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都在正常范围么。”

    “贫血。”他说。

    “老毛病了。”

    “得好好吃饭。”他叮嘱。

    我把单子拿回来,“这个不需要是不,不用我拿走了。”然后我打算走,王昭阳似乎情绪不佳,对着我的背影念叨一句,“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嘿我就不乐意了,现在跟我过日子的到底是陈飞扬还是他王昭阳啊,我有没有好好吃饭他知道呀,他看见了呀?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好吃饭的了,作息也正常,也爱运动,天天还有陈飞扬他妈给补着。我这不过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底子差了点而已。

    我说:“别说的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没回话,算了我还是劝他两句吧,回头,我说:“刚你妈和你说话,我听见了。”

    他瞟我一眼,我说:“其实你妈说的有点道理,你不小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家,又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打光棍是容易让人多想。再说,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不替自己想,等你妈退休没事干了,你还不得帮她找点事儿干啊。”

    我突突突说完这串话,因为说的有点违心,说完就想跑。

    王昭阳眯眼皱眉,不解地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声音于是又小了一点点,“我就是觉得你要是能和方可如复婚,也挺好的。”这次我是真要溜了,走到门口的时候,王昭阳叫我,“燕小嫦。”

    我回头略怯怯地看着他,他面色平静,但很认真,“你是不是真的过得挺好的?”

    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让王昭阳重获幸福的障碍,所以我尽量大方,挂着微笑,“当然啦,我们俩现在连架都不吵了。”

    他微扯唇角,点了下头,“看出来了。”垂下眼睛,他不再看我。

    阳光从主任办公室的窗户射进来,照得他侧脸轮廓有些梦幻,他没抬头,鼻尖处有一晕光圈,随手翻着些东西。

    我看他一眼,感觉有些抱歉。

    但我相信,王昭阳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尽管这个幸福无关于我,该放下的,我们终究都能放下,然后相望于江湖,相忘于江湖。

    回到办公室,小音正在打电话,撒娇中,“哎哟你就帮我问问吧,你不知道可以问的呀。”抬头看我一眼,似乎收敛了点儿,等我坐到她对面办公桌的时候,她鬼鬼祟祟地拿着电话出去了。

    我自然也没在意,就等着下课吃午饭了。

    小音回来,似乎很不开心,看我的眼神也不大好,我琢磨是因为教师事业编这事儿生我气呢。

    我也不好宽慰她,但都是一个办公室的,僵着我觉得不好,于是搭讪,“刚才跟谁打电话呢?”

    小音不开心,“没谁。”想了想,问我,“燕老师,你弄这个名额花了多少钱?”

    “啊,市场价。”我敷衍回答。我确实没花什么钱,只花了个买名额的钱,没花钱走动关系,小音估计送礼就送了不少钱了,但还是没弄到。

    这个东西名额有限,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搞到手真心不容易。我甚至开始琢磨,我是不是该用个什么方法,给王昭阳道个谢,一码归一码地还上,表面上不欠他的人情。

    小音叹气,生生一种这一年白干了的感觉,瞟我一眼,那眼神儿里有嫉妒有不服,我感觉出来了。

    算了不管她。

    我在家上网,心血来潮,想上淘宝选个礼物,那时候其实我还没有网上购物的习惯,但会在网上随便看看。

    我送王昭阳个什么好呢,正翻着领带,陈飞扬做好饭放在桌子上,今天说是要庆祝庆祝,庆祝我以后也是事业编了,有养老保险的人了。

    心情好了点,愿意和陈飞扬多说两句话,总因为那点小事闹着矛盾也不好。况且这不都主动劝王昭阳复婚了么,大家的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我劝他收心,自己也该收收心了。

    把电脑放在一边,也没关网页,陈飞扬看见以后问了句,“给谁挑东西呢?”

    “反正不是给你。”我随口回答。

    陈飞扬可用不着这么文雅的东西,除了我们结婚那天,我还没见他扎过领带穿过西装呢。这个我就跟他简单解释下吧,我说:“就这个名额么,我们学校主任帮我弄的,我寻思证下来了,怎么得谢人家一下,买个两三百块钱的东西。”

    陈飞扬没意见,点了下头,想起点什么,说:“对了,小音还给我打电话来着,你怎么跟她说名额是我妈弄的呢?”

