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点了点头就用手背擦去眼眶里还含着的眼泪,然后起了身。尝试去扶他,在几次失败后我再次把他的双手拉过肩膀,低语:“你试着上来,我背你。”

    之前他完全不省人事,全部靠我背负而上太耗力气了,现在他人醒了至少能有意识地扶住我肩膀不让自己摔下去,索性高城也不多言,脚下微踮人就覆上来了,不说很轻松吧,至少比前次背负而起时要省力了很多。

    轻迷的目光凝在我侧脸,但我心念只在尽快离开上,所以轻问:“该如何走?”

    感觉到他敛转眸光似环顾了四下,我顿然想起他的眼内是戴了隐形夜视镜的,立即心头振奋,只要他能看见,要走出这里必然不是问题。

    轻浅的低音响在耳畔:“向你正前方走约三十米。”我依令而行,数着步子估量着距离,到三十米左右时听到他又轻道:“侧转三十度走二十米。”

    在不知绕了几个方位后,我虽不知身处何地,但从空气逐渐变得干燥可分辨我们离那瘴气区域越来越远了。莫名油生感慨,黑暗山林里,我不是在独行,即便视线受阻,但他能看见,我们两人在此刻是一体的,他是我的眼,我是他的脚,相互依傍,也缺一不可。

    即使脚下沉重像拖了千斤重般,都觉得心底暖暖的,这是依赖与被依赖的感觉。

    但我没有忽略高城在说完“直线向前走,不要停”后,就再没出过声,到后面甚至连头也埋进了我的脖弯里。我对自己说:他只是累了,休息一下而已,等走出这片迷林就没事了。

    当真的迈出树影,抬头即是天,哪怕是暗的,我也激动不已。

    我说:“高城,我们走出来了。”

    静默无声。我扯了扯嘴角,继续向前走。一次脚抬不高,踢到了小石块绊倒,因为身上背着他,我连尝试翻滚都没做,就直直栽倒在岩石上,只在落地霎那弓起肩膀,避免磕到他的头。很疼!全身骨头与石头做了一次全面接触,并且在他的体重倾轧下,着地后我的头就又重磕了一次,张嘴吐出一口血沫。

    浑身的力气都已卸去,再要抽出一丝都不可能。艰难地偏转过头,唇刚好轻划过高城侧靠在我肩膀处的脸,我笑:“高城,你被我占便宜了。”

    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就敛去了,心头涌出阵阵悲意,到这刻我再压抑不住那纷涌的念。

    我说要去采果子,他身上伤情严重也强撑着要陪我去;遇见黑蟒,他反应敏锐拖我逃命,可在衡量形势之后却以身涉险,不仅引开部分蛇群,还擒贼先擒王,引黑蟒入瘴区杀之。这时但凡他有一点能力,都不至于要借靠瘴气来杀黑蟒,灭群蛇!而这之后他受那瘴气所侵,其实早已伤上加伤,却又在我绝望地用心理思维空间召唤下强撑着醒来,硬是为我指路引我走出这迷林。

    这刻,他奄奄一息伏在我背上,即便我再使用思维空间想让他无意识地侵入进来,却也再难唤醒他了。还有什么?我还有什么能够刺激到他,让他不要这样一点一点气息变弱?

    对了,我好像还没对他说......抵近他耳边,轻喃:“楚高城,你总说我失了情感神经,不会爱,可为什么心会控制不住为你跳动,为你疼?因为我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极轻极轻的,一字一字送进他耳内:“爱上了你。”

    承认爱,并不是难事。我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告诉他,只顾沉浸在各种猜度与怀疑中,现在才觉懊悔,他却听不见了。更让我难过的是,他早已以行动向我证明:即使曾有过目的与利用,也都改变不了他投入进来的情意。难怪在最后他还清醒时从山壁间救下我,却没给我好脸色,因为我几乎毫无避忌地就信了徐江伦,也格开了与他心的距离。

    任由意识湮灭的那一瞬,只剩了一念:假如醒来没了他,那就让我不要再醒吧。

    ————

    几度偷偷窥望那侧正在专注烤鱼的人,今儿一大早他起来就说要钓鱼。然后整弄了鱼竿,用细枝条充作鱼线,军刀削了个鱼钩,又去林中抓了小虫,万事俱备了兴匆匆去钓鱼。结果从早上坐到中午,再从中午坐到傍晚,我饿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他那鱼竿纹丝不动,脸色从趾高气扬到越见黑沉。

    事实证明:心智超强常拿钓鱼挂嘴边的人,其实未见得就一定是真的钓鱼能手。

    最终高城一恼之下把鱼竿往湖里一叉,居然给他叉了条不大不小的鱼,瞬间他喜上眉梢。那!就是他现在在烤的那条鱼,我给洗干净后,他就喜滋滋地架起了火,说让我尝尝他烤鱼的手艺。闻着倒确实是香味扑鼻,也越发激起食欲,舔了舔干燥的唇,感觉越加饿了。

