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专案组很快查明“华天凶杀案”是一桩恶性情杀案,并且查明是余大海新婚妻子张小潜的前男友“三哥”带着几名手下干的。

    各方面的情报汇总后,“三哥”浮出水面:“三哥”,真名黄三强,岛城西部黄流人,三十一岁,黑社会头领,手下几十号人,长期蛰伏在岛城开办地下赌场,并利用赌场放高利贷及敲诈勒索。坊间传言黄三强在岛城有很强大的保护伞。

    案发后,凶手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人间蒸发。

    案情会上,大卫向专案组全体干警下达命令,必须以最快速度破获此案并抓捕罪犯,打掉这个在岛城作恶多年的黑团伙。

    大卫带着我去医院探访了已脱离生命危险的余大海。

    余大海,三十二岁,岛城市政协委员,知名企业家。其父余鸿江是岛城著名信托公司老总,已退休。余大海大学毕业后创办一间贸易公司,业绩不凡,几年里将公司打造成贸易集团公司。

    从余大海断断续续的回忆中,一些人和事逐渐清晰——

    余大海公司的前台有三个女孩。她们穿着修身的雪白衬衣,梳着一样精致的发型,每天清纯而甜美地迎进送出着公司的客人。高富帅尚且未婚的余大海一直就是公司年轻女员工们心中仰慕的男神。余大海每次经过前台,女孩子们都会彬彬有礼地快乐地叫道:“余总裁好!”

    有几天,余大海发现三个姑娘中那个更高挑更清纯的女孩子脸上很是憔悴,心事重重。他觉得奇怪,刚好那天他很闲,于是把她叫到他的办公室问问情况。按常规,偌大集团公司的总裁不可能轻易关注一个前台女孩子,更不可能叫到总裁办公室单独谈话。这种破例只能算是鬼使神差,或者说是一种天意。

    女孩进了余总裁办公室后,很是紧张,几乎是结结巴巴地介绍完自己——她叫张小潜,东北人,去年岛城大学毕业后应聘到公司上班……

    余大海打断了她的自我介绍,强调地问道:“你毕业后就来公司上班了?”

    “是的。”张小潜点头。

    余大海脸上滑过一缕笑痕,他点了点头,语气和蔼地说:“你这些天神情不对,也打不起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张小潜摇了摇头,说:“不是……”

    “工作太累了?”

    张小潜又摇了摇头,说:“不是……”

    “家里有什么事吗?”

    张小潜埋下头,说:“没……有。”

    “你是前台,是一个公司的形象,不能把情绪带到公司里来,愁眉苦脸站在那里,可不太好呵。”余大海轻声地说。

    张小潜连连点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好吧,我就不多问了。”余大海看着张小潜,突然,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今后,遇到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句话令张小潜的肩头震颤了一下。她看了看余大海,眼里再次闪出一缕娇羞,感激地点了点头。

    从那以后,余大海似乎对这个叫张小潜的前台女孩有了些上心。每次进出公司,他都会不知不觉地看她一眼,她也会回报娇羞的一笑。余大海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上了她。余大海虽然事业成功,但是个人大事一直悬着。父母也希望他早点结婚成家,而当岛城所谓门当户对名媛淑女相亲演练一番后,余大海再也没有兴趣了。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前台的女孩,他甚至没有想明白是什么原因让他喜欢上了她——是她的清纯与娇羞,还是那一脸林妹妹的憔悴与忧伤?后来,余大海总算明白了,他更喜欢前者。这一点,对他很重要。

    几个月后,一场盛大的结婚庆典在岛城唯一的七星级酒店举行。据说,岛城富豪名流有一半应邀出席。

    “典型的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我对大卫说,“对张小潜来说,这应该是一个童话。”

    大卫沉吟了片刻,“可惜童话不久就变成了噩梦。”大卫感叹道。

    余大海被砍杀的时间距他们新婚仅仅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余大海做了什么?何至于遭到张小潜前男友那么狠毒地砍杀?

    余大海没有告诉我们。

    从他的眼神里,我们可以看出应该是难言之隐。

    我与大卫决定去诚和别墅采访余大海的妻子张小潜。

    张小潜坐在豪华宽敞客厅的真皮沙发里默默地抹着眼泪,一绺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刚好落在她瘦削的肩上,呈现出一幅美丽悲情的剪影。

    她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开始拒绝我们的采访,但是,我们一再解释这不是单纯的新闻采访,这包含着对案情当事人的调查。张小潜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给我们讲述了她与前男友“三哥”的事情。

    余大海在办公室里与张小潜亲切交谈后,张小潜的内心便涌出了一种感激与喜悦的情愫。但是,那只是短暂的感觉。那段时间,充溢于她内心更多的是烦恼和纠结——她正陷入感情的泥淖——她的父母已经向她发出了最后通谍:必须与相恋了一年的男友“三哥”分手。

    张小潜是在“三哥”的生日晚会上与他认识的。

    那时,她刚进入余大海公司。无聊的晚上,姐妹们常拉着她去参加一些聚会。她也喜欢那样的活动,可以开阔眼界,也可以认识更多朋友。那晚,当她听说参加一个帅哥生日晚会时,出于礼节,她下班路过花店时,顺便买了一束花。

    “三哥”身材黝黑而健壮,声音敦厚而温柔,嘴角永远挂着一缕若隐若现的笑痕——她特别喜欢他这样的微笑。晚会上,她把花送给了“三哥”,并祝“三哥”生日快乐。“三哥”接过她的花时,眼睛与她对视了一下,那一对视,令情窦初开的她坠入了情网。