    唉,我为什么这么跟小音说来着,我也忘了。

    我说:“你不会说漏嘴了吧?”

    陈飞扬,“没有,我说我不清楚。我琢磨我妈也没这么大本事,她顶多能拉个保险,开个病假什么的。”

    我笑,跟陈飞扬强调,“你别和那个小音走太近了。”

    陈飞扬说,“她现在是我徒弟。”

    我不好反驳什么,我就觉得小音不正常,虽然一直没干什么不正常的事情,但是这是女人的直觉。要不是我对陈飞扬有信心,这事儿我早该跟他敞开说说了。

    到底我也没挑到一个称心的礼物,晚饭后例行一汤,喝汤的时候,陈飞扬问我:“高兴了吧?”

    “什么?”

    他说:“你想要的东西又多了一件儿。”

    是啊,工作稳定了,以后就有保障了,感觉未来挺有希望的样子。我说:“这事儿还得谢谢你妈,”算了算账,我说:“争取明年这时候把你师父的钱都还上,然后慢慢还你妈的,等没有压力了,嗯……”

    看他一眼,他说:“生孩子?”

    是,我是这么个意思。把汤碗放下,这么一算,生孩子怎么也是两年后的事情,我说:“也别骗你妈了,这成天鸡汤鸡汤的挺浪费,人家说提前半年补就行了,早点跟你妈说清楚吧,我觉你妈也不该那么不通情达理。”

    陈飞扬点头,“行,都听我媳妇儿的。”

    再垂下眼睛,算算日子,这个月似乎该到了,反正就这两天的事儿。以前不怕怀孕的时候,一点不紧张这些问题,现在一到该来了就提心吊胆的,我这都提心吊胆好几天了。

    周末,距离双人舞决赛没几天了,好不容易闲一闲,陈飞扬又出去和哥们儿喝酒了,据说他那边最近也有场比赛,没奖金的那种,就是各派别之间的交流赛。

    看着桌面上的游戏图标,我终于还是忍不住手贱了。

    一边瞟着门口,担心陈飞扬忽然回来,一边飞快地输入账号密码。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是想上去看一眼,然后把这个账号删除掉。

    这样以后陈飞扬再跟我要账号,我就说太长时间不上,可能被盗号了,角色都被删除了,永绝后患。

    进入熟悉的游戏界面,许多被封存的记忆扑面而来,这让我的内心有些激荡,但暂时还能够平复。

    点开山里朵这个人物,人物上角那个红心的标志还在,那是代表这个人物在游戏中已经登记结婚。

    这么久了,王昭阳不知道还有没有在玩儿,反正这婚它还没离。

    等我删除账号以后,婚姻关系会自动解除的,不知道他看见了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哎,游戏终究只是游戏,现实才更有分量一些。

    有点小伤感。

    习惯性地点开公会栏,看看都有谁在线,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可惜我消失这么久,也没有再打招呼的必要了,反正还会接着消失下去。

    再看看邮件,也没什么特殊。

    在城里城外跑了一圈儿,游戏环境又一次更新,生生给我造成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然后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埋骨之地。

    一个山头,视野非常好,低头是湖水,远处有高山,左边还能看到熙熙攘攘的城镇风景,右边的平原上,几只大白羊悠闲地啃着草。

    以前我就很喜欢和覆水难收一起坐在这里发呆。

    穿着覆水难收第一次买给我的白色仙女装,风吹裙舞,我打算就在这个位置,结束山里朵这个角色的生命。

    最后的最后,再看一眼他的名字吧,我打开了自己的婚姻栏,看到我们的头像。女的古韵婀娜,男的丰神俊朗。

    心里再叹一口气。

    再见了师父,正打算关闭窗口的时候,瞟见介绍栏的小字。

    “5月27日如果你好,我希望你更好。

    如果你不好,我会让你好。”

    我差点泪崩,接着往下面翻:

    3月12日你走以后,全世界都是你的影子。

    2月14日你到底在哪里。

    2月07日背叛全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

    1月24日回来吧,我爱的人,给我机会补偿。

    1月15日燕小嫦,爱我,你爱我。

    ……

    ……

    7月26日今天打副本,你没保护好我,死了三次!我要全服务器声讨你,没用的男人!

    6月18日你居然和全服务器最烂的交际花PK,还输了!!!!脸呢?

    5月25日嘻嘻……我是你的了。

    3月12日师父,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的^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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