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完了,喧嚣又归于寂静。

    冬落像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家翁一样,腰板挺直,走路带风,往位于乾区的钦天监走去。

    一路过来,洛阳城来来往往的人又多了起来。

    此刻钦天监的四周已经聚拢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都在交头接耳,似乎在议论什么事情。

    冬落侧耳倾头一听,就知道这些人在议论什么了,果然是即将开启的龙门秘境的事。

    “听说没有,金陵郡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年轻一辈此次准备联合进入龙门秘境,由贾家一个练筋境的纯武夫带队,那怕是秘境威压再强,也不会像修道者一样,直接被压回凡人,最多压回锻骨境一重,压一个大境界而已,在里面我们碰到他们还是能避则避。”

    “龙门秘境奇异就奇异在它对修道之人毫无偏差,无论是道行高低都通通压到最低,对练体之人却心怀善意,境界越低,所承受的威压越小,境界越高,所承受的威压越大。到时候在里面真要遇见了,咱们说不定还可以完成淬皮杀练筋,跨两个大境界完成击杀的壮举呢!”

    “哈哈哈,还是要小心些,据说彩云宗今年收了一个武道奇才,破境迅猛,是一块修武的好苗子,这些人都不容小觑。”

    “还有云川王朝有一个王子……”

    ……

    冬落故意放慢了脚步,也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这些在龙门秘境有可能遇到的人,他都留意了一下。

    毕竞,小心驶得万年船。

    龙门秘境之行,也许对其它人来说只是一次机缘的得失而已。

    但对他而言,那就是关乎生死的大事了。只能得,不能失。失就是死,被当做弃子随意丢弃。

    这是周天子的原意。

    临近钦天监,人越来越多,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单独一人,都在默默的等待着。

    冬落去登记了一下,便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站了下来。静静的等着钦天监的人开始筛选人员,然后买卖名额。

    等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人走到大家面前,双手虚压了一下,一股气息显露,整个大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白袍中年人轻咳了一声道:“我是钦天监堪舆师云在野,虽说你们中很多人已经去过了龙门秘境,就算是没有去过的也听家里去过龙门秘境的长辈说过一些里面的情况,但你们中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去过,接下来我简单的给大家说一下龙门秘境。”

    “龙门秘境,是一片末法之地,里面没有灵气,也不能动用半点灵气。这类秘境在神州大陆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类秘境可以为纯粹修武之人压制己身,熬练体魄,打磨境界。龙门秘境便是这样的一个秘境。”

    “每一个想要进入的人员,都要经过我们钦天监的筛选,只有通过钦天监考验的人,才有资格进入龙门秘境。钦天监的考验便是抗压测试,所有人一同进入一个压力大阵,只有最后三千人才有资格进入龙门秘境。”

    白袍中年人说完之后,便退了出去。独留下了冬落在内的万余人在大厅内面面相觑。

    只有极少部分是乎知道所谓的压力阵法是怎么回事,还能保持淡定。

    冬落的目光不停的扫视着身前身后的众人,可是却没有看到那天出现在坤区十五巷的少男少女。

    冬落正想着什么是压力阵法之时,呼的一声,狂风涌现,吹拂到了他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好在冬落仅仅晃动了一下,就稳定了下来。而一些人便没有他那么好运了,风声刚一出现,便如芒草一样不堪重负,瞬间倒地。

    而后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这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在淘汰了一批人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话,或者是东张西望了,每一个人都在严阵以待,以防被那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倒。

    呼呼呼!

    这一次的狂风比上一次的更加剧烈,但冬落的身体已经有了防备,在这逐渐加大的狂风中慢慢的稳定了下来。

    又有一大批人倒地,光芒一闪便直接消失在大厅里。

    呼呼呼!

    更加猛烈的狂风吹拂而来,吹得冬落的衣衫猎猎作响,长发不停的上下摆动。但他的身体却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又是一大批人被淘汰了出去。

    “好!”

    看到冬落逐渐稳定站立的样子,钦天监内有一个身负八卦图的人,笑着点了点头,“现在这风力的等级已经是淬皮境所能承受的极限了,继续加大风力,我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刚出现在大厅的白袍中年人云在野面容有些不适,“国师,三千个人已经陆陆续续的选出来了,再加大风力,会不会……”

    被称之为国师的人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我说加大就加大,会不会什么的是你的事,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他们一个解释吗?”

    云在野脸色有些尴尬的抱拳退了出去。

    风带来的压力在逐渐的加大,冬落的眼皮已经有点沉重了,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浸湿了大片衣衫。

    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之前还能看清大厅内大致还剩多少人的,可是现在在汗水的模糊下,早已看不清了。

    即然压力阵法还没有停止,那说明三千名有资格进入龙门秘境的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这个时候如果倒下了,说明他将以本次龙门秘境再无半点关系。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双眼紧闭,头颅低垂。汗水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大厅里,打湿了冬落身前的一小片范围。

    大厅内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冬落仍然在苦苦的坚持。脊梁渐渐的弯曲,当身体所承受的压力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时,这个时候的人大脑一片空白,是没有半点意识的,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本能了。

    钦天监外被淘汰的人越来越多,最先淘汰出来的人一脸轻松。

    远比那些在坚持了许久,才被淘汰出局的人要开心许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淘汰出局,那些之前还在意气风发,可以对淘汰之人点评上一两句的人渐渐的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苏青怎么也出局了?他可是张掖郡苏家百年不遇的修武天才啊!据说早已达到锻骨八重了。”

    可是随着一个个人大汗淋漓的出局,之前感叹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致于渐渐不可闻,只有沉默和粗重的喘息声。

    “那是锻骨十重的赵紫月……”

    “那是正阳门的何政,不是说他已经进入练筋境了吗?”

