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光清冷风卷残草,周遭又不明朗,李秘与甄宓也是小心翼翼,然则走了一段之后,却见得四面开始出现点点火光!

    火光便如暗夜之中的萤囊,闪闪烁烁,不断往李秘这厢靠近!

    老铁匠轻蔑一笑道:“李大人,看来你是走不回去了。”

    李秘却哈哈一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诈唬我,可就没甚么意思了。”

    “若是你神鹿宫的人,还巴不得躲洞里,做些背后偷袭的卑劣之事,又岂会正大光明来搜山?”

    甄宓本来也有些惊慌,听得李秘如此分析,也是心头大定。

    李秘继而说道:“反倒是你和那几个走脱的老鼠该害怕才是,这些分明就是总兵府派来寻我的边军!”

    李秘这话还没说多久,前头果真脚步隆隆,士卒们明火执仗,见得李秘三人,当即远远站定,顺着风声,李秘甚至能听到弓弦被拉得咯咯作响!

    “前面是甚么人!”

    李秘赶忙回道:“可是三屯营的将士们来了?我是李秘。”

    前面那些军士听得是李秘,却并未放松警惕,而是步步为营地围了上来,到了近处,火光折射出刀光来,他们又站住了,朝李秘这边道:“且把兵刃放下!”

    李秘见得此状,非但没有气恼,反而感到非常的满意,这说明边军的素质还是非常过硬的,就凭这股警觉,就不是其他部队可以比肩的了!

    李秘将手中长刀丢到地上,那些个军士才围上来,火把一照,发现果然是李秘,这才赔罪道。

    “兄弟们惊醒惯了,李大人切勿责怪。”

    李秘摆手道:“无妨的,弟兄们精悍老辣,是我大明朝廷的福气。”

    众人听得李秘如此一说,也很是长脸,正要发出信号,召集其他人,李秘却朝那为首的守备官说道。

    “把总且慢,你们是如何寻得此处的?”

    那守备官也是得意,朝李秘道:“回宣抚大人的话,宣抚外出查案,至夜未归,皇子殿下有些担忧,便宣了总戎,让我等出来搜寻,这才到了半路,遇到一个受伤的兄弟,说是大人遇伏,让我等从这条路寻来,才见着了大人……”

    “受伤的弟兄?”李秘不由朝老铁匠看了一眼,而后又朝守备官问道:“那受伤的兄弟目今何在?”

    守备官有些疑惑:“他看着有些惨淡,本官便让他先落后了一步,该是留在后军了……”

    李秘本想择日不如撞日,让这些边军把铁匠儿子和那逃脱的武士给抓回来,眼下看来,此二人终究是要逃脱了。

    “带我去看看他吧。”

    李秘如此说着,守备官也不敢迟疑,只是指着那铁匠道:“这不是孙铁匠么,怎地会……”

    李秘也不想泄露太多,盯了那守备官一眼,后者也就不敢再说话,敲锣吹哨,将周遭军士都召集了起来,一问才知道,那受伤的不知何时已经走了,竟也无人留意!

    边军是非常抱团的,毕竟这里接触战争的几率比内地军队要大很多,而且边境时常有些摩擦和冲突,大多是小规模的争斗。

    也正因此,小队成员之间便是生死相依的这么个情谊,对于同袍,大家也都非常的爱护。

    当然了,平素里为了一口酒一块肉一个窑姐儿就大打出手也是常见,只是到了外头,大家便是性命相依了。

    李秘早有所料,也没说些甚么,当即便与众人一道回到了三屯营。

    李秘见了朱常洛,将事情说了个清楚,便将张守愚给连夜召了过来,毕竟总兵府里头埋着*,这可是大事!

    前方还在打仗,最怕的就是后方不稳,若总兵府被炸掉,而且还是皇子殿下驻扎之地,这消息传出去,难免要影响军心士气!

    更要紧的是,蓟镇是转运之地,若遭受破坏,必然要影响军资军粮的转运,若是接济不上,对战事的影响就更大了!

    张守愚没想到李秘一来就挖出了这么大一个老鼠,脸上羞愧之余,对李秘是又敬佩又嫉妒。

    敬佩的自然是李秘的本事,而嫉妒的则是李秘的运气。

    在他看来,若是由他去调查这个案子,也是能够发现这些的,虽然他刚上任不久,但对三屯营也算是熟悉,起码比李秘更熟悉,李秘能发现的事情,凭什么他张守愚就发现不了?

