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失态的李朋鸟,王元成认识多年从未见过。惶恐中捡起李朋鸟掉落地上的纸张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二指宽的纸条上写到:

    “三月二十五日晚,疑似倭奴势力攻破泉州府城,李家满门被屠,财物殆尽,鸡犬不留!”

    “朋鸟哥!这,这,这绝对不是我家干的!” 王元成吓得语无伦次。刚才李朋鸟嘴里已经喊出颜子卿,根本提都没提王家,怎么可能怀疑王元成。

    王元成蠢,一时间想不明白,但李朋鸟不一样,拿到纸条第一时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疑似”表明,自己的手下也不敢肯定、甚至怀疑不是倭奴。“破泉州府城”,全云州能做到的只有三股势力:官府没必要,王植不会,剩下的只有……

    “‘满门被屠、鸡犬不留’!颜子卿我和你不共戴天——”

    听到李朋鸟的怒吼,王元成才反应过来:“对对对,肯定是颜家干的!走,咱们去官府告颜家去!”说完就要朝门外走。

    “站住,回来!”面对王元成这样的冲动的家伙,李朋鸟再激愤也比他理智几分。“没用的!”

    “为什么!?”面对王元成这样的问题,李朋鸟已经没有心情回答。心痛之余,脑子里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少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小厮的疑问好像叫李朋鸟头脑一清,顿时想清楚了不少问题。

    “王兄!我家遭劫,我估计你们家怕也在劫难逃,咱们得赶紧撤出杭州城!”思路一清晰,李朋鸟顿时果断作出决定。

    “我家!?不可能!——”王元成顿时朝李朋鸟就是一嗓子。要不是念在李家刚出了事,也许直接就是一拳头上去。

    十几年的飞扬跋扈,王元成的自负和狂妄早就渗进了骨头里,用指头指指天,再指指地:“这云州之内,谁敢动我王家?有人么?有么站出来,少爷我看看——”

    看到如此歇斯底里的王元成,李朋鸟愈加平静。见王元成眉目飞扬愈加张狂,情绪高涨之下骂天骂地,李朋鸟叹口气,摇头叹息。

    无奈下,制止情绪激动的王元成:“那王兄,我们分头走吧!你先走,小弟随后就来!”

    “行!我马上去官府,李兄你等我消息,本公子非要那官府给我个说法!”说完,不管**阴晴不定的眼神,径自朝大门跑了出去……

    “少爷,我们也?”小厮凑了过来。

    “去,把准备好的火油拿出来!点火,撤——”说完,不看王元成方向,回头朝内屋走去,走到床头,揭开一个暗板。暗板下面是个黑幽幽洞口,原来是早就准备好的密道。

    当夜,杭州府某处宅院失火。大火把周围十余处房屋焚烧殆尽,人员和物品损失不太大,只不过大火后,屋主不知去向。

    而王元成则理直气壮冲进杭州府衙,在值更衙役的陪同下,大骂了一炷香时间。最后,值更小吏告知王元成:查无此事,明日再来!

    被逼无奈,王元成走出大门。离开府衙不到百步,就被一群黑影围住,一棍子下去,王公子从此不知去向。

    此刻的杭州府衙并不像王元成表面看到的那样黑幽幽,其实是通火通明。

    议事大厅里,苏和仲、颜绍恭、张袁野还有一众官员和幕僚都齐聚一堂,坐在一起商讨着近期杭州局势,列席的还有杭州府中郎将、前段时间立下大功的戚元俭。

    面对粮食问题,众人能想的办法实在有限。前几日还好说,今日颜家的十万石粮竟没正常售卖,颜家仓库前围拢的“百姓”日落才散去,这明显是个不好的兆头。

    颜家缺粮?维持不下去了?——这是众人没有宣之于口的想法。

    “绍恭,今日你颜家——”苏和仲不知怎么问,一直以来都是颜家在勉力维持全杭州城粮食,城内城外近百万人都靠颜家供养,过分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府尊放心,我家侄子说了,明日就有平价粮卖!”颜绍恭隐约知道怎么回事,以为计划的参与就有他的一份“功劳”。但在事情没挑明前,实在不好解释。

    进门后,颜绍恭张口闭口都是“我家侄子说了”“佑之说”“子卿说了”整个就一传声筒,众人看到也是无语了:权利这么大一个府官,和侄子的跟班一样。

    “明日就有平价粮?”苏和仲,被这个天大的“惊喜”当场震住,“幸福”来得太突然,哪有心理准备。

    “佑之是这么说的!”颜绍恭硬着头皮,原因无法解释,只能靠意会,若是等回消息传来,不知众人是何等表情?想起自己当初看到计划的模样,颜绍恭也苦笑连连:自己真的老了。

    “报——”刚想到此处,一个小吏就跟屁股着火般跑了进来,不顾满堂高官风一样冲到苏和仲面前,手中拿着一张贴了羽毛的急报。急报马上移到苏和仲手里,被一目十行看完。

    “啊!——”半刻前还气度井然的胖老头,看完急报当场就失态:眼睛、嘴巴、鼻孔全都圆了,活脱脱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熊猫“阿宝”。

