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庸铮不后悔当日一时的心慈手软,他只怪自己当日未说清楚那一句话。“别再跟着我,你会死的!”他省略了后面这半句,是留给那个黑衣刺客自己领会,如今看来,那人领是领悟了。而自己当时的仁义在他眼中更是成了软弱,这黑衣之人也彻底变成了跗骨之蛆。徐庸铮十分厌恶,也无可奈何。要怪只有怪他值了那么多银两,在别人眼中,他或许就是一个十分诱人的金疙瘩。

    徐庸铮这三日来,总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无论是自己喝水还是烧烤食物时,那人总是极为活跃又沉寂。活跃是指的那人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沉寂是指那人一言不发,没有别的可疑行为。可是徐庸铮明显感觉到那人离自己更近了。三日前,自己只能偶尔感知到那人就在附近,两日前,自己可以清晰感知那人的存在,而今日,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了。照这个趋势,再过不了几天,那人迟早可以走到自己面前,和自己聊起天来。这种在徐庸铮容忍的底线边缘试探令徐庸铮有些许不愉快。

    徐庸铮又躺在一棵颇为粗壮的树干上休息,将金戈剑揽在怀里,脑袋斜斜地靠着。他的包袱被他扔在一旁,包袱里隐隐可以看到四四方方的形状,正是他的玄意剑。

    邓道济看到今日徐庸铮又陷入沉睡,心中又是一阵痒。多日前的那两只弩箭被徐庸铮躲过,射入溪水之中,不知去向。他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回其中一支。如今又是两支弩箭在手,他又回复了信心。所以他一点儿都不着急。他计算着,以徐庸铮的脚力赶路,大概还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进入中州境内。他和徐庸铮的距离一日比一日来得近,可笑那人却全不知道吧。再过个两日,也就是第五日的安全距离,徐庸铮的死期就到了。到时候他会适时送上一些食物和两只支弩箭,何愁不能成功呢。邓道济好不容易压下心里的冲动,随后干脆闭上了眼睛养养神。事实上,这三日,他也极为疲惫。徐庸铮可以睡,他却不可能沉睡。按照徐庸铮的休息规律,应该是一盏茶的功夫就会醒来,继续赶路。

    果不其然,徐庸铮站起身来,挽上了那个古怪形状的包袱,拿起了金戈剑。等等,那人的行动有些古怪。邓道济有些惊讶。

    邓道济和徐庸铮的距离越来越近,邓道济自己一步未动,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徐庸铮在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邓道济依旧身着黑衣,藏于灌木丛的阴影之中。他心里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徐庸铮没有发现他。这紧要关头,邓道济的轻功他自己是清楚得很,万万是指望不上了。他干脆将头缩进自己的膝盖里,然后整个身体仅仅靠在树干之后。周围的鸟儿传来轻快的声音,一声紧接着一声。邓道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他还要保证自己的呼吸声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十数息的时间过去了,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或者呼喊。邓道济这才选择微微将头一偏,欲要看徐庸铮的动向和去处。

    “出来吧!”徐庸铮说道。

    邓道济没有出声,更没有出来,这种诈人的手段他可是见识不少。

    “出来,不然我就要动手了。”徐庸铮说道,徐庸铮加大了声音,正对着邓道济。

    邓道济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选择站起身来,可是因为蹲得太久,腿脚发麻的缘故,他起身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赶紧扶着树干对徐庸铮说道:“阁下真的是好耳力,好武功。”

    徐庸铮面不露微笑,说道:“上次可能未与你说清楚。”徐庸铮的剑鞘拿在手中,从左手换到右手,继续说道:“今日我再与你一次机会。”

    邓道济一愣,再一次机会,什么机会?自己杀他的机会?这不是可笑么,自己若是能杀他,岂会需要他给机会?他的笑意藏在心底,原来徐庸铮是这么个迂腐的剑客。邓道济的反应有些快,他赶忙站直了身躯,然后低了低头说道:“如此,请大侠赐教。”说完,邓道济就抽出了怀中的匕首刺了上去。

    邓道济的武功在徐庸铮面前,如同一个二三岁的稚童向大人炫耀武力一样,分明是不够看。这一次,徐庸铮所表现的实力更加夸张,不过是两招过后,邓道济的匕首往上一划,就被徐庸铮侧身躲过,然后左手电光火石之一动,二指点在邓道济的右手经脉之上。匕首哐铛一声一下落地,邓道济又败得坦荡。