    ……

    钦天监外的感慨与哗然,是吵不到在大厅内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冬落的。

    大厅内还剩下十余人。

    但是乎谁也没有精力去关注谁了,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嗡!

    呼呼的狂风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凝固的气压,对着冬落的身体迅猛的压了下来。

    冬落的身体一阵颤抖,快弯曲成九十度的腰又往下弯了一些,已经快要触地的膝盖仍在颤抖着慢慢往上抬。

    大厅内剩下的人已不足十人。

    云在野也不说话了,只是捏着拳头紧张的看着快要倒地却又颤颤巍巍的坚持着想要站起来的少年。

    感动好像是会传染的。

    身负八卦图的老者已经不自觉的往前踏了一大步,眼神灼灼的看着大厅中仍在苦苦坚持的少年。

    云在野踏前一步,“国师,这压力已经快要达到练筋十重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再这样下去,我怕……”

    光芒一闪,又一个人出局。

    不是冬落,是一个小胖子。

    大厅里只剩下六人。

    身负八卦图的老者手不停的拂过雪白的胡须,眼晴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厅中的某一个少年。

    一双雪亮的眼晴似乎可以透过衣物,看到少年身后每一寸肌肉的抖动,看到少年脸上涌起的不正常的潮红。

    身负八卦图的老者终于说话了,“云在野,过犹不及,尽兴就好,去把大阵停了吧!”

    云在野身形一闪,连忙消失。

    他害怕如果去晚了,那个少年就坚持不住,然后倒地了,最后被传送出了大厅,那那个少年该有多遗憾啊!

    那时遗憾的将不止是那个少年,也有他云在野。

    那怕今天之前,他不认识这个少年。

    今天之后,他也不会认识这个少年。

    那怕他不是大周国人。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为这个少年心生遗憾,心怀敬佩。

    ……

    冬落只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然后便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钦天监外,五道光芒一闪,五个仿佛刚淋过一场大雨的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个小胖子看了看万众瞩目的五人,又疑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然而并没有看到他想看的那个影子。

    只能遗憾的摇摇头,突然有些后悔出来的那么早了。

    冬落也出来了。

    不过并没有如那五个人一样万众瞩目,只是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一个无人的角落。

    满脸汗水的少年咧嘴笑了笑,他以为每一个人传送出来的位置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也没有过多去关注这件事。

    他也没有这个精力去关注这件事。

    大汗淋漓,踉踉跄跄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眼晴一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幸好身后有一个干瘦的少年一把拽住了他,“老哥,没有名额就没有名额呗!干嘛想不开去跳河啊!一身湿漉漉的,看看,这么一张……那啥的脸,给水泡的煞白。丑死了。”

    冬落连解释都没有解释,双眼一黑,就这么倒在了少年的怀里。

    少年连忙张开双手对着人群大声道:“哎!大家看到的啊!我没有碰你啊!你可别讹我啊!那个大哥……你等会替我作证啊!你们都看到的啊!是他自己倒过来的。我碰都没有碰到他。”

    ……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云在野当然也不会跟他们解释太多,只是说今年的规矩改了改,让人把能进龙门秘境的人的人名念了念。便直接走了。

    各大家族、宗门、王朝,发现能进龙门秘境的名额跟自己之前猜测的似乎差距不大。而且谁最后出来的顺序大家心里也有数。

    所以心里也就没有多少不满,过程有点曲折,但结果却是皆大欢喜,都可以接受。

    冬落在一处墙角慢悠悠的醒来,他的身旁有一个干瘦的少年正使劲的瞪着他,看到他醒了过来,连忙说道:“我救了你,不图你报答,只求你别讹我就好。”

    冬落嘴唇有些干涩,点了点头。

    干瘦少年轻呼了一口气。

    冬落问道:“你怕我讹你,那我晕倒的时候你干嘛不跑?”

    干瘦少年一屁股坐在冬落的身边,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谁说我没有跑,跑了几步,发现良心过不去,不就又回来了。”

    少年仰躺在墙角,透过高高的墙壁看去,天上只有几朵白云在随风飘荡。

    还有一两只风筝在相互追逐着。

    干瘦少年偏头看了眼正在看着天空怔怔出神的少年,也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

    一两只风筝轻盈的飞着。

    这是春天的气息。

    干瘦少年愣愣的说道:“你好!我叫洛乐,洛是洛水的洛,乐是智者乐水的乐。因为,我爹娘希望我很快乐。”

    干瘦少年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

    正在看着天空的风筝发呆的少年下意识的回答道:“你好!我叫冬落,冬是冬天的冬,落是掉落的落。因为,我是冬天从天上掉落下来的。”

    少年说完也笑了起来。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是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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