    “府尊大人到底何事!”张袁野和苏和仲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同气连枝,看苏和仲表情就知道出了大事。接过急报一看:“啊!——”接下来的表情和动作,与先前的苏和仲一模一样。

    接下来府丞、治中、推官……看完之后全都一个表情和声音:“啊——”

    最后纸落到戚元俭手上。戚元俭到底年轻,没有城府,迅速看完之后一拍大腿:“杀得好!”

    喊完猛发现不对,现在可不是在自己的中郎将府上,赶紧改口:“杀得好残忍,倭奴竟如此残暴!”说完,炙热的看着颜绍恭,目光里的崇拜挡都挡不住。

    不光戚元俭,堂上十几人全都盯着颜绍恭,包括苏和仲。大家都不傻,即便有傻的,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也回过神来。

    颜绍恭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有点挡不住这一束束火热目光。“咳咳!”假装咳嗽,掩饰其尴尬。这两声咳嗽终于把众人心绪拉了回来。

    众官员整理下衣帽掩饰失态,但再看向颜绍恭时,眼神中少了一丝轻松,多了三分佩服、更多了六分惧怕。

    因为急报上概括出来的内容就是:三月二十五夜,漳州府谢家、隋家,泉州府李家、黄家,台州府王家、商家,宁波府甄家、袁家。八家同时被“倭奴”袭击,王家人员不知去向;其他七家满门诛绝,财务损失惨重;府城、县城及乡邻没有财务损失、没有人员伤亡……

    远离杭州的某处,和苏和仲近乎一样内容的急报被送到一名白衣人手中。虽内容相同,但从效率看,比起李朋鸟和苏和仲手下的线报,不知高了多少。

    “额!还是出手了,我还以为他有别的办法!”看着急报,白衣人不但没有惊奇,反而十分兴奋,仿佛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早就该这么干的,真亏你能忍到现在!”

    “二十五日夜,五十人从内门打开泉州城东门,一千人身穿倭服、口喊倭语、手拿倭刀直奔李家府邸。途中杀散援救官兵,半时辰后撤出东门。除部分奴婢外,李家一百七十二口授首,财物被劫。对城中百姓秋毫不犯,府库一文未取!”

    白衣人边看急报,一边自言自语:“啧啧!果断有余,狠辣不足!”

    “二十五日夜,一千倭奴身穿倭服、口喊倭语、手拿倭刀登陆台州,直奔路桥县王家庄,破庄后一个时辰撤退。除奴仆外,王家三十九口消失,财物被劫,其余百姓未有损失。”

    “妇人之仁!”

    “二十五日夜,五十人打开漳州府长寿县东门,五百倭奴趁虚而入直奔谢家,半时辰后撤出东门。除奴婢外,谢家六十二口授首,财物被劫,百姓无损。”

    ……剩下几家都居住在县城,遭遇情况和谢家情况类似,都是五百人破门,对百姓不犯,目标满门授首。看得白衣人摇头不已:“心慈手软,不是做大事的人!”

    看完后,把情报丢到一边,拍拍手。不一会,几名手下跪倒在面前。

    “我们的‘朋友’既然出手了,那原计划改变。我们就再填上一把火,执行这份计划!”说完丢出一份案卷,送到几人面前。

    “喏!”

    同样的急报,能传递到杭州府,自然能传到更远的地方。

    两只鸽子同时起飞,一只被身穿红衣的“血衣人”送往神京,还有一只被送进了总督府。

    “文青,看完有何感想!”朱子清对面,徐文青傻了一般拿着急报消息,久久回不过神。朱子清摇头叹息:同样是年轻人,看看人家再看看面前这个,徐文青还需历练。

    “这也太,太,太——”三个“太”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痛快、太残忍还是太嚣张?”朱子清说出的三点,明显都有点符合徐文青心意,但非要选一个,却都不合适。

    “都有点!”徐文青实话是活。

    “哎!这都是命!我谋害他老师,他亲手把我送走!命也!”朱子清苦笑:“这才是做大事的人,文青,我收回前几日的话,你以后离他远远的,千万别靠近他!”

    “为什么?明公!”叫投靠颜子卿的是你,叫离他远远的也是你,徐文青迷糊了。

    “你真要投了他,他日不是身披紫袍就是满门抄斩,你自己选吧!”说完只顾着佝偻着背黯然入内:“老了,老了!俱往矣——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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