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宁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一,夜,汝阳城皇宫。

    沁帝和杨直父子俩人站在宫墙之上,墙内是整个大沁的核心,墙外则是出水马龙的凤兰街。

    沁帝望着街上景象,熙熙攘攘,万家灯火。

    沁帝一脸满足,盛世是他亲手缔造,也是他亲手送上巅峰的。

    沁帝指着远处说道:“那里有很多人还没有站队,所以你不能留在京城太久。”

    杨直一屁股坐在垛口上,手伸过头顶竟然没能摸到垛子顶上。

    杨直用双手撑着两边的墙垛子,轻笑道:“这一回是去哪里?”

    沁帝扭头望向儿子,笑道:“你想去哪里?”

    杨直想了想后说道:“听你安排。”

    沁帝点头,随后苦笑道:“你不走,他就要来了,我那个弟弟做事一向优柔寡断,你走了,他就不会一个人来汝阳城了。”

    杨直轻声问道:“你确定我走了,他就不会来?”

    沁帝点头。

    杨直轻笑,跳下垛口就走,头也不回,朗声道:“我选择相信你。”

    沁帝跟上儿子的步子,正色道:“这回还是去玄空山,不过这回去的是寺庙,不要踏足道观一步。”

    杨直扭头问道:“柳易怎么说?”

    沁帝哈哈大笑道:“钦天监对你们的前世今生都进行了推演,至于结果,前世他留你一命,这一世同样如此。”

    杨直笑容灿烂,随后有些不信,忧心道:“算命的嘛,都是骗子。”

    沁帝摇头,正色道:“天家笼络的就不是骗子。”

    沁帝想了想后轻声道:“若是遇到了那两兄妹,选择视而不见就行。”

    杨直点头,一朝天子一朝臣,胳膊拧不过大腿,漏网之鱼,以后那个人的事,只有三句话而已。

    沁帝忧心道:“有些事很是恐怖,就算是我也控制不了。”

    杨直问道:“两教之争?”

    沁帝点头又摇头,“要是柳易真被放进了三教之争中,那么以后很多人的命运都将被改写,你也不会例外。”

    杨直笑着问道:“倌儿是高手?”

    沁帝轻笑着点头,“没有一个化境宗师跟着你,为父实在是不放心。”

    杨直没那么多父子温情,轻笑道:“你会不会怪我知晓晚了,那天见他摔在船上,如红毛落地,我才后知后觉地觉着了他不止是个老仆那么简单。”

    沁帝哈哈大笑道:“韩前辈并不是我特意安排的,他们江湖人念旧情,你给了他雪中送炭,他就能给你出生入死。”

    杨直轻笑道:“本就没几两肉,死了可惜,活着可怜。”

    杨直快步而下,当夜匆匆出门。

    ……

    ……

    当夜,一直在清倌人处听曲的曹都很憋屈,五年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今日怎么了,还让不让人混了?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自己女人受欺负了,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将对手打累。

    这就忍了,不符合胭脂老板的做事风格啊,胭脂老板越想越憋屈,他娘的,自己女人正在和别的男人咬架,并且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

    看见两个女人又觉得惹不起,长那么漂亮还大摇大摆,要么有个牛哄哄的亲爹,要么有个屌炸天的干爹,实锤了。

    胭脂老板这一世学会了察言观色,遇事从来不贸然出头。

    前世他就是出头,一不小心被人闷头来了一棍,才来到了这智障的世界。

    初来乍到,他也长了教训,总觉得女人不能找的太漂亮,否则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会死的。

    曹都后来发现,这世界赚钱真他妈容易,赚钱之后他一直想着怎么花,这个世界有的只是青楼女子,有钱之后也没能天天会所嫩模。

    后来曹都想着这世界没的东西他可以创造发明呐,想通了一切之后曹都真就发明了。

    不过除了他,没什么客人,再说了,他是老板,去了也不用付钱,自然不算客人。

    曹都想发明很多东西,但他出生太低了,一直了解不到这个世界中最高一层的规矩。

    前世他看过很多穿越小说,那些穿越者一不小心发明了一些东西之后当时就被砍头了,所以曹都也不碰军中东西,而是选了最为保险起见的胭脂买卖。

    说到底曹都不信任自己的运气,他能瞎猫碰到死耗子般地穿越一次,再作死,说不定真要赴黄泉了。

    曹都的胭脂在整个大沁打响了名声之后,他选择了饥饿营销的模式。

    他只敢占领高端市场,低端市场他不是没想过,但万一直接变成垄断了呢?