    “今日我技不如人,不过我不会放弃,他日我定会再向阁下讨教。”邓道济早在心头想好了说辞。这话也说得极不服输。

    “他日也不行了,别再跟着我了,你真的会死的。”徐庸铮说道。

    “这点阁下不必担心,纵然是你与他人交手,我自然会离得远远的!不然让自己受到伤害的。”邓道济说道。

    徐庸铮知晓邓道济的话语有几分真几分假。躲的远远自然是真的,可是恐怕邓道济不会死心的。

    徐庸铮低头笑了一声,感叹道,这金钱果然容易使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如邓道济这般的人,再练上个数十年才可能与自己过上数十招,至于百招往上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前提是徐庸铮不发动任何意境。数十年过后,他自己的实力又会达到什么境界呢,他自己是给不出答案的。

    徐庸铮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打消这人的贪念,更无法让这人退步。那么他想着表现出足够的实力让这人敬畏才好。他转过身去,背后之剑出鞘,寒光凛冽,一缕寒芒掠过,他身前十数棵大树被拦腰截断。其中大的树木一人合抱不过,小的树木则是一人合抱有余。邓道济看着这几棵倒得比农忙割的稻谷更加的干脆,他吓得目瞪口呆。只是那些树木倒地时激起的尘埃和惊走诸多鸟雀的倒地声,一样的震撼人心。他想起了他那位藏私的师父。他师父一刀挥下,也只不过能够砍断两棵与人大腿一般粗壮的树木,最后那刀更是直接卡在第三棵树上。

    邓道济迅速冷静下来,他的目光更是落在徐庸铮手中的长剑之上,眼睛里满是觊觎之色。若是他能有如此神剑,肯定比自己的师父更加厉害。

    若是徐庸铮知道自己展现实力,没能打消这人的念头,反倒激起了他觊觎宝剑的贪念,不知道徐庸铮会是什么想法。

    徐庸铮收剑入鞘,一步步地向前走着。但是这给邓道济看来,就是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徐庸铮背后的门户大开,邓道济不慌不忙地从身后掏出那张机弩,将那两支弩箭装了上去。弩箭上面的绿光更盛,在漆黑的箭上颜色显得更加幽深。

    弩箭破空,这一次终于没有落空,而是落到了实处。徐庸铮听声辨位,没有回头,只见他右手的剑鞘舞动,其中一箭就被剑鞘撩拨走,射入了远处的草丛里,不见踪影。而另一支,不偏不倚,被徐庸铮用剑鞘末端巧力击回,那支弩箭不偏不倚,直射回邓道济身上。邓道济射出去之劲道远远比不上徐庸铮折回之力,所以,直直射回到邓道济的胸膛处。

    邓道济应声倒下,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鲜血没有呈现出鲜红,而是发黑的颜色。邓道济赶忙大声喊道:“救我,救救我。”

    徐庸铮这才回过头来,才发现邓道济如此模样。他定睛一看,断定邓道济不可能作伪。于是他赶忙快步上前。他本来无意杀人,所以他用力按住了那刺客的受伤处,企图护住邓道济的心脉。

    “箭上,有毒······”邓道济一只手紧紧抓住徐庸铮的手腕,另一只手则伸向徐庸铮的衣领。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解药在哪?”徐庸铮问道。

    邓道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怪只怪他自己下的毒太过猛烈,追求一箭封喉的情况下,却送了自己的性命。邓道济的左手终于倒下,右手仍死死的握紧着,不放开。那双不瞑目的眼睛似乎在说你为何要杀我?莫非是我的戏演的不够好吗?这一整句话他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做过其他的计划,假以弩箭之利,使徐庸铮中计,然后自己装作受伤,等待徐庸铮走近,出其不意之下,就是一把短匕刺出,取了徐庸铮的性命。这计划在他看来颇为完美,唯一不完美就是他不知道徐庸铮真的击回了一支弩箭,而且是一支有毒的弩箭。所以他如何能死得瞑目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是江湖中的金玉良言。五百两甚至一千两黄金,于此江湖乱世,又会平添多少尸骨,增加几多亡食之鸟呢。

    徐庸铮的手下,有意或无意,终于多了一缕无辜的冤魂。当然,这只是在他自己看来的。

    他心中所坚持的剑道,不偏不倚,比之当日被人胁迫,答应一个要求,瑕疵来得更加的巨大。当日不过是技不如人,他一心想着日后做了那事,再去找那人讨回颜面。而今日之事,这刺客的死。任他剑道造诣如何出神入化,也断断就救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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