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有些慵懒地洒在白色的桌子上。孔灵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睁开。透过阳光,看到阳台上的三叶草泛着绿光。她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旁边,望着外面的梧桐树。树叶在秋风中翩翩起舞,迟迟不肯落下。这里是五楼,叶子要落到地上需要一些时间。也许它并不打算落下去,而是想飘到别的地方,比如楼顶,比如别人家的阳台上,比如,另一个城市……

    孔灵将书架里的书拿下来往纸箱子里装,房子到期了,她要搬到自己新买的房子里去。

    一个白色的本子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拍拍灰尘,有点发黄。这是她和肖金棉的日记本,这里面记录了他们的点点滴滴,就像他们的孩子一样。她打开它,眼角泛起了泪花。

    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傻小孩;离开你的时候,你已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哦,原来我曾经拥有过你,而现在,我把你丢了。

    日记里的这些字句随着她的泪流变得模糊。其实她不知道,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那个男人正在独自悲伤,只是这悲伤,她怎么也感觉不到。

    他的相片锁在抽屉里很久了,布满了灰尘,孔灵一直都没有勇气去看它。今天,她突然有种想看它的冲动。她并不想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一切。她怕那些会扰乱自己平静的生活,会让自己的心湖再起涟漪。此刻,她只想静静地欣赏那张照片,欣赏那时的他。

    肖金棉,就是这个男人,曾经让她的心破了个大洞,耗尽了她最美好的八年青春时光。他,是她一生永远难以忘记的痛。

    孔灵将这些照片和日记本放进一个蓝色的盒子里,扔在箱子的最底层,便起身去整理别的东西。

    忧伤的调子在屋子里弥漫着。

    突然,电话响了。那边传来闺蜜王雪的声音:“他要结婚了!”

    他要结婚?!他,他,要结婚了!

    好啊,结婚好啊!他终究是结婚了!

    窗外突然就下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场雪竟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早,让孔灵有点不知所措。她推开窗户,将手慢慢地伸出去,雪一片片落在她粉嫩的手上,立刻就化成了一滴滴水。孔灵打了个冷战,关起窗户,蹲了下来,整个身子缩在墙角。

    这个冬天真的很冷!

    ——————

    四年前的某个夜晚,一家火锅店里,肖金棉信誓旦旦地对孔灵说:“孔灵,我肖金棉这辈子娶定你了。你等着,给我几年时间,三十岁前,不出意外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娶到手,让你做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就在这个城市,我肖金棉一定会给你孔灵一个家。对,就在这个城市,咱那儿也不去!”

    当时,火锅店的超大屏幕电视上正在直播奥运会的开幕式。

    那一天,孔灵来北京刚好半个月,所有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是充满力量的。肖金棉刚发了工资,请她吃饭。

    虽然是八月,天热得感觉要烧起来,他们还是一头扎进了火锅店,吃得天昏地暗。

    从那里出来后,他们坐在小区的花园里,一边喝酒,一边唱歌。别人还以为他俩是神经病呢。后来,他俩喝大了,就蹲在马路边吐个不停,甚至还往过路的人身上扔石子。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

    孔灵温柔地依偎在肖金棉的怀里,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慵懒的小猫,轻声对他说:“等我们有钱了,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一百多平米,带落地窗的那种。我要在阳台上种花、种菜、养鱼。我还要弄一个小书房。不行,得弄两个,万一我们吵架了,可以待在各自的书房里冷静冷静。我要在书房里放满自己的作品。你呢,就在你的书房里放满各种医疗器材,别人推门一开,还以为自己进了医院了呢。呵呵……”

    “对了,还得给小宝宝准备个房间,墙壁要是海洋蓝的,地板要是草绿色的,至于床嘛,就弄个跳跳床,让小宝宝在上面跳个够。还有,再整个滑梯,这样我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溜滑梯了。”

    肖金棉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笑道:“你以为你是开幼儿园呢,幼稚!”

    “你才幼稚呢。你说我们将来要是有孩子了,该取个什么名儿呢?棉花糖?小金灵?肖孔孔?肖灵灵?”

    “什么乱七八杂的,还细雨涮涮喜涮涮呢!”

    “哎,说真的,我俩在一起多少年了?”

