,然后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大殿左右的帷幕后面,“这后面是刀斧手。”

    马重举明白了,然后他静静地思索了片刻,他的眼角流出了一滴不甘的泪水,然后变成了大笑。

    他站在大殿之上又哭又笑。

    然后他一口喝尽了之前的那杯龙井。

    这不是仪妃给他的选择,而是皇帝此时给他的选择。

    他把茶杯重新交入了宫女的手中,转身脚步有些踉跄的离开了大殿。

    ……

    宫女端着两个茶杯——第一个茶杯之中多出了一只兵符,这是大周的兵符,有了这枚兵符便是能调动大周所有的兵马。

    宫女把两个茶杯都放到了仪妃面前。

    仪妃沉思不语。

    一阵清风从避暑山庄下吹上了山,然后吹干了马重举眼角的泪水,吹到了大殿的四周。

    大殿四周的帷幕散开,后面空空荡荡,并没有一个伏兵。

    仪妃沉默了良久,然后她拿起了后面那杯茶水,她的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极为细密的汗珠。

    不知道是因为面对马重举紧张的还是因为天气热的。

    有了周途的前车之鉴,周兴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兵权再放在马重举的手中的,皇帝要自己掌握兵权。

    所以,面对手握重兵的马重举,其实大殿后面是否有埋伏都是一个结果的。

    他可以不喝第二杯茶,也可以选择不交出兵权。

    可惜最后他终究是没有敢反。

    仪妃想到了周兴让自己缴械马重举兵权只是轻描淡写说的一句话,“我要是马重举,不会辅佐我当皇帝,自己造反,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而要给一个疯子呢?有的人是皇帝,因为他天生就是皇帝,有的是臣,是因为他天生就是臣——即使手握再多的兵马,他也是臣。”

    仪妃揣摩着这句话,端起了后面马重举没有选择的那个茶杯喝了一口。

    龙井的清香直扑鼻孔。

    她自言自语赞叹道,“果然好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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