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琛的怀里,感受着顾琛的体温,安晓染感到无比安心。都是因为她的任性,差点害得顾琛丢了性命,若是顾琛出了什么事,她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安晓染的手紧紧地搂着他,好像放了手他就会跑掉似的。顾琛感受到安晓染在他的怀中发抖,毕竟是个女孩子,差点死在炮火中,一定是害怕极了吧……

    “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为什么要救我,多危险啊。”

    “不是你在电话里祈求我,让我救你的吗,”顾琛低头看她,打趣地说道:“吃到苦头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接我电话。”

    杜子腾在一旁夸张地咳嗽了一声:“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我还在呢,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别让我觉得自己那么多余。”

    顾琛毫不留情:“你本来就多余。”

    杜子腾一脸受伤:“顾琛,听说你受伤了,我担心死了,马不停蹄地折回来看你,结果你却说我是多余的。你这么说,太伤我心了。有了小染染,你就不在乎我了……”说完捂着胸口,靠在门框上,委屈巴巴地波动着嘴唇。

    顾琛伸出手,一巴掌堵在了他的嘴上。

    “你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杜子腾拨开他无情的大手,冲着安晓染眨了下眼睛:“小染染,你看我说的对吧,他就是喜欢上你了。”

    “杜子腾!”

    “好,我走!”杜子腾坏笑着,一溜烟跑掉了。

    杜子腾的话,让安晓染的脸一直红到耳朵,她尴尬地从顾琛的怀中爬出来,盯着他的胸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顾琛也觉得很窘。在处置台上拔出弹片的那一刻,疼痛几乎要撕裂他的身体,他就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救安晓染。明明知道,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他还是贸然去了。那完全出自他的本能,没有时间深思熟虑。

    这不符合他的风格,他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经过权衡,从而得到最大利益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冲到炮火连天的演习场,上赶着去送命……

    难道真的如杜子腾所说,他喜欢上安晓染了?

    这一刻,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顾琛……”

    “安晓染……”

    静默良久,两人同时开口。

    他们愣了一下,又一次不约而同。

    “你先说。”

    “你先说。”

    安晓染和顾琛相视,两个人的肚子同时响了起来。

    顾琛笑出声来:“饿了吧。”

    安晓染不好意思地点头:“有点儿。”

    “我也是,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

    “可是,你的伤没问题吗?”

    他流了那么多血,又刚做完一个小手术……

    “一点小伤而已。”

    部队医院的食堂,菜色很简单,但分量很足。安晓染很担心顾琛吃不惯这里的大锅饭,他对饮食很讲究,这里既不精致也不卫生,和他的习惯十分不符。

    不过顾琛似乎很习惯这里的氛围,不仅不嫌弃饭菜粗糙,每人点了三种菜,还轻车熟路地跑去盛免费的海带汤。

    安晓染怕他拿的东西太多,会伤到手臂,放下餐盘就跑过去接他,顾琛立刻躲闪开:“你别动,烫。”

    他们的出现,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今天的事件太轰动了,连总统和军部高层都出面了,大家想不认识他们都难。

    安晓染和顾琛刚坐下,左右两旁就坐过来几个高大的小伙子。他们皮肤黝黑,穿着军装,动作如风,顺带刮来一阵消毒药水味,一看就是医院里趁着休息时间赶来吃饭的工作人员。

    他们正是顾琛求助的那些医生,听说安晓染被困在轰炸区,他们都积极地帮忙联络上级叫停演习。不过,即便身为军人有保护平民的责任,他们也无法冒着生命的危险冲进演习场。

    在他们看来,那样的牺牲毫无价值。

    可顾琛,却做了他们不敢做的,这份勇气,就很值得他们称赞。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对着顾琛表扬了一通,顾琛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然后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并不多说什么。

    他不想把自己标榜得有多么英雄,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不管怎么说,是他的语出伤人差点让安晓染有去无回,去救她,只能算得上弥补,实在没有什么好张扬的。

    “哥们儿,你太谦虚了,那么高的防护网,你说跳就跳过去了,我们这些军队出身的都追不上你,练过的吧。”

    “是啊,那奋不顾身的狠劲儿,我看了都怕。这次迫击的密集点达到了八个点,也就是说,每八平米就会有一个炮弹落下来。稍不留神,会没命的。”

    听到他们的话,安晓染吃不下饭了。顾琛该有多幸运,躲过了那么危险,在**雨中找到了她。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稍有不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感受到安晓染的异样,顾琛抬起头,夹起一块红烧肉递到安晓染的嘴边。

    “吃吧。”他说:“那么小气,不就多吃你一块肉嘛,瞪我半天了。”

    他是在缓和气氛,安晓染知道。她张开嘴,把那块红烧肉咬在了嘴里,她表情严肃地说:“顾琛……”

    “干嘛?”

