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赶路这样的举动,可算不得什么好事,毕竟这漆黑的环境下,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着大概的方向来做判定,不过好在距离不是很远,一两个转角之后,寒潭衣就能够隐约的看见那不远处的小酒馆里,还亮着灯,虽然比不了那天香楼之类的,能够一个通晓都做着生意,但那些个喝酒的人,如果是鱼的话,就总有天香楼这张网所遗漏的,或许是因为常来的缘故,寒潭衣对这里很清楚,店主东是个老头子,地地道道的漠北人,卖些个烧刀子之类的烈酒,就为了混口饭吃,所以赚得多的时候,他满脸笑意,这赚得少的时候呢,也同样快活,别的不说,光在这一点上,寒潭衣就觉得对他很是佩服,毕竟一个人要这般的放得开,那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当然了,寒潭衣并不是想要来找他,此刻的老头子一个人独坐在那门口之处,来的人不多,自然也用不着他去招待,索性的拿着壶小酒,一个人自饮自酌来的痛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兴致起了,眼神有些迷离的姿态,居然连寒潭衣进门的举动他都没有注意到,斜搭着个脑袋,半眯着眼,一脸神情也显得十分的满足,很快,这少年的目光就落到了角落之处,那里才有他到来的目标。

    好吧,也不是别人,正是酒疯子,正在那儿喝着呢,这地方,寒潭衣常来,他比寒潭衣更常来,而且呆得时间,也要更长一些,每次都在那个角落里,无论是有人没人,都不会对他太关心,酒桌上就只有一盘茴香豆,那算不得好东西,但下酒却特别的合适,关键的是酒疯子并没有太多的闲钱,也买不起那些个酒肉什么的,当然了,这只是他自个儿解释,再寒潭衣看来,他就算是再有钱,估摸着也不会买,能有那光景,还不如多买些酒来得划算,少年人径直的走了过去,就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酒疯子没有抬头,他这手顺势的抓起一颗茴香豆,往那嘴里面便是一扔,这才说道:“你若是想要喝酒,自己拿个碗来便是,这酒虽然粗劣得很,但酒味还是十足的,老头子是不会掺水的,你应该知道,可你若是想要来给我讲故事,疯子我可没有功夫听,即便是有,估摸着你也没有那说书人讲的在行,让人听了痛快!”

    缓缓的倒着酒,这酒疯子的举动,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味道,可这又如何,寒潭衣和他做了三年的朋友,早已经习惯了,就这样的话,他似乎以前都说过,只不过有些不同的是,寒潭衣依旧坐在那儿,他不想去喝酒,也就自然不会去拿碗,就那般的沉默了好一会,这少年才将那手中的剑往哪桌面上这么一放,有些郑重的说道:“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告别?”很简单的字眼,虽然声音不大,但酒疯子还是能够听得很清楚,他的头,有些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很显然,这话对于他而言,还是有一定的震撼力存在的,甚至那脸颊之上,隐约有些惊讶的味道存在,不过很快,这种情绪又消失不见,甚至那脸上,还浮现出一丝轻微的笑意来,寒潭衣知道,他不过只是在掩饰罢了,这是江湖人的一种本能,而酒疯子,似乎特别擅长这种方式罢了,如果要说有什么破绽的话,那一定是那端着酒碗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稍微的停顿了一下,酒疯子才接着说道:“看来还是你比我勇敢一些,虽然说都是在逃避,可你好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面对自己的过去,大抵让人想要遗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作为朋友,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个问题,寒潭衣还真没有答案,或许有,但这心里面都不愿意去接受,他的目光,又落到了那剑身之上,看着它的时候,这个少年才明白,自己原本就从没有从过去之中逃出来过,所以也就不存在面对之类的说法,况且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应该自己去承受的,总不能因为自己而让别人替自己遭了罪,好吧,别人指的是花蝴蝶,人可以错过,但却不能对不起,这或许就是寒潭衣此刻所认定的心思了吧。

    “没有,三年的时间我都没有想明白,又怎么会在一时半会之间弄清楚呢?”这话回答得到是干脆直接,酒疯子又是一碗烈酒下了肚,而那手,又缓缓的拿着酒坛,满满的倒上了一碗,他的神情就和先前一般,就仿若寒潭衣这话,丝毫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一般:“你倒是很坦率,说吧,你这一次来找我,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总不会只是要和我告别这般简单,先说好,我酒疯子虽然糊涂,可不傻,你若是想要让人我去拿天香楼,找那个什么水玲珑亦或是秋十三娘的,我可不去,虽然是两个娘们,但她们要是发起火来,我可招架不住,到时候若是被撕成了碎片,想来你这个做朋友的,也是于心不忍!”