    在他的那个世界里,每个国家都有反一家独大的垄断法,要是成了垄断企业家,那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对象的。

    曹都不敢挣太多钱,他挣的钱都选择花了。

    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曹都并不喜欢读书,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学渣,尤其不喜欢历史地理这些学科,但史书上那些趣事,他多多少少地知道一些。

    明朝有个人叫沈万山,钱一直省着不花,最后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曹都有钱之后,怎么花钱成了他的人生一大问题。

    曾经读书勉强考了了一个民办高中,学费贵的要死,但整个学校都充满了一种垃圾场的味道。

    高二分科的时候,曹都真不知道他该选哪一科,对于学渣来说,选文选理都一样,因为都不行。

    他最后选了文科,死命读书之后知道了古时候花钱,不能花出名声和行头,绝对不能。

    西晋有个人名叫石崇,他就是花钱太看重名头,所以被人砍死了。

    石崇因为爱美人,所以买了个名叫绿珠的姑娘,随后得罪了真正的权贵,最后真正的死不瞑目。

    曹都不读书,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了解了一些时事,比如京中今年的第一花魁名叫隋珠。

    隋珠就是绿珠,不过是换了一种叫法而已。

    隋珠在的一日,胭脂老板都经常提醒自己,名满天下的女人绝对不能碰,否则绝对会不得好死。

    果然,胭脂老板前几天刚知道,那个隋珠被假太子爷看上了,听说死了一船的人。

    胭脂老板事后一脸的庆幸,还好自己没碰。

    有钱之后,曹都还是改不了有钱男人的通病——巴不得漂亮的女人都在自己家里等着临幸。

    曹都这么想,也这么干了,他盖了一条可以住两三百人街道,每天划着车,车停哪个女人的门口,当晚就睡哪个女人。

    还没能爽块几个月,曹都发现这肾啊,不争气哟!

    但是那事还得办,漂亮的女人,就算老子睡不过来,也不能让别人睡了。

    有钱人的世界,那就是想什么就能干什么,还能都干成了。

    曹都想着老子就将天下漂亮女人都藏起来,嫉妒死你们,曹都这样干了之后心里特别爽快。

    他的那片地上盖了无数的房屋,工匠们还在日夜赶工,加紧建设。

    手底下有人跟曹都说过养女人开销太大,曹都哈哈大笑,跟有钱人说开销大?那点开销,九牛一毛。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为英豪。

    曹都想做英豪,可他觉得成大事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为傻逼。

    这一次曹都竟然忍了,退一步越想越气,想让曹都说自己是傻逼,那得这全世界都是傻逼,他也是才公平。

    坐着听曲的曹都浑身都不自在,所以他决定换一个字才符合他身份,虽说是安慰人,但心里爽了。

    成大事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为土豪,

    曹都改了这句之后觉得不行,这他娘的都忍,这他娘的都能自我安慰大半天,挣钱干嘛?

    曹都风风火火地起身,大踏步准备出了阁楼。

    老鸨时刻都在关注着这位祖宗,见曹都杀气腾腾地起身后,老鸨赶忙上前拦了下来,笑颜如花道:“曹公子是不满意翠儿的琴声吗?奴家这就去换。”

    曹都一把推开老鸨,怒目道:“滚开。”

    出了清倌人阁楼的曹都准备召集人手干他娘的。

    说做就做,青年人朝着门外的众人招手,细细密谋道:“进门之后只管打,打死了老子赔,打不死你们就得死。”

    那些跟着曹都的打手都在摩拳擦掌,有个人说道:“三个都打死吗?”

    曹都翻了个白眼,笑骂道:“不然留两个过年?”

    人群中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众人浩浩荡荡地进门了,进门?门都坏了,此时跟着曹都的人才觉出老爷的英明来,拆门,原来是有先见之明呐?

    曹都带着人杀气腾腾地进门之后傻眼了,屋内他娘的什么鬼,竟然有人也看他们不爽,已经打起来了,乱作一团。

    曹都推开一个逃跑到自己面前的嫖客,骂道:“打你妹啊,老子不动手,你们他妈的凑什么热闹?”

    曹都愤愤不平道:“穿个黑衣杀人,耐脏还是耐打?”

    曹都朝着身后人说道:“动手。”

    众人一拥而上,黑衣人渐渐已经显颓势了,还有几个人在苦苦支撑。

    曹都身后站着三个气定神闲的中年人,打扮不同。

    一个是刀法宗师,麻色短衫打扮,刀法早已融会贯通,臻至完善。

    一个是棍法宗师,穿着蓝色单衣,棍扫一大片,他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还有一个则是拳法宗师,一身腱子肉差点就能将宽松的褐色短衫给撑开了,拳法刚猛无匹,所到之处,万物尽折。

    曹都朝刀法宗师抱拳道:“今日的事就麻烦冯师傅了。”

    姓冯的刀法宗师重重地嗯了一声,加入战阵。

    曹都身后的棍法宗师说道:“我都想出手了,没想到便宜了老冯。”

    曹都哈哈笑道:“忍耐啊!”

    胭脂老板在清平城不怎么样,低调得很,就是平时做些强抢民女、混个青楼砸钱什么的勾当。

    他有两样东西,一样是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遗憾请不到太极境高手,无极境有几个,他也满意了。

    在高高在上的江湖上,无极境高手可能多如牛毛,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无极境高手已经是凤毛麟角了。

    胭脂老板因为太有钱了,脑回路有些清奇,刚才要杀的人他已经不准备杀了,他要杀的人被人捷足先登杀了,哪算什么事啊,他曹都的面子不要了?

