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替可馨妹妹感到不值,你既已认回父亲,成了尉府大小姐,那贤王还不将你扶正,难不成是想娶左相家的千金惜霜小姐,怪不得……”钟离雪故作惋惜。

    而尉可馨担忧的却是尉子瑜听到这话的反应,她心爱之人是钟离伯君,若是她听到心爱之人要娶别的女人,她的心里该有多难过。

    她转头望向尉子瑜之时,她果然面色苍白,嘴唇微颤。尉可馨伸手握住尉子瑜藏在桌下的手,她的手颤抖不已。

    钟离伯君要娶李惜霜?

    尉子瑜反复在心里问自己,这事肯定不是真的,一定是钟离雪胡编乱造的谣言。她咬了咬牙,开口问道:“司马夫人是说贤王殿下有意娶左相家的惜霜小姐为妻?”

    她的语气冷冰冰的,比冰霜还冷上几分,钟离雪打了个寒颤,笑道:“这是自然,贤王在狱中之时,我见过那惜霜小姐,她正在绣嫁衣,一针一线,缝得可认真了。还与我炫耀说,她能嫁给她心仪之人,她心仪之人不就是贤王殿下吗?”

    “呵……呵呵……”尉子瑜拿起酒壶,为钟离雪斟满酒水,狂笑道:“司马夫人请,哈哈哈……”

    “子瑜……”尉可馨心疼地望着极力忍着情绪的尉子瑜,手足无措。

    “尉二小姐?”钟离雪有些疑惑,她……难道她也喜欢二哥?也难怪,她在贤王府待了那么久,喜欢温柔的二哥也是正常的,二哥可是离城所有待字闺中女子心中的最佳夫君。

    “司马夫人吃菜,待会儿凉了。”尉子瑜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尉二小姐在贤王府当丫鬟时,难道没听到什么风声?”

    “呵……”端着杯盏的尉子瑜双手一顿,她怎么会不知道,映月湖上,钟离伯君只顾着救那李惜霜,自己差点被淹死了也不见他回眸看一眼,若不是伯谦,呵……原来一直待在她身边之人是平时看起来不靠谱的伯谦啊!

    从钟离雪口中再听到钟离伯君的消息,没想到是这样的。若钟离雪说的是旁人,或许她不会信,可她说的是李惜霜。为什么是李惜霜?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为何是李惜霜?因为是她,尉子瑜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那才是钟离伯君真正上心的女人。

    左相家有权有势,必能助他青云直上,达成心愿。

    她与钟离伯君……从此变成陌路人。

    若他登上帝位,尉家还能安然无恙吗?尉子瑜想到这些,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必须忍着,至少不能在钟离雪面前出糗,不能让姐姐丢脸。

    尉可馨望着阴晴不定的尉子瑜,心里实在担忧,又不知该如何开口问。

    尉子瑜平复了情绪,勾唇笑了笑:“姐姐,去望云轩将我珍藏的桂花酿拿过来,我要好好招待司马夫人。”

    “什么桂花酿?”尉可馨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清尉子瑜想表达什么。

    “就在我屋子里,你去找找即可。”

    “好吧!”尉可馨无奈起身。

    尉子瑜见她离去,回避了所有丫鬟。钟离雪见状,也回避了自己的丫鬟。

    四下无人的酒桌上,尉子瑜变得随意了许多,尽管浑身上下打扮得隆重得体,却让钟离雪看出几分痞气。

    尉子瑜仰着下巴,双手手肘撑在酒桌上,纤纤玉指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滴溜溜的大眼睛懒洋洋地望着杯盏上的纹路,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容。与方才的端庄截然不同,她的神情让看者头皮发麻,心中发怵。

    “嫁了一个无能之辈也不必自暴自弃。”尉子瑜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道:“若有人提携,也能有一番作为,司马夫人肯答应姐姐前来赴约,不就是打得这个算盘?”

    “哈?”钟离雪还真是小看了这尉子瑜,原来她隐藏得这么深。

    “子瑜愿意助司马夫人的夫君一臂之力,但……”

    “需要代价对吗?”钟离雪很讨厌这种压迫感,尤其是被曾经不如自己的人压迫着。

    “也不需要什么代价,只需要司马夫人帮个小忙即可。”尉子瑜婉转一笑,将杯中的酒倒入咽喉。

    “什么小忙?”

