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到昌河的商路,已经平静多少年了,很多人都记不清因为已经习惯平静了,就好像本该如此。但今天平静被一道道冲杀声与刀兵交击声打破,吓得原本要行进至此的商队纷纷惊慌绕路。

    “我就不信邪了,还真能被你蹬鼻子上脸不成?”

    段元德转头对着身后玉鼎门十数骑喊道,“诸位,我玉鼎门尊严可容践踏否?”

    十数骑扯开嗓子齐喊,“不容!”

    段元德挽了个刀花,发狠道,“诸位玉鼎门同僚尽管放心在后方压阵,且待段某上前会上一会此人。”

    一旁的谭天华连忙道,“副门主且慢,诛此獠一事,当与诸位兄弟携手,如此方能解诸位兄弟心头之恨。”

    经过刚才初一交手,谭天华根本不放心段元德去跟张不惑一对一,说实在点就是担心段元德不敌玉鼎门再死一个副门主。十数骑冲锋,人家一人一骑都敢跟你硬干,你现在跑去找人单挑?谭天华真的搞不懂段元德是怎么想的。

    殊不知段元德是开始怀疑对面之人的身份,才咬牙决定亲自上前探一探虚实。另一方面,段元德亦是陷入了与之前郭鸿一样的误区,很难相信这么个年轻人的武道能有他们这些练了一辈子武的老人相提并论,即使真是能相提并论,莫非他连一点自保的实力都没有?段元德不知的是,之前的郭鸿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死了。

    后方的刘庆生听到段元德做出这个决定,心中也是一咯噔,不知不觉间,慢慢挪到了队伍最后方。

    段元德一摆手,道,“谭堂主放心,段某自有分寸。”

    说完,段元德提刀,拍马上前。面前人是谁,段元德不知道,但他敢肯定绝不是万阳,不过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三十年前,段元德初出茅庐,结识了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三人在江湖最底层摸爬打滚了十多年,最终建立了一个门派,也就是现在的玉鼎门,而段元德的两位朋友,分别就是玉鼎门门主胡成仁与副门主马毅。段元德清晰的记得三人成立门派时候起的誓言,定要让玉鼎门发扬光大,定要让玉鼎门人昂首挺胸。

    今日,他段元德可以死,但玉鼎门的脸绝不能丢在他手上。

    张不惑看到段元德只身上前,倒是愣了愣,十数骑冲锋都奈何不了他,竟然还敢冲上前来一对一,莫非这人是傻子不成?张不惑拍马上前,手持枪,没有动作,就那么冷眼看着冲杀过来的段元德。

    后方的谭天华对身旁的田君浩说道,“田兄,你我靠上前去,若稍后副门主有落败迹象,我等便立即上前助拳。”

    田君浩点头,“此人武艺极高,当是有备无患。”

    两人策马向前,至一个可随时上前援助的位置,紧关注着战圈中的两人,已做好随时策马扬鞭助拳的准备。

    段元德口中低喝,双臂绷紧,举刀冲杀向张不惑。作为对手的张不惑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冷眼看着段元德,此刻张不惑的眼中,段元德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一般,慢慢待其杀到近前再做反应不迟。

    “铛,”张不惑送出一枪,架住段元德手中刀,段元德刀势一变,顺着枪杆斜削向张不惑握枪的手掌,刀刃划过枪杆发出吱吱尖锐刺耳的声音,张不惑眉头一皱,似是非常不喜,紧握枪杆用力一震,便将斜削而来的刀刃荡开,长枪顺势一缠,将其限制在一个攻不可攻守不可受的尴尬范围内。

    段元德招式齐出,想突出枪影笼罩的范围,却次次被拦回,几个回合下来,段元德脑门已满是汗珠,分不清是因体力消耗流的汗,还是因为焦急而出的汗。

    后方不远的谭天华见状,忙对一旁的田君浩说道,“田兄,已然是胜局已定,副门主尽落下风,我等再不上前,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田君浩拔剑在手,“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谭兄速速与我联手,去助副门主一臂之力。”

    说完,田君浩一挥马鞭,手中持剑朝战局杀去,谭天华亦是握紧剑柄紧随其后。

    其实两人心中皆有些打鼓,张不惑的凶悍实在是出乎了两人意料,只是若今天怯战,以后在江湖上也就混不下去了,大势如此,容不得两人不上。

    正在交战中的张不惑始终留有一部分注意力在关注着玉鼎门其他人,见状谭田两人过来驰援,当即一声冷哼,体内气机鼓动,枪势一变,狠狠将段元德守在中线的刀兵抨开,刚想一枪刺入其心窝,却是忽而改变主意,留了一线,转刺为砸,一枪杆将段元德砸落马背。

