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烈地意识到我的婚姻出现了危机。

    我一边无奈地的过着每一天,一边幻想着挣脱。我一次次感受到内心潜伏着的恶魔在蠢蠢欲动,它对着我嗷嗷怪叫,它似乎就要从我的身体里呼啸而出……

    电脑屏幕上QQ闪烁。我点开,是小美发来加我为友的申请——我这才想起上个月的某一晚我把她拉黑了。

    我们是在一场网络诗歌论战中相遇的。由于观点一致,我们互加了QQ好友。她告诉我,她很喜欢读我的诗,有一种男人的孤独与忧郁,惹人怜爱。她发短信问我:“你是不是装出来的?”我回答:“有些心情是装不出来的。”

    “你生活得不快乐吗?”

    “写诗的人不会快乐。”我说。

    小美说那不一定。她也热爱诗歌,每天都写诗歌。但是,她是快乐的。她发了一首她的诗给我,让我帮她修改。

    我的爱

    飞在蓝天

    给我一双翅膀

    我就与你一起飞翔

    ……

    我告诉她,这么质朴地表达心迹的诗比那些花里胡哨的所谓爱情诗好多了,我觉得没必要修改。小美很开心,告诉我,她在一家民航工作。她的诗是写给男朋友的,她的男朋友是个帅气的飞行员。她很爱他,每天给他写一首诗。她跟我聊天的每句话里都有一串红色的笑脸。我完全可以想象一个沉浸于幸福爱情中的女孩子是如何眉飞色舞如何开心快乐。

    我们经常聊天,从诗歌聊到理想,从理想聊到人生……小美擅长文字聊天,字里行间充满了热烈与浪漫,开心与快乐。我完全通过她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附带的表情符号去猜想和勾勒她的形象。网聊很容易让两个陌生人走完从好奇到熟悉到依赖的路程。每次聊完,互说BYEBYE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会充满一种莫名的惆怅与期盼。而且,随着我们聊天的深入,我的这种感觉愈见明显。

    但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她突然给我发来一张哭泣的脸。

    我问怎么了?

    她说,想哭。

    我问为什么?

    她没有回复,只是发了一串哭泣的表情。

    那一刻,我意识到她一定遇着什么不好的事了。我心里涌出一股怜香惜玉的情愫,更可怕的是,我突然冒出了一种想见见她的念头——

    而恰巧在那个时候,对面房间女儿的一声夜啼令我魂飞魄散。我顿时清醒,我是个已婚的男人。见女网友的念头让我产生了一种犯罪般的恐惧,我告诫自己:再聊下去必是深渊!那个晚上,我一咬牙,删掉了与她的所有聊天,并把她拉黑了。

    我当然明白我这样无端拉黑人家是极不礼貌也不厚道的。很有一些日子,想起她来,我就感到愧疚。

    而今晚,我没想到她如此大度,竟然会重新申请加我为好友。

    我立即接受了她的邀请。

    “你好。好久不见。”她似乎当没事发生过一样,很平淡地发来问候。

    “你也好啊!真对不起你。”我回复。

    “没事,知道你被家那位管住了,所以,拉黑了我。”她在回复后又发了张悲伤的脸。

    “不是……是我自己拉黑的。”我承认道。

    “为什么?”

    “害怕继续聊下去有危险。”

    “什么危险?”

    “怕……怕喜欢上你。”我如实告诉她。

    “那不可能!”她在这话后面发了个怒目黑脸。

    我问:“那天晚上你为何伤心?”

    她没有回复我。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我将要调到另一个城市了,恐怕以后不能随便上网了。”

    我问:“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我。

    我突然又冒出了想见见她的念头。“可以请你喝一杯吗?”我把这句话发出后立即又撤回了。

    她很快回复:“什么时候?”

    我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回复:“现在,十点……”

    “太晚了吧?”

    “如果真心愿意喝一杯,这个时间也不算晚。”我发出这一行字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边似乎有些迟疑。片刻,回复:“去哪?”