    回到那句话,惹不起的人我就不惹,当朋友,那我惹不起的人,并且是准备当朋友的人被外人惹了,当如何?提刀砍他丫的,方是正道。

    曹都吩咐道:“救下那三个人。”

    传令的吓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偷偷望了老爷两眼。

    曹都重复道:“救下那三个人。”

    曹都身后的两位宗师脸色古怪,他们实在是跟不上主子的脑回路。

    清倌人处,百里青青和迟重锋对外面的事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满屋子早已乱作一团了,弹琴的清倌人也慌忙走了,两人四周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但两人依然气定神闲,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甚至是外面太激烈了,两个女子也朗声斗嘴解闷了。

    迟重锋仰着下巴问道:“不去救你的两个男人。”

    百里青青笑道:“战且不说不是我男人,就算是,我也送你了。”

    百里青青说完之后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轻声说道:“忘了你已经有解三秋了,好像你也不需要。”

    百里青青说完之后依然不依不饶道:“两年多不见了,解三秋依然滞留在相生境,你也同样滞留在相生境,怎的,这么两三年来,你们在苌楚宫都忙些什么呀?”

    迟重锋气笑道:“短短几天就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柳易那小子调教女人的手段,了不得啊!”

    柳耆卿躲在了墙角落处,伸着手将三个女子护在身后。

    三个女子都在哇哇大叫,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忘了用手绢擦拭。

    柳易和解三秋两人,一人握着木剑守着三道窗户,有黑衣人从窗户外窜进来时,柳易就用木剑拍回去。

    解三秋握剑守着门户,绵柳剑狭长无比,正好适应解三秋返璞归真的剑法。

    解三秋的相生境就算是对上江湖游侠的太极境也能一战,杀这些小鱼小虾自然没有问题,但门外涌进的黑衣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差点就杀不过来。

    更有无数的弩箭朝着屋中射来,解三秋又忙于杀敌,又忙于拍落射进屋内的弩箭。

    慢慢地竟然有些气机不支的迹象,解三秋正在疲于应敌,这时候他不再使劲拍落一支又一只的弩箭,而是选择用诡异的角度将弩箭拍了偏离原来的轨迹。

    眠柳剑,这柄出现在大沁西北的平山郡后,被凉王纳为己有了,至于这柄杀器怎么来到大沁汝阳城正南方的苌楚宫,解三秋不知,他也不了解,师父让他用这柄剑,他就用了,正好称手。

    柳易挡在了三道窗户之间,脚下辗转腾挪,手中木剑或顺握或反握,一次又一次地杀退了从窗户外掠进来的黑衣人。

    有两次柳易为了拍偏射向柳耆卿等四人的弩箭,甚至使出了以前从未使出过的倒提木剑。

    柳易渐渐体力不支,每次在屋内剑挑了杀手之人,窗户外的杀手好像全然不惧死一般,波涛汹涌地朝着窗户掠来。

    柳易刺杀一人后,不得不将刺死的刺客挑起往窗户外扔去挡住再次掠上来的刺客。

    正有一个刺客朝着柳易左边的窗户掠来,柳易倒提长剑准备将这名黑衣人杀了。

    柳易上前一步,弩箭从窗户外射来,正指他的头颅。

    柳易腰身一扭避过弩箭,随后柳易倒提木剑在空中画了个大圈,木剑剑柄刚好拍到了短小弩箭的箭尾,弩箭由此改了射向柳耆卿的轨迹。

    柳易的木剑将整个圈画圆了之后,正好切在了黑衣人的脖颈之上,黑衣人一半的脖颈已经被木剑割开了。

    柳易木剑一划将黑衣人整个头颅切了下来,正在此时,右边的两道窗户上已经进来两个黑衣人了。

    柳易灵机一动,临时改了练过千万遍的一剑三式,第一剑用剑柄拍飞了那个可怜虫的头颅,头颅正巧将将他左前方的那个黑衣人拍出窗外。

    柳易脚下腾挪到了那具还没有倒下的无头失身面前,背对门外的解三秋时,木剑已经横握在胸前。

    柳易右手握剑,左手成掌按在剑上,腰身一动用力前腿将无头尸身推向跨进屋内的杀手。

    杀手慌忙出剑刺向尸身,在剑尖穿过尸身时,黑衣人已经被柳易推向窗户外了。

    柳易木剑一个旋转拍向柳耆卿的头顶,拍散了柳耆卿发髻的木剑急转向下拍落一只弩箭。

    木剑拍落了弩箭之后气势不减,顺势将落进窗户的黑衣人拍到解三秋那边。

    解三秋绵柳剑在手掌中一转,长剑反握,急转向下,一剑刺进被柳易拍到他跟前的黑衣人。

    解三秋左手朝着脑门一抄,握住射向脑门的弩箭。

    解三秋握住弩箭急速跪地,弩箭直接插在了还未死透的黑衣人脸上。

    解三秋刚才跪地避开的弩箭射到柳易跟前,柳易长剑相上,被巨力改变轨迹的弩箭射在了房梁之上。

    就算是在繁华的烟花巷,罗网杀手依然是来去自入,悄无声息地来,估计打不过后悄无声息地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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