    紧接着送出一枪,与田君浩手中剑交击,如先前第一次交手一般无二,直接被长枪震飞,张不惑又是一枪杆将其砸落马下。紧随其后的谭天华亦是这般,毫无悬念被砸落马下。

    张不惑本就处于凡间武道的顶峰一列,如今体内更是蕴养气机,但凡气机鼓动运转,凡躯无人能敌。没有下杀手,是因为张不惑想解开心中疑惑,自己之前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会被玉鼎门盯上,非杀自己不可。

    被砸落在地的三人艰难地支撑起上身,手紧捂着肋部,虽没发出声音,却可见疼得冷汗直流。张不惑虽收了手没动杀心,但砸的那一下刚好砸在肋骨部位,抨击之下,三人肋骨不同程度地断了三到四根。

    “你究竟是谁?”段元德咬牙问道。

    张不惑下马,来到段元德面前半蹲,道,“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杀我?”

    段元德带着怒意,“为何?因你杀我玉鼎门之人!”

    张不惑冷哼一声,“莫不是你玉鼎门骄横惯了?张某那日在茶摊饮茶好好的,忽而就来一玉鼎门的人开口挑衅,紧接着之后就暴起袭杀张某,张某还想问问你们玉鼎门这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没等段元德回答,一旁的谭天华忽然开口,“张某?你不是万阳吗?”

    “万阳?”张不惑皱眉,“为何会认为我是万阳?”

    闻言,谭天华与田君浩均是愣住,齐齐看向段元德。

    段元德先前已有心理准备,沉声道,“敢问高姓大名?”

    “某张不惑。”张不惑答道。

    此话一出,三人脑中顿时像是起了晴天霹雳一般。张不惑?枪败万阳叫板魏季弘那个张不惑?那个玉鼎门给出了一个副门主位置诚心邀约的张不惑?

    “你们为何会认为我是万阳?”张不惑很是关注这个问题,再次问道。

    张不惑的问话将三人思绪拉了回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还是段元德开口道,“谭堂主,你手下不是有人知晓事情前因后果吗,快叫过来问问。”

    这话倒是将谭天华提醒了,回头大喊道,“刘庆生,过来!”

    那边,十数骑正因为副门主与两位堂主都被挑落马下而不知所措,刘庆生早已躲到队列最后方,刚想开口鼓动众人一起逃回宗门报信求援,突然便听到了谭天华的声音,瞬间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刘庆傻眼了,特别是看到连张不惑也望了过来,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刘庆生下马步行走到近前,弯腰拱手道,“参见副门主,参见两位堂主。”

    “刘庆生,你当着大家的面,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段元德一双眼睛紧盯着刘庆生,“要是敢有任何隐瞒或者谎话,你知道结果!”

    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都盯在了刘庆生身上,刘庆生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忙说道,“不敢,小人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当即,将从郭鸿与其对话开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期间还不时偷偷瞄一眼张不惑,生怕讲述得不够清晰惹恼了这尊大神。

    众人听完刘庆生的阐述,都傻眼了,原来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郭鸿一个错误的判断而引起的。一个小小的判断错误,一错再错之下,竟然闹成了现在这般不死不休的局面。

    若不是郭鸿已经死了,段元德都恨不得现在提刀去活劈了他,打生打死,白白帮万阳扬了名不说,这令得玉鼎门颜面扫地的对象,竟然还是玉鼎门诚心相邀的人,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保管未来一百年都不缺谈资。

    张不惑终于是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郭鸿要偷袭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玉鼎门要致自己于死地,这般原因,真的是足够让人无语。

    “事已至此,虽说是我先杀了玉鼎门的人,但杀人者人恒杀之。郭鸿要杀我,我不可能任由杀之,许文耀要杀我,我也不可能任由杀之。今日张某没动杀心,就是因为心有疑惑,为了搞清楚此事间的误会,如今既然已清楚事实,不若双方就此罢手如何?”

    张不惑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死的人已经死了,但就如张不惑所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如今既然误会已经解清,也就没必要再多造杀孽。更重要的是,现在张不惑的心思都放在了蕴养气机一事之上,不想再因这些琐事扰心乱神,早日脱去凡胎成就先天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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