    “蓝风海岸拾缘酒吧。”我对邹健曾带我去过的那间酒吧印象不错,选择了那里。

    “好吧。”她回复。

    这是我第一次约异性网友去夜吧。

    我抑制着惊喜与激动。我关掉电脑的时候,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我非常清楚,作为一个已婚男人,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管不得那么多了,我真地想见见她。

    蝶与女儿已进入了梦乡。

    我蹑手蹑脚溜出了家门,在小区大门打了一辆的士,直奔蓝风海岸。

    这个时候正是岛城人夜生活的开始。

    拾缘酒吧里人很多。黑白方格卡座依然飘浮着斑驳陆离的光影,墙壁上的男女舞者依然在摇头晃脑呲牙裂嘴,酒吧里依然低旋着那个异域女孩不变的歌声:“let……to……be…… let……to……be……”

    在吧台拐角处的卡座上,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比我想象中的更美: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米色T恤,水磨牛仔裤,眉目间传递着一种诗意的优雅。

    “你好。”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淡淡地对我笑了笑,点了点头。有些矜持。

    “您二位喝点什么?”服务的还是那个小伙。他似乎认出了我,见我带着个美女,对我微笑了一下。

    “喝点红酒吧。”小美对我说。

    我对小伙说,行:“来瓶红酒。”

    不要加冰。小美轻声对小伙说。

    小伙将一瓶红酒送来,倒了两杯,轻轻退下。我寻思聊些什么,想想还是从诗歌开始吧。我说:“你的诗读起来还是蛮有感觉的,诗句虽然朴实,但……”

    “我们可以谈谈别的吗?” 她打断了我的话,优雅地端起红酒,嘴唇轻轻触碰杯沿,浅浅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露出一缕微笑,说,“我今晚不想谈诗歌。”

    气氛有点尴尬。

    聊什么呢?我有些犯难。毕竟我们不熟,我不知道找什么话题。

    “你不是说你不快乐吗?” 她看着我,笑道,“说说你的不快乐,让我开心一下吧。”

    我愣了一下,问:“合适吗?一见面就说不快乐的事。”

    “没事,有时候听人家的不快乐,可以稀释自己的不快乐。”她说。

    “好吧,”我说,“我确实不快乐。”

    我大倒苦水,讲述我婚姻种种的“不快乐”。我甚至做了些夸大描述,比如碟如何把声音拉得长长的训我,比如马列老太如何恐惧一丁点儿声响……她静静地听着,偶尔会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缕怜悯或感同身受的神情。那一时刻,我觉得小美就是上帝派来收捡我心中垃圾的天使。我想起有人说过这句话:已婚男人总喜欢向陌生女孩倾诉自己婚姻的不幸。

    听完我的“不快乐”,小美又抿了一口红酒,桃红的嘴唇变得猩红。她沉吟了一下,“其实,”她说,“我也不快乐。”

    见我不解,她补充道,“你拉黑我的那天晚上,正是我失恋的时候。”她对我展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然后,她告诉我,她与他相爱了两年,突然发现他爱上了她的姐妹——一位空姐。她愤怒、悲伤、绝望,几次控制不了情绪而对生命失去兴趣。公司担心她将发生什么,决定让她换个环境。

    我想安慰她,祝愿她早日走出阴霾。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懂如何安慰她,尤为令我惊骇的是,我听着她讲述失恋的那一刻我的内心变得阴暗和变态,一种莫名的兴奋竟然从我心里滑过。

    酒吧里音乐依然缠绵,七彩灯光依然在我们身上扫过来射过去。这种环境下,暧昧指数会潜涨,让人有种想放纵与堕落的感觉。她把头一扬,说:“不说这些了,我们喝一杯。”

    于是,我们喝酒。

    “这样喝不过瘾。”她对我说。

    我问如何喝?

    她便拿起桌上的一筒骰子,说:“玩这个,谁输谁喝酒。”

    我说行。

    我的运气好,赢得多;她一连输了五杯,“没劲,不玩了。”她说。

    外边的阳台上有个小舞池,有人在那里跳舞。她情绪高涨,起身要去舞池。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几次差点跌倒。我赶紧起身去扶她,她便倒在我的怀中。“你是一个身上既带着忧郁又带着骚气的大叔。”她俯在我的耳边,眼色迷离,“我有点喜欢你这样的大叔。”她几乎是咬着我的耳朵说。

    说心里话,当时我脑子里还是有个声音要我推开她。可当我拥抱着那柔软的身体,呼吸着那久违的香气,看着那欲语还休的嘴唇,我脑子里就只是一桶奶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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