    “有年头了吧。想不起来了……”

    是啊,他们在一起太久了,以至于孔灵觉得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在一起的。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场景了,不是刻意的安排,也不是什么命中注定。

    那时孔灵还是华青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学生,正在读大二。一个周末,孔灵去医科大学附近的酒吧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这是孔灵第一次去酒吧,在这之前,她非常讨厌这种地方,总觉得里面的人不三不四、不学无术。可是,这是她最好的朋友过生日,她不得不去。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气氛很暧昧。孔灵在好朋友的再三劝说下喝了很多酒。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此之好,光喝不醉。玩到尽兴处,大家都像脱缰的小野马,开始做游戏。很老套的游戏,旋转啤酒瓶,啤酒瓶停下来后,瓶口对准谁,谁就该表演节目。恰好第一轮孔灵就中标了。她虽然平时争强好胜,学习能力强,可是她没有任何艺术细胞,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吹拉弹唱更是外行。该怎么办?她整个人呆在那里,傻眼了。

    朋友起哄:“要是不表演节目,就玩个刺激的,接吻,接吻对象任选。”

    “不用选,我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立马站起来大声喊道,很明显他已经醉了。

    “哎呦,看不出来啊,肖哥,你这闷骚男这会儿怎么转性了。”有人吹着口哨调戏道。

    还没等孔灵反应过来,肖金棉厚厚的嘴唇已经压在了孔灵冰冷的小嘴上。孔灵立刻全身麻酥。耳边响起女生的尖叫声,她的脑中只有一种意识:“强吻?我的初吻……”随即整个人倒在了肖金棉的怀里……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真是醉了,就那么稀里糊涂地成了这个男人的女人。

    以前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爱情,可是家里人管得严,再加上自己是一个非常害羞的女孩,所以心里面的那个角落总处于空白状态。上大学后,她终于有了自由,也在努力地改变自己,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可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么优秀的男生扯上关系。

    孔灵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朋友的寝室里。朋友满脸愤怒地看着她说:“还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谁啊?在哪里?”

    “别装了吧你!还我男朋友,多好的一条鱼啊,怎么就让你给叼走了呢!”

    “什么鱼?我没吃鱼啊!”

    “还装,昨晚那帅哥就是我准男朋友,还没等我下手,就被你给勾走了。孔灵,我跟你没完!”说着,朋友就对她一顿胖揍。

    孔灵揉揉被她打疼的肩膀,说:“哦,你是说……啊,我的初吻!可是,我……我到底给谁了啊!”

    “来看看,让你瞧瞧啊。”朋友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二寸照片,递给孔灵,接着说,“他,肖金棉,二十岁,未婚,一米八,我们院学生会主席,个性随和,有点闷骚,懂点艺术,无不良嗜好,一个纯洁、纯粹的好男人。”

    “你确定是他?”

    “怎么就不是了!他就是我准男朋友,可是现在他已经不纯洁了,送给你吧,姑娘我不稀罕了。”

    “哦。”孔灵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腾腾地穿好衣服,就被朋友拉出去吃早饭了。

    一路上,她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

    吃完早饭,孔灵准备回自己学校。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走,我送你回学校。”

    孔灵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谁啊?”

    “肖金棉!”

    从这一刻起,肖金棉就俘虏了孔灵这只小绵羊。肖金棉就像一颗陨石一样,毫无预兆地掉进了孔灵的生活里,炸得孔灵措手不及。他的出现,彻底打破了孔灵原来的世界。以前她的世界简单得就像一条线,学习、吃饭、睡觉,和朋友逛街。唯一参加的社会活动就是勤工俭学,那就是在学校的报刊亭里卖报纸、杂志等,虽然她并不需要这些钱,但是可以锻炼自己。现在呢,她的世界里全是他。

    她上自习的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用笔尖戳戳她的后背,递给她一瓶水。她去食堂排队吃饭的时候,他会突然端着打好的饭菜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笑。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她总会肚子痛得厉害,窝在宿舍里不想出去,他会和楼管阿姨斗智斗勇,然后领着一大堆零食来宿舍看她,给她讲冷到极点的冷笑话。每当这时候,舍友们都特别开心,因为她们可以一起分享这些零食。她们还打趣说孔灵应该多来几次例假,这样她们会更幸福的。

    每周五下午,肖金棉都会跑来学校的报刊亭赔她一起值班,帮她卖报纸、杂志,从不间断。他喜欢看她认真读书的样子,是那样单纯、安静,眼神中略带迷茫。

    是的,在很多人眼中,孔灵就是这样的一个女生,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不会让你眼前一亮,但能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一丝影子,当你想起她时会会心一笑;长得不漂亮,却很精致、很那看;家境还不错,但她从不乱花钱;没有特别的爱好,却在学业上从不含糊。当她低下头用眼神和那些文字交流时,你才会觉得,哦,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女生。

    很久以后,当孔灵问肖金棉最喜欢自己哪一点的时候,肖金棉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地说:“我喜欢你看书的样子。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报刊亭里认真地看着书,我叫了好几次,你都没有理我,等我走远时,发现你低着头,缩着脖子,正在挨批,估计那人应该是你的小领导。我当时就在想,还有这么爱看书的傻丫头啊。”

    “什么?难道你强吻人家那一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

    “你才知道啊,傻丫头!”

    “你个坏人……”

    “傻丫头”,孔灵最喜欢肖金棉这么叫她,叫得他的心里头很踏实、很温暖。

    她以为,他能这样叫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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