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并没有想到,在这个小衙役的口中,竟然能够听到如此辛秘,让他彻底颠覆了心中的所有!

    李秘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朝那小衙役问道:“那个人姓甚名谁,来自何处,想必该有案底的吧?”

    李秘问起之后,又有些好笑,周瑜此人如此缜密,又岂会留下破绽?

    果不其然,小衙役努力回忆了一番,而后朝李秘道:“这个倒是不清楚,我等都是下人,也不得而知,不过彼时的知县老爷,该是知道的...只是他已经辞官归田...”

    李秘不是听天由命的人,他连天命都不信,更何况周瑜这么个凡人,又岂能让他玩弄!

    周瑜是不是穿越者还两说,自己却是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即便周瑜同样是穿越者,一个从千年后穿越而来,难道还会输给千年前的穿越客?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新陈代谢,沧海桑田的更迭,谁又能阻挡,历史可以转弯,但绝不会回头,他李秘就不会输!

    经历了短暂的震惊与迷茫之后,李秘也终于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周瑜或许让他遭遇挫折,但这种挫折,只能让李秘的内心变得更加强大!

    李秘暗自握了握拳头,而后朝那小衙役问道:“小哥可知老知县住在甚么地方?”

    那小衙役想来也是心虚,毕竟拿了李秘银子,但说的都是李秘听说过的事情,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朝李秘道。

    “老大人就住在城郊,横竖无事,不若小的给捕头领路如何?”

    那老知县颜面扫地,这才辞官归隐,已经闭门谢客,怕的就是有人旧事重提,这小衙役领着去,固然方便,也不虞找不着,但难免要引起老知县不快,彼时想要探听甚么,可就难了。

    想通此节,李秘便朝衙役道:“多谢小哥好意,只是你还未散衙,与我同去,难免遭人指点...”

    李秘如此一说,那衙役也是嘿嘿笑道:“难得捕头如此通情达理,那老知县就住在城郊的白水坞,往事他措置过一桩案子,那一片庄园都是他的地产,平日里也不给人进去...”

    如此说着,衙役又补充道:“不过小的看捕头也不是常人,想来老知县也不会拒之门外,倒是小的多事了...”

    李秘抱拳称谢,也不停留,一边打听着,便来到了这白水坞。

    苏州府自古以来便是人杰地灵,苏州园林更是闻名遐迩,这白水坞虽是个旧处船坞,但经过能工巧匠一番改造,却成了一方福地那般。

    李秘还未进去,只是走近了来瞧,便觉着清风拂面,碧意盎然,芳香扑鼻而沁人心脾。

    那远远近近的水带绿树,那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黛瓦白墙,实在是赏心悦目。

    李秘到了门口来,却只是一个老者,在池塘边上垂钓,膝上放着一本书,李秘一看,却是《剪灯新话》,这可是尺度堪比金瓶梅的艺术小说!

    这《剪灯新话》是太祖朱元璋洪武年间就已经问世了的,只是没有刊印,以抄本的形式在文人之中流传。

    李秘对这些话本和小说是情有独钟的,毕竟古时没有太多的夜间娱乐,李秘又不喜欢逛窑子,读这些小说不似其他书那般枯燥,又能了解这个时代与世道,自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寻找这话本之时才知道,《剪灯新话》其实在万历年间是禁书,他是无缘见到真本了。

    眼下见得这老儿手里头竟然有一本,李秘也是见猎心喜,横竖这老头儿正在打瞌睡,李秘玩心大起,便将那话本给拿了过来,看了几页。

    既然是抄本,那自然是纯手工的,抄书人蝇头小楷,也是工工整整,让人欣喜的是,里头还有几幅插画,惟妙惟肖,春意盎然,对视觉造成极大的冲击,实在是妙不可言!

    李秘本只是想玩耍一番,然而看了之后竟然觉得还不错!

    横竖他也不想打扰这老儿,便坐在旁边,看起书来,此时水花噗通,钓竿差点被拖下池塘,李秘便丢下书本,提线拉钩,竟钓上一尾不小的白鲢来!

    那老儿也是睡得迷糊,鼾声大作,李秘干脆接替了过来,钓鱼看书也罢了,见得老儿旁边还有个酒葫芦,拔开木塞一闻,竟是香甜的醪糟酒,醇厚香甜,可不要太好喝了!

    李秘看书钓鱼喝酒,也是惬意,此时钓竿又弯下了腰,李秘赶忙放下手头东西,猛然一提,钩稳了鱼儿,而后不缓不急地拖到岸边来,这才将那鱼儿给提了起来。

    然而今次钓上来的却是一尾鲤鱼,不断扑腾,水花四溅,那鱼儿竟然打在了老儿的头脸上!

    “唉哟!”

    老儿一声惊呼,便往后头倒下,李秘也是慌了,赶忙丢下东西,及时扶住了那老儿。

    老头子满脸鱼腥,惊魂甫定,见得李秘这么一副陌生脸孔,当即警觉起来,朝李秘喝道。

    “你是何人,怎地闯了进来!”

