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翎手掌受了伤,急匆匆地赶到了五房。

    但是为了不叫崔成楷知道了着急,又刻意地瞒着,只能忍着痛,将崔弘锦的意思大概地说了一遍。

    她沉声说道,“我估摸着继续住下去跟搬出去,都各有利弊,父亲和母亲还是好生合计一下,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说完这些,额头已有湿漉漉的汗水。

    五郎见崔翎脸色不对,大冬天的冒汗也不大正常,便去瞅木槿。

    果然木槿神情慌张,满脸写着担心。

    他也不发问,便笑着对崔成楷说道,“那岳父大人安心养病,女婿和翎儿过几日再来看您。”

    又偷偷给了安氏身边的嬷嬷一袋子碎银,嘱咐她若几位主子有什么需要,定不能委屈了。

    这便算是告了辞。

    马车上,崔翎这才敢将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五郎,“还好是手掌,若是伤到了腿脚,叫父亲看见了,一定得将他急死。”

    这种时候,她想到的还不是自己。

    五郎真是又怜又恨,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叫槐书将马车调转车头,直接去了王老太医家。

    崔翎不满地说道,“老太医身子还没有好呢,这点小事怎么好惊动他?我估摸着这一下摔得急,最多也就是骨折了,照我说,到街上找个跌打大夫便就成了,哪里还需要这样折腾?”

    她嘟囔起来,“大过年的,摔伤了手掌这样的事也不光彩……”

    五郎听她这样说,却沉下脸来,“从前你那样爱惜自己,怎得现在却又不将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了?”

    他轻轻地去扭动崔翎的手掌,眉头皱得老高,“经络是没有问题,但骨头定然是断了的,这厚厚的板子一架,接下来两三个月行动都不自由。”

    看她眉头不时沁出的汗珠,以及紧紧纠结的眉心,他心里就是一阵心疼。

    她那样娇气的人,平时一点苦都不舍得叫她吃,摔成这样,她疼,但是他比她更疼。

    崔翎便不说话了,眼睛里湿润的那点经营亮光出卖了她。

    其实她真的是很疼啊,但是她能怎么样呢?谁叫她倒霉大晚上的在结了冰的青石板路上摔了一跤,还滑了出去,就成了这样了。

    不过,想到了木槿捡起来的那个乌木匣子,她目光便是一凛。

    恰这时五郎问道,“木槿说你刚才是被人陷害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翎便委委屈屈将那匣子的事说了,“木槿说我摔倒时她听到有女人的笑声,再回去看时却又没有看着人。当时我疼得不行,没有注意到这点。”

    她抿了抿嘴唇,“若说有人想要害我,安宁伯府中,无非就是长房和二房。”

    长房是因为她拒绝了要在皇帝面前给崔十五说好话,这才结下了仇,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经过上次安宁伯夫人的死,生生变成了大仇。

    二房则就是那个宋梓月了……

    崔翎想了想说道,“那个乌木匣子材料不是寻常的,真的去查,应该不难查到主人。不过我想,若谁想要陷害我,那是不会拿这种目标明显的东西来的。”

    她摇了摇头,“一根树枝或者木棍就足够绊倒我了,何必要拿匣子,木槿说去查了,可真的查到了乌木匣子的主人,想来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这种无头冤案,还真的很难查到作案者的手上呢。

    五郎安慰她,“不打紧,慢慢查,查到了乌木匣子的主人,就一定能插到那匣子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什么地点给了什么人,总能顺着蛛丝马迹查到那害你的人身上。”

    他双唇微微抿住,露出个沉冷的笑容,“不论是谁,想要欺负我的妻子,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一会儿,便到了王老太医府上,

    王老太医如今已经彻底醒了,只是腿脚不好,暂还不能下地,也厌烦老被人抬来抬去,所以他老人家索性就窝在床榻上,不再下来。

    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解决了。

    崔翎到的时候,他正在无聊地看着医书。

    这一整日地躺着,早就已经分辨不清白天和黑夜了,他就是吃饱了睡觉,睡饱了再吃,反正他也没有个老伴管着他,弟子们都忙得很,只有一个小童照顾。

    所以听到五郎和崔翎来了,王老太医还是很激动的。

    他见崔翎的左手掌肿了起来,连忙叫她过去一些,替她看了一看,才松了口气说道,“还好没有骨折,只是伤到了筋,用过药消肿了再好好养些日子便行。”

    王老太医还特地嘱咐道,“可千万不能再左手受力了,否则这伤会成为顽固不化的老伤,每到天冷就会复发,难受得紧。”

    他交代完,让小童去药房拿药,然后老神在在问道,“说吧,又怎么了?”