    “白阳之死,司马夫人应该是知晓的。”

    “知晓的。”钟离雪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尉子瑜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笑道:“子瑜身为她的主子,却不能为她做什么,甚至都不知道她被斩首的罪名是真是假。这些就不提了,出狱那天,恰巧遇到正在上囚车的白阳,才闹出那样让司马夫人觉得感动之事。”

    “尉二小姐与白阳还真是主仆情深。”钟离雪不敢看尉子瑜,总觉得她的眼神过于犀利,她的伪装在尉子瑜面前无所遁形。

    “谈不上。”尉子瑜淡淡地回答,起身凑到钟离雪身旁:“可子瑜见那日白阳浑身是伤,子瑜自然心疼她,我别无他求,只求司马夫人帮我查出打她的狱卒是谁即可。子瑜小小的心愿,司马夫人应当不会拒绝吧?司马巡城史的大好前程可都握在司马夫人的手里呢!”

    “这个……”钟离雪松了一口气:“尉二小姐怎会想到查这个?”

    “父亲曾给我提起过司马尚书,父亲对司马尚书可是连连称赞,说他从不屈打成招,清正廉明。”

    “这个没问题,尉二小姐就放心吧!”钟离雪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依旧噙着笑:“其、其实我对那人有些印象,他好像叫朱逢,住在距离城西铁匠铺不远的小院子里。”

    “原来如此。”尉子瑜点了点头。

    ……

    尉可馨在尉子瑜房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她说的什么桂花酿,倒是在桌上找到一壶汤药。待她回到念云轩,只剩桌上一片狼藉,钟离雪早已没了踪迹。而她喝得迷迷糊糊,倒在桌上胡乱呓语。

    尉可馨吩咐丫鬟送她回望云轩,她待了片刻,才起身回贤王府。

    这个子瑜啊,她越来越看不清她的心思了。她好像有许多心思堵在心里,却从不与旁人说。

    尉可馨不喜欢贤王府的氛围,没有家的感觉,冷冰冰的,所有人互不来往,同住在一个宅子,谁也不知道谁的心思。还好,如今的钟离伯谦没有当初那么排斥她,她也知道,她与钟离伯谦再也没有未来。她放弃了,若是能看到他幸福,她也满足了。

    尉可馨与小碧踏进红云轩,又开始坐在院内唉声叹气。

    清宁院,钟离伯君走到上官听寒的房间,见他起身走动,连忙将他按回榻上。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

    “王爷,为何近日贤王府上冷清了许多。”上官听寒端起桌上的汤药,一口饮下。

    钟离伯君见他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告诉他事实的真相,那也是他至今都无法接受的真相。

    “白阳死了。”

    “什么?”上官听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端着药碗的手滞在原地。

    钟离伯君将白阳之死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与上官听寒听,从头到尾,上官听寒脑子里全都是那句‘当时尉子瑜抱着白阳的断首站在我面前……’

    “启禀王爷,云深传来消息。”

    正当钟离伯君与上官听寒沉浸在白阳之死的阴霾中,有人推开了上官听寒的房门,来人是云深身边的小厮,他得到特许,可自由出入贤王府。

    “什么消息?”

    “子瑜姑娘心仪平王殿下,平王殿下有意向皇上求赐婚。”

    “什么?”钟离伯君勃然大怒,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三弟自己策划了此事,想逼尉子瑜就范?

    “速去查清楚来龙去脉,尽量封锁此消息,若是此事闹大,你也不必苟活了。”

    “是。”

    ……

    送信的小厮走在贤王府的院子内,摇了摇头无奈地道:“都说了是子瑜姑娘心仪平王殿下,贤王殿下还要多加阻拦,子瑜姑娘真是命苦。”

    小春听到风声,风风火火跑回含笑院,大喊大闹着跑到钟离伯谦的榻前,望着缩在角落里的七殿下:“殿下您没日没夜地睡,子瑜姑娘要嫁人了。”

    钟离伯谦蹭地坐起来,掀开被褥,翻身跃下,一把揪住小春的领子:“你胡说什么?”