    心里头如何想是一回事,当务之急还是要清查总督府,还要照着李秘的建议,搜捕孙铁匠的儿子。

    虽然是潜伏的细作,但有名有姓,大家都见过,也不存在无头乱撞的情况。

    眼下正要跟倭国人打仗,而三屯营是戚继光壮大起来的,受到戚继光的影响,这些军户对倭寇也是恨之入骨的。

    其实大明朝的倭寇之中,大部分都是假倭寇,也就是大明朝沿海的落魄之人,沦落到海上当了海盗,所谓倭寇,很多都是明朝的亡命之徒。

    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倭国人与倭寇根本就没甚么差别,提起这个族群甚至这个民族,就会同仇敌忾,将他们视为牲口恶魔,这一点倒是与后世有些相似。

    孙铁匠的儿子是倭国细作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除非他能够飞天遁地,否则是绝计逃不脱的了!

    而张守愚而是召集工匠,对总兵府进行搜检,另一方面也是派人审问孙铁匠。

    这总兵府闹哄哄一片,朱常洛自然也没法子休息,便朝李秘问道。

    “先生,这个事情该如何?”

    李秘沉思了片刻,朝朱常洛道:“很多事情不能被牵着走,否则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最后拆东墙补西墙,也就无法兼顾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固然好,但这只是被动接受,凡事要抓住主动权,咱们要做的是,兵来不来,水来不来,都由咱们说了算,甚至咱们让它何时来,它便何时来,这岂不是更好?”

    李秘毕竟是朱常洛的老师,难得碰到这种危机处理的事件,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现身说法的机会,朱常洛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他今次过来可不是为了玩耍,他是真的希望有参与感,希望这段历程能给他带来知识与经验,所以也就格外认真。

    “先生,既是如此,咱们如何才能做到斩草除根?”

    李秘看了看房中的守卫,朱常洛也就摆了摆手,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

    李秘见得此状,才朝朱常洛道:“殿下,这*到底有没有还需另说,有可能只是那铁匠虚张声势,蓄意制造混乱罢了,臣也没想要能挖出*来。”

    “虽说他是铁匠,但*之类的东西管控极严,这些都是戚继光将军制定下来的管理规程,想要监守自盗并不容易,即便可以做到,把*埋在总兵府四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很大程度上是在说谎,为的就是制造混乱,好趁机逃脱或者接应同伴来救他。”

    “这也就解释了他儿子为何去而复返,将那守备官一行人引到臣面前,说明他非但想要救铁匠,更想趁机制造混乱,甚至于制造混乱要比搭救父亲更重要,又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是父子!”

    李秘层层剥开来解释,瞬间便吸引了朱常洛,李秘便启发道:“殿下,若是你,会采用何种方式,又最希望看到甚么样的结果?”

    朱常洛已经习惯了李秘这种教学方式,黄辉虽然渊博,但教育都是老法子,强塞硬填,而李秘却常常用这种启发式的互动教学,所以朱常洛的成长非常迅速,而在文化功课上却慢了一大截。

    此时听了李秘的分析之后,朱常洛也摸着下巴道:“若是我么……散入营区,四处制造事端,分散官兵的力量,若有机会,便把铁匠救出去,若是不能,军力分散了,也容易作乱!”

    李秘欣慰地点了点头,朝朱常洛道:“不错,只是还不够,该如何应对?”

    朱常洛又陷入了沉思,过得许久才谨慎地答道:“召集人手,暗中观察,一旦发现异动,就抓起来!”

    李秘摇了摇头:“这样会耗费大量的人力,再者,这些细作也不知渗透到了营区何种程度,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消息发下去,很快就泄露,达不到任何效果,这也是臣为何只对殿下密报,连张守愚都不得旁听的原因。”

    朱常洛有些失落,因为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当然了,这也局限于他的经历,这孩子从小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跟着母亲过日子,最近才开始正式读书,虽然求知欲极强,但成长到底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李秘想要教给他的就是这种思维方式和学习方式,而不是具体的知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恩惠。

    此时李秘便朝朱常洛道:“殿下的法子也不是不行,但缺点也非常明显,再者,这样的话,他们何时会制造骚乱,仍旧由他们来掌控,看似被动,但主动权仍旧还在他们的手中,若他们放弃制造骚乱,只想着逃走呢?”

    朱常洛听得如此,心里也是升涌出一阵阵崇拜,朝李秘道:“先生以为该如何是好?”

    李秘想了想,朝朱常洛道:“想要占据主动也不难,若是咱们能丢出一些诱饵,让他们来咬钩,说不定能够将这些细作都引出来,从而一网打尽!”

    “当然了,诱饵必须足够大,足以将他们都引出来……”

    朱常洛听到此处,也是心潮澎湃,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这种掌控时局走向的感觉,就是对他这十几年最大的弥补,也是最容易让他满足的东西!

    “先生想拿甚么当诱饵?”

    李秘看了看朱常洛,意味深长地反问道:“殿下以为他们最想要的目标是甚么?”

    朱常洛不由心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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