    自从上回去给崔翎接生,却遭了姜皇后的无妄之灾后,他就晓得这对小夫妻现在是多灾多难体质,尤其是新帝登基之后,五郎看似风光无限,可多少人嫉恨着呢。

    所以,他老人家看到崔翎断了手掌,便自己认定,一定因为外头那些朝斗被连累了。

    崔翎连忙解释,“不是的,就是我回娘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跤,因为用手掌撑着,结果就……”

    她自己也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骨折,否则要帮着木板过两个月,那日子真是不敢想。”

    不方便不说,也很美观啊。

    王老太医便有些不信,但他也不说,只是笑着道,“好了,擦点药就没事了,你放心吧。”

    他老人家很无聊,难得有个年轻人来看他,自然抓住了不舍得放走。

    闲扯了一会儿之后,王老太医眯着眼睛说道,“盛京城最近发生的趣闻,你们可是知道啊?”

    崔翎擦了药,也喝了化瘀血的药水,便觉得疼痛稍微好熬一些了。

    她一直都对王老太医那么大年纪还遭受了她的无妄之灾感到抱歉,所以听老人家这样说,自然是不好意思告辞,便索性坐了下来,“除了新帝要选后,其他的好像也没有什么新鲜事。”

    五郎知道王老太医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便连忙问道,“老太医可是听说了什么?”

    王老太医点了点头,“先太子妃白娘娘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先太子的正妃白氏因为怀孕在殉情之时昏倒,后来便被太医诊出怀了身孕,那是十月初的事儿,算起来如今已经是正月,那孩子应该要有四五个月了。

    新帝顾念着皇室血脉稀薄,所以追封了先太子为诚王,虽然白氏还未搬离东宫,但已经不再是东宫太子妃,却变成了诚王妃。

    新帝也当着朝臣的面许诺,不论诚王妃腹中这一胎,是男是女,这爵位都会承袭下去。

    怀的是男嗣,一出生便是亲王。

    怀的若是女孩,先封郡主,等到将来成婚生子,这诚王之位便传给头一个男嗣。

    这件事是整个大盛朝人人皆知的事,大家都因为这个而夸赞新帝仁慈。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王妃的娘家人才没有闹将起来。

    崔翎皱着眉头问道,“是白王妃出了什么事吗?”

    王老太医叹了口气,“白王妃这一胎也是双生呢,但她的孩子不仅大,还胎位不正,看样子也是要剖腹才能产子的。”

    他目光一下子犀利起来,在五郎脸上瞅了又瞅,“先前我没有赶得上给五夫人剖腹,后来袁家对外声称是五郎做的手术吧?”

    五郎尴尬地点头,“是,是。”

    毕竟事关悦儿,这种事,不能胡乱说出去的。

    便王老太医这样亲密的人,也不能说,所以五郎只好厚着脸皮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王老太医冷哼一声,“你我还不知道?你那半桶子的能耐,连自己夫人手掌上的劳损都看不出来,还能拿手术刀?我就呵呵了。”

    不过,他也是个明白的老头子,并不追根究底。

    毕竟,像他这样的关系都隐瞒,可见那最后执刀的人……

    哎,王老太医叹息一声,“好了,我问这个也不是怪你瞒我,我都知道的,我懂的。不过,白娘娘的家人可是已经找到了我头上了,希望我能够出山给白王妃操刀手术。”

    他摇头,“我如今这个鬼样子,如何能够给人剖腹取子?”

    这言下之意……

    五郎连忙说道,“可是我也不能啊!”

    王老太医瞥了他一眼,“知道你不能!我只是提醒一句,若是到时候人家求到你面前来,你可要想要说辞,免得里外不是人。”

    他想了想,见五郎急得不行,还是做了好心人,“实际上,这剖腹取子的手术除了我,也不是没有人可以做到的。我的弟子唐太医,勉强也可以算半个。还有我的师弟尹力,咳咳,他近日正好在盛京呢。”

    走投无路的状况下,说不定白家人会找到五郎。

    可五郎是年轻男子啊,他能给自己的妻子接生,那是因为一来可要承担这个责任,二来也没有好避嫌的。

    再加上他技艺不精,这件事真是为难得很。

    可若是断然拒绝,那白王妃若是因此一尸三命,那白家一定会怪罪五郎的。

    人都是这样,这叫做迁怒。

    所以王老太医提前给五郎提醒,也给了他人选,唐太医虽然勉强能做手术,可却还差了一点,只要找到他师弟尹力,那么这件事就算顺利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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