    说道这儿的时候,酒疯子一下子端起那酒碗,递了过来,既然是朋友嘛,这样的举动,那也显得再正常不过了,寒潭衣并没有去接,而是用那手,缓缓的将那酒碗压到了桌面之上,两人虽然都算不得绝顶的高手,但那酒碗无论递过来还是压下去,那酒都没有晃动半分,这一来,酒疯子的脸上似乎有些诧异的味道,他有些不解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嫌弃,以前又不是没有用过同一个碗,而这一刻,寒潭衣的目光,又转向了店门口,老头子依旧斜靠着墙角,从始至终,他都是个局外人:“我的确有些不忍,但今儿个还是得劳烦你去一趟天香楼,这柄青鸿,你替我带了过去,转交给他,而我呢,今晚就要离开朔州城,此番前去,凶多吉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活着回来,他日若是侥幸,还能得了一线生机,再回来和朋友你喝个痛快也不迟!”

    话语说道这儿,寒潭衣也没有去等酒疯子同意不同意,那身形就已经站了起来,有种想要往外走的举动,他的动作并不是很快,很显然,这内心中应该还有一丝的犹豫没有完全放开,看着他缓缓而去的背影,酒疯子又端起那桌面上的酒碗,虽然酒水清澈,但由于光亮过于昏暗的缘故,到底是没能够将他的影子映照出来,又或许是因为那油灯被对方的身躯微微挡住的缘故,连带着他所在的位置都有些黑暗的味道,当然了,那酒碗只是放到了嘴边,却并没有喝的意思,似乎有个停顿的姿态,就这般的僵持着,任由寒潭衣的身子,快要走出店门的时候,酒疯子才开口说道:“她既然能够找到你一次,就自然能够找到你第二次,三年的时间都不能让她放弃,你觉得她会彻底的忘记吗,既然注定是要被找到的,你又何必这般的躲着她呢,你既然打算回中原去面对曾经的一切,为什么就不能将她一起面对了呢?”

    这句话一出口,寒潭衣的身形明显的顿了一下,他的心思,就恍若被酒疯子说中了一般,的确,面对着水玲珑的时候,他是有些想要去逃避的味道,她毕竟是蓝莲教的人,就冲着这样的身份,他和她就只可能是陌路,毕竟这一生这一世所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和魔教势不两立,这种认知已经深埋进了他的骨子里,想要改变,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很快,他又继续向前迈进了步,出门,向前,那身形就有消失在黑暗之中的意味。

    “人就若那剑一般,两面皆是刃口,若是以一面对着他人,那另一面就只能对着自己,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还是刺出去比较好,至少剑尖朝向别人的时候,自己用不着疼,可叹这世间人啊,怎么也看不同这一点,倒不如我老头子看得分明,弄得清楚,酒疯子,你说是吧?”这一刻,他的身后,突然有这样的一个声音传了来,说得不快的同时,而且有些苍老细弱之感,但韩潭衣还是能够听得异常的清楚,只觉得对方有些自言自语的姿态,却又仿若是向他在说的那一般,一个人,能有这般的感触,直觉告诉自己,他的过去,一定也不简单!而这一刻,酒疯子却似乎很配合,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可那语调之中,却是满满的调侃姿态:“可偏偏有些人啊,并不是把这剑尖剑刃的朝向别人,他偏偏喜欢把剑柄递了出去,将这剑尖对着自己,老人家,你说这样的举动,他是真善良呢,还是假虚伪呀,酒疯子我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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