    李秘也是硬着头皮道:“得罪老哥哥了,小子是苏州府吴县的捕快,有个案子想问问姜壁老爷...”

    “不过老哥哥这本书实在是妙不可言,小子也是寻了许久,却是无缘得见,眼下天公作美,机缘巧合,小子也就唐突了些,这一看便是入了痴,实在爱不释手,没想到鱼儿却是上钩了...”

    李秘也知道,这是禁书,是如何都不能张扬的,再者,里头男欢女爱的,这老儿若让人发现了,只怕要被骂做老不修。

    再者,瞧这老儿紧张兮兮的慌乱模样,李秘便知道他做贼心虚,这书必定是偷偷摸摸来的。

    果不其然,李秘这么一说,那老儿脸色也就好看了一些,朝李秘道:“你小子倒也是个识货的,这东西可不好找,老夫也是重金...咳咳...我与你说这些作甚,把我的书拿过来,滚将出去,这可是私人田庄,非请勿入,你可晓得!”

    李秘对付老头子可是有一套的,岂不见项穆老爷子都与他李秘称兄道弟了么。

    此时这么一听,便将这老儿的脾性拿捏了七八分准头,当即朝老儿道。

    “老哥哥别急啊,小子这里正好有桩买卖要跟老哥哥打个商量来...”

    老儿摆了摆手道:“你看我这庄园,要甚么有甚么,还有甚么买卖可以做的,你赶紧走人,莫聒噪则个!”

    李秘也是故作惋惜道:“唉...本想着拿自家金瓶梅词话与老哥哥换着看两天来着,倒是可惜了,也罢,走了便是!”

    李秘早先在吕崇宁吕秀才书房里就曾见过,只是藏得隐秘,后来又在袁可立书房见了一次,而后才厚着脸皮问到项穆老爷子这处来,将金瓶梅词话本收入了囊中。

    这古时也没个行李箱之类的,包袱打起来软趴趴,不方便存放,李秘又嫌书生的竹笈太碍事,便拿那本金瓶梅词话当垫底,包袱也就硬朗起来了。

    当然了,若是无聊了,也可以拿出来看一看,毕竟长夜漫漫,读点小黄书,哦不对,读些学术性极强的专业书籍,对李秘的身心健康都是有帮助的。

    李秘果真是看准了那老儿的心理,听得此言,他赶忙拉住李秘道:“你说甚么?你有《金瓶梅》词话本?”

    李秘也不啰嗦,当即解开了包囊来,将垫底的硬封话本给拿了出来,双手奉上。

    那老儿几次伸手,仿佛难以置信一般,而后才接过话本去,摩挲着封皮,喃喃自语道:“还果真是...还果真是啊...”

    李秘可不能让他轻松得逞,还没待他看仔细,便将话本夺了回来,作势要塞进包囊里头。

    “你这是作甚!”

    “小可本只是来拜会姜壁老爷的,如今姜老爷闭门谢客,小可也只能暂且回去了...”

    那老头儿听得此言,也是急了,拉住李秘道:“你莫急躁着走也,好教你知道,我姜太一就是姜壁的老子,想见他还不容易,你可不准走!”

    李秘也没想到,这糊里糊涂,光天化日之下看黄书的老头儿,竟然会是嘉定县前任知县老爷的父亲姜太一,心中也是大喜过望,但明知道自己吊起了这老头儿的胃口,李秘自然不能太随性,否则可就落了下乘了。

    “原来是姜老太爷,小子倒是无礼了...适才又是偷看你的书,又是偷喝你的酒,我也没甚么脸面再待下去了...”

    姜太一更急了,抓住李秘不放,替李秘辩解道:“不不不,我姜太一最喜欢交朋友,尤其是爱书如命的朋友,你这样的少年郎已经不多见了,与老夫又是一见如故,必须留下来,也好让老夫略尽地主之谊,区区薄酒又算得甚么事!”

    李秘见得时机成熟,便故作欣喜道:“那自然是好的,这本《剪灯新话》,小子也是心念许久了...只是...”

    姜太一见得李秘答应,心头正欢喜,听得李秘迟疑,也气恼了,不耐烦地问道:“只是甚么?”

    李秘这才肃容道:“小子今次是为了案子过来寻姜壁老爷帮忙的,若完不成差事,也没甚心思看书啊...”

    姜太一也是恍然,朝李秘道:“这算个甚么事儿,有老夫出马,就没有完不成的差事,你且安心住下,与我看书喝酒钓鱼,那臭小子虽然入了魔,但老头子我的话,他也是不敢不听的。”

    李秘闻言,不由惊诧:“姜大人入了魔?这又从何说起?”

    姜太一烦躁地挥了挥手道:“别提这些扫兴的事,老夫先带你进去随便逛逛!”

    李秘本以为这老头儿会急不可耐地看书,没想到他却要带自己逛园子,脸上不由有些疑惑之色。

    姜太一仿佛也看出了李秘的心思,凑过来嘿嘿笑道:“老弟你该知道,夜里看这书,才够味,是也不是?”

    李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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