    “以后,只要我吃肉,一定分给你。”

    他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洁白的牙齿,俊朗的面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明媚。

    安晓染再次看呆了。

    ……

    A市,总统府。

    听说安在国回来了,杜裴兆快速从偏楼跑过来,因为担心安在国的身体,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好,脚跟上沾了雨后的泥泞也毫不在乎。

    “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在医院观察几天的吗?你还好吗?坐了一天的飞机一定累了吧。”

    然而,安在国并不应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略显疲惫地闭着眼睛。

    感受到安在国的反常,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张妈,张妈摇摇头,也表示并不知道安在国怎么了。

    杜裴兆局促地抓了下衣角,接着小心翼翼地坐在安在国的旁边。

    “是因为小染?你也别和孩子置气了。在邵家,本来就是我们故意挑起矛盾的,孩子被打,心里委屈,反驳两句也是应该的。”

    安在国还是不做声。

    杜裴兆一脸担忧:“我反倒担心你的身体,你最近血压控制得越来越不好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文轩最近在单位上表现得不错,尚秘书还表扬他了呢。如果你一个人做不来,不如交给他一些让他历练一下……”

    安在国仍旧保持沉默。

    “我知道,他还是个新人,做事还不够成熟,但是他胜在听话,你的身边需要自己人,总不能处处都让邵南成抢占先机,你说是吧。”

    杜裴兆儿子安文轩刚刚入职一年,现在在总统机要室做文秘,杜裴兆很希望儿子能在安在国在位的时候,得到更多的机会,所以最近时不时地,就会把安文轩挂在嘴边。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可是,在安在国知道安晓染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之后,再从杜裴兆的口中听到这些,一切就都不禁变了味道。

    “妈,你别再烦爸了,你没看到爸累了吗?”一旁喝咖啡的安文轩听不下去了,不耐烦地说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不是小孩子了,再说工作上的事情你又不懂,就别添乱了嘛。”

    杜裴兆立眉:“我这怎么是添乱呢,还不是担心你的未来。你就说这一年来,你被你们那个科长打压得多厉害,他不就仗着自己是邵南成的人嘛,就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让你爸爸多给你一些机会,你也能快点做出些业绩,多好啊。”

    安文轩听不下去了,说了句‘懒得和你解释’,就抱着电脑上楼去了。

    安在国慢慢睁开眼睛,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可是,不说出来,他如鲠在喉。

    安文轩走后,他看向杜裴兆,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下,杜裴兆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忐忑地笑了笑:“怎,怎么了?”

    “当初我是信任你,才把小染托付给你的,你也答应过我,一定会把小染的事情安排妥当……”

    杜裴兆愣了一下,然后快速问道:“是不是小染和你说什么了……天地良心,我当然把小染安排得很好,你把小染交给我,我也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

    “你没做,怕她说什么?”

    杜裴兆的反应,让安在国越发疑心了。

    “为了生活,她在暗夜里跳舞。她一个女孩子,在那样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地方工作,你还说你把她安排得很好?要不是我接受邵南成的邀请,碰巧遇到了小染,我都不知道她过得这么窘迫!”

    杜裴兆腾地站起来:“是你说,不能让她在公众面前,她又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总往镜头前面钻,我能怎么办?”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杜裴兆坦诚以对:“对,我都知道,但是……”

    “啪——”

    一记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中一震。大家都没有料到,一向稳重的总统大人,会忽然对总统夫人大打出手。

    杜裴兆摸着自己的脸颊,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还是安在国第一次动手打她,她和安在国结婚的这些年,一直相敬如宾,从没有因为什么事红过脸。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又是因为安晓染母女……

    杜裴兆委屈极了,“安在国,你这是为什么。”她隐忍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不是你的女儿,你就不心疼!”

    安晓染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就把她丢到暗夜,安文轩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就想方设法为他谋划未来。

    他走近杜裴兆,目光中带着威胁的意味:“杜裴兆,从今天开始,不需要你再继续照顾她们母女了,好好做你的总统夫人吧。”

    说完,他冷哼一声,甩手离开。

    砰地一声,偌大的大门,就这样被安在国狠狠地摔上,可见他此刻有多么愤怒。

    从来都是这样的,他的喜怒哀乐,从来都不会是为她……

    “夫人……”

    张妈担心地走上前去,“夫人,老爷也是关心则乱,你别放在心上。”

    安在国要她即刻去C市照看安晓染,可杜裴兆这个样子,她实在放心不下。

    “没有关系。”杜裴兆把泪水强忍了回去,“张妈没有关系的。”

    “夫人……”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杜裴兆踉跄着步伐,冒着寒风,走在了回偏楼的路上。

    杜裴兆心都凉了。在外人的眼中,她是光鲜亮丽端庄得体的总统夫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没有在总统夫人的房间睡过一晚。

    偏楼,那个只有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有阳光射入窗子的地方,她一住就是七年。

    她以为她可以不在乎,她以为,只要有耐心,只要有满腔的热情,总有一天会做上真正的总统夫人。

    可是七年过去了,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她不过是安在国手中的一枚棋子,是他守护心中所爱的障眼法,可悲的是,她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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