    “这就是一见钟情?”我问。

    “算是吧。”张小潜回答。。

    张小潜告诉我们:“三哥文化程度不高,但是,社会阅历很丰富,懂得很多事理。为人处事也挺乐观,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脸上总是一副沉静的微笑。尤其是他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很崇敬他,他也很愿意帮助身边的朋友。这是我喜欢他的最大的原因,可以说有些崇拜。”

    大卫问:“他没有告诉你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张小潜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感觉他应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因为,他出手阔绰,绝不寒酸。”

    “你没有想过要了解他的身份?”大卫又问。

    张小潜说:“三哥常常外出,却不告诉我去哪儿。而每次回到岛城,总会给我带一些我喜欢的礼物。这自然让我觉得他很神秘,也让我很好奇,我当然希望能够对他多一些了解。直到有一天,我跟踪他上了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城西的一个小镇……我才知道……他开赌场……”

    张小潜的眼里依稀有泪花。

    她向我们讲述了当时的情景:“三哥”有很多兄弟,都叫她嫂子。她当时确实吓坏了,她哭着问他为什么要隐瞒?他抱着她,动情地告诉她,他真的很爱她,不想让她担心。他说,等钱赚够了就不干了,回岛城买一幢房子,开一间漂亮的咖啡厅——那是她的梦想。张小潜说:从那一刻起,她真正地爱上了“三哥”。也正是那个晚上,透着霉气的镇上旅馆里,她换上了从城里带来的干净床单,把她的第一次献给了“三哥”……“三哥”跪在她面前,含泪发誓,永不负她。

    几个月后,张小潜远在东北的父母知道了这个情况,立即表明了反对的态度。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他们的独生女儿、一个名牌大学生与一个走黑道的男人谈恋爱。恐将在外令有所不受,老两口变卖家产,双双来到了岛城,对张小潜进行监督与阻止——当余大海总裁发现前台职员张小潜满脸愁容的时候,正是她受着感情煎熬的时期。

    张小潜真心爱着“三哥”,却又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事实上,”张小潜对我们说,“我心里确实有一些波动,天涯海角,我与他,一个是无根的浮萍,一个是漂泊的浪子,我真的不知道与他的爱情能走多远。”

    “尤其当余大海向你表达了好感时,你对‘三哥’的爱便开始了动摇。”我说。

    张小潜很诚恳地点了点头。她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抬起头,对我们说:“起先,我拒绝余大海,抵抗他,甚至还将这事告诉了‘三哥’。我本以为‘三哥’会反对余大海追我,并且不会让我走。没想到‘三哥’语气平淡地对我说,你走吧,只要他对你好。然后,他就像风一样地消失了……那一个多月里,我一直等着他,他却始终没有回来找我。而这时,余大海对我发起了进攻,我……实在无力支撑……”张小潜的脸上再一次淌满泪水。

    大卫点了点头,说:“你再说说你与余大海结婚后的情况吧,希望你一定要真实的、尽量全面地告诉我们,因为,这对侦破这个案子有很大帮助。”

    张小潜点了点头,嗫语道,“我什么都说……我不会隐瞒了。”

    悲剧在新婚那晚如期来临。

    奢华温馨的新婚房,余大海迫不及待地抱住了张小潜。两人相拥,纠缠,然后……

    余大海从床上跃起,先是自己撞墙,接着揪住张小潜的头撞墙,口里如一头被宰杀的猪般嗷嗷坚叫——“告诉我……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张小潜死死地抱着他,含泪央求他别这样。可是,余大海根本无法自控,继续哀号着:“告诉我,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啊?!”

    张小潜没有办法,知道隐瞒只会招来更严重的后果,于是痛苦地告诉了他。

    “老子要废了他——!”余大海咬着牙,眼露着凶光,对着张小潜嚎叫道。

    ……

    空气凝固,偌大的客厅死一般沉寂。

    我与大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小潜的啜泣声打破了沉静。“那晚以后,他疯了,疯了。他白天好好的,人模人样的。一到晚上,一到床上,他就折磨自已,也折磨我……”张小潜泪水涟涟,继续说道,“我求他,我们不过了好吗,我们离婚好吗?他说,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余大海有极为严重的处女情结。”大卫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

    “那不是蜜月……那是血泪刑期……是地狱的日子……”张小潜啜泣着说。

    我问张小潜,“他去报复‘三哥’了吗?”

    那一刻,张小潜泪眼迷茫,目光空洞,望着天花板,点了点头, “他……找人……挑了三哥的脚筋。”声音幽咽。

    大卫看了看我,摇了摇头,说:“我们都没有接到报案,看来,双方完全按江湖规矩自行了断。”

    我点了点头。

    “你知道黄三强住在哪里吗?”大卫问。

    张小潜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从不带我去他的住所。他每次回来都是带我去酒店。”

    我们相信张小潜说的是实话,因为警方已把岛城的酒店查了个遍,确实有几家酒店留下过黄三强开房的记录。

    “你觉得‘三哥’,不,黄三强,会逃去哪里?”大卫问。

    “我不知道……”张小潜摇了摇头,说。

    “你觉得‘三哥’会不会回来找你?”我问。

    张小潜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

    大卫对我眨了下眼睛,暗示我不要再谈下去了。

    我明白,这已涉及到案情——诚和别墅早已在警方的布控之中。

    我和大卫离开了诚和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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