    连着好多天都是吃的林中采摘来的可食植物,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的类似盆钵的石头,专门用来烧煮这些食物。每天清淡到嘴里已经不知味是什么了,不过也聊胜于无。

    “行了,过来尝尝。”一声轻唤打断我冥思,放下手上正在搓洗的衣物快步走向他。如此寒凉天气他也就穿了件衬衣,但见脸色红润,这身子骨是真异于常人。

    鱼被烤的周身金黄,在他注目下轻咬了口,鱼肉细腻烤香味漫及味蕾。尽管没有任何佐料,也品出了鱼的鲜味。我没吝啬赞美:“好吃。”

    只见他唇角扬起,眼带得意,露齿而笑时我看着他怔然了。

    肺腑某处被针刺了下,鼓涨的气球砰的一下破裂了,随之是那英俊的人儿像气泡一般慢慢散去,我伸出手欲去抓住他,可却在触及时,彷如指尖沙,手中云,一切虚无。

    惊愕地环转,哪里有烤鱼?哪里有火架?哪里有......高城?

    疼不知从哪漫进身体,知觉回来时沉痛地意识到:刚才那不过是做的一场美梦,如今梦醒,我睁开眼,没有高城。

    我突的瞪眼,没有高城?意识弥留最后记得我与他一同跌趴在岩石上,前面是深湖,后面是迷林,他将我覆压在身下。如今他人呢?我是平躺着的,也不是在岩石上,而是......在山洞里?本已死寂的心激越跳动起来,他在哪?满脑都是这念。

    动了动手脚,虽然木木的,但并不是完全无力。我费力地撑爬起来,等不及腿上麻意褪去,拖着身体向洞口处爬。当爬到洞口前,凝目而见背坐在不远处岩石上的身影时,瞬间有种山穷水尽之后,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他似有所感地回转头,与我目光相触,隔得远我看不太清那眸光里的情绪,只看到他起身走来,步履不快。好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身上疼一般,但他仍一脚一脚地走至了我面前,俯视而来问:“怎么这样爬着出来?”

    我殷殷甚至是贪婪地看着他,不会告诉他在做了那个美梦变成的噩梦后,无法在醒来的分秒内看不到他,因为那会让所有不好的念都涌入脑中,更害怕噩梦成真,他如气泡一般烟消云散,连气息都找不到。

    没等来我的回应,他微蹙起眉蹲下身来拉我,我顺势扑进他的怀中,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这是真的,不再是梦了。

    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我的突然拥抱,身体微晃了晃才稳住,转而将我揽紧了些,正当我用力去吸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时,突听他问:“那会对我说的是真的吗?”

    我微愣,没反应过来。

    他把我推开一点,黑眸盯着我的眼睛:“是因为你在耳边说了那些话才唤醒我意识的,你别想不承认,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说你爱上我了。”

    缓转回神我也凝眸于他,“楚高城,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

    黑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上扬弧度,笑意漫舒在眼底。在我触不及防时,他倾身而来,轻吻我的额头、眉心、眼睛、脸颊、唇角,转而覆盖住唇,浅浅的、青涩的、又温柔的,就像是细细轻啄一件珍宝一般。反而是我抑不住情绪,抱住他肩膀相迎。

    真的,在爬到这洞口看见他的那一瞬,我就了悟,无论这个人是以前极端睿智、无所不能的,还是此刻已然遗忘前情后事,却独独认准我愿为我不惜拼命的,都是我心上的他,独一无二的楚高城。只要他在,其它的都不再重要。

    高城是在喘着粗气下退开的,他敛了眼我身后,说了句:“地方不对。”顿了两秒后反应过来他意思,脸刷的一下红了。

    他没再回那块岩石,就地坐了下来,将我揽在身侧。心中有好多疑问,却不想打破这刻的宁静,单纯就依靠着他肩膀,感受他每一下呼吸带动的身体起伏。

    我会忍不住去觑他一眼,那长睫下的眸子因为戴了隐形夜视镜的原因,在白天只泛着一层浅绿,凭添一种妖冶,有些像......狼。不过他的习性与行为,百分之百与他那外号“猎豹”相符。此时他的神色静如平淡无波的那湖面,没有半丝动荡,这时才发觉,其实他是个很能静得住的人,假若不扰他,估计能这么一直安静地凝目远方。

    他敛转眸过来,“看什么?”我诚实而答:“看你。”

    漾起笑,桃花纷飞的艳色,“傻妞。”

    我真的憨傻地笑了起来,因为喜欢他这样称呼着我的语气,夹含着宠溺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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