    “方才云深身边的小厮传来消息,说什么子瑜姑娘心仪平王殿下,平王殿下有意向皇上请求赐婚。”

    “三哥想得真美。”甩开小春,他怒气冲冲踏出院门。

    “七殿下,您现在不能出去,您的仪容……有些失态啊!”小春还没将话说完,他家殿下已经没了人影。

    他要去告诉尉子瑜,让尉子瑜防着钟离云,再去将传言封锁,找又苓将情况了解清楚,再做应对。想打尉子瑜的主意,得问问她的夫君同意不同意……咳……是未来的夫君。

    当尉府的下人看着头发乱糟糟,衣衫不整的钟离伯谦站在府门前,他们原本跟着尉将军征战沙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严肃的,可他们还是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七殿下是因为前几次造访被拒之后,开始自暴自弃了吗?

    “我要见白夜兄。”

    “不可以。”

    “本殿下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你们休得无礼。”

    “少爷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你们……”钟离伯谦是真的生气,但又不能杀了他们。

    丽儿从府内跑了出来,附在看门的下人耳边嘀咕了几句,他们有些不情不愿,还是给钟离伯谦让了路。丽儿带着钟离伯谦来到望云轩,尉白夜正追着尉子瑜满院子跑。

    尉白夜瞧见钟离伯谦,不由得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喘着粗气问道:“你们两个是事先说好的,要一起自暴自弃?”

    “她怎么了?”

    “她喝醉了,正在发酒疯。”尉白夜抚了抚胸口,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他。

    “因为什么?”

    “今日见了司马夫人,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平王……坊间传闻她心仪平王,平王有意向皇上请求赐婚,想想法子吧!”

    “什么?”尉白夜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贤王要与李惜霜成亲,让尉子瑜自暴自弃喝了这么多酒,现在像只猴一样在望云轩上蹿下跳。若是不管她,又怕她磕着碰着。若是要管她,她又狡猾得很,怎么抓都抓不着,尉白夜不敢信这样的尉子瑜曾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弱女子。

    这尉子瑜还没抓着,七殿下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来访,还带来了更让人头疼的消息。这坊间的百姓都是吃饱了撑的吗?没事传这种谣言做什么?

    尉子瑜若是真的嫁给那平王,那、那父亲不就怎么也逃不掉卷入帝位争夺的漩涡了吗?为了子瑜,父亲无论如何也要站在平王那一边,他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怪不得他会在明月楼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

    “啊!”尉白夜懊恼自己擅自带尉子瑜去明月楼,她才惹上这种麻烦,尉白夜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这不顶用的脑袋。

    “子瑜为何喝这么多酒?”钟离伯谦望着笑嘻嘻地躺在院中木芙蓉丛里的尉子瑜,双眼染上了氤氲。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出现,心伤是为了旁人,憔悴是为了旁人,她的情绪都不属于自己。

    “还不是因为司马夫人说什么,贤王有意迎娶惜霜小姐的话。”

    “因为兄长?”

    钟离伯谦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他做了这么多,还是没能得到她的心。她为兄长而伤,为兄长而疯,为兄长而煎熬,为兄长而痛苦。

    在她眼里,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不足轻重之人。

    “呵呵……”钟离伯谦无神的双眼不知望向何处,明明是笑声,却让人听出悲凉的情绪。

    尉白夜扶了扶额,喃喃道:“完了完了,又疯了一个。”他示意丽儿:“替七殿下整理整理,别让他出去被人笑话。”

    “是。”

    丽儿替钟离伯谦梳好发髻,为他整理衣裳。躺在木芙蓉丛里的尉子瑜突然哭了起来,钟离伯谦于心不忍,走到她身旁蹲下。

    ……

    反正在世人眼里,他也只是一个不懂事还无能的皇子。

    索性瘫坐在尉子瑜身旁,与她一起痛哭流涕。

    于是。

    尉白夜的头又大了一圈,自己的妹妹与七殿下坐在木芙蓉丛中嗷嗷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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