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混沌,乱妖丛生,地妖以人为食,所到之处,流民四散,百姓呜呼哀哉。所谓地妖,乃冥界生灵,长相奇特,力大无穷,通灵者可披上人皮游走于人间捕猎,通性者则变化成人形。地动时从冥界通过裂缝通往人间,大开杀戒。为止杀伐,江湖中神秘组织——砍妖人应势而生,他们戮妖屠魔,保护一方百姓,与妖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抗衡。然砍妖人一职无异于刀口舔食,成则万民景仰,败则死无全尸,必将成为妖的果腹之食,因此,砍妖人在百年间骤减,人与妖势均力敌的平衡逐渐被打破,恶妖再次入世作乱,末日重现,女帝少英以天赐法宝驱之,方使群妖退回冥界之中,平了乱世之灾,法宝随着少英女帝崩殂而传给了太女落英,成了镇国神器供奉于迦英塔中,至于那是何方神器,朝野上下除了当今女帝少英,无人窥得真迹。

    北方的春天万象复苏,绿荫环绕,麻雀群在田野间飞来飞去。村落中,一个中年男子身着白卦,挑着一杆烟吸一口,嘴鼻间徐徐飘出白雾,枯瘦的身体斜躺在摇椅上,陈旧的竹椅随着摆动一边发出吱呀声一边掉出被虫蛀的灰,中年男子眯着眼睛把烟杆点火口对准摇椅把上一个小口子扣下,过了一会儿,另一端把手的小孔冒出了细烟,一只白色的竹虫探出了半只脑袋,中年男子立刻将它揪了出来,竹虫全部的身体都暴露出来,使劲扭动着白胖的躯体,中年男子嘿嘿笑着,把虫子塞进嘴里咀嚼,大呼;“补!大补!”

    站在不远处打磨木板的谷子看见,转头看向远处山边的一团乌云,继续手里的活,前几日刮起了风暴,把妹妹那间屋的房顶给掀翻了,他得赶在那团黑云翻过山丘将暴雨到达之前将妹妹的屋子翻新装修好,想起了那个女孩,谷子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干劲更足,三下五除二,锯断了一根一寸左右的木桩,将木桩劈开,两面打磨平滑,钉成一块门板,谷子天生力气比别人大,在他十三岁时,一头发疯的牛攻击了自己的妹妹,他一拳便将那头打死,脑子都崩裂了出来,从那以后,村里人人都夸他天生神力前途不可限量。要是当了砍妖人,一定是个战神。谷子看着面前这一块木板,两面光滑,拼接起来的木纹瞧着也赏心悦目,心想着妹妹一定会喜欢,谷子将破烂的门板拆下,装上了新做的门板,将妹妹的房子垒高了点,屋顶用竹子铺上一层,抹上一层厚厚的黏土泥巴,外面再盖一层茅草,做好了这些,谷子站在房外看着比其他两间高一点的房子,露出了笑容。他的皮肤有点暗黄,是长年曝晒于阳光下造成的,不笑还好,这一笑,露出两排比常人还白的牙就显得异常滑稽

    “谷子”,一声呼叫唤回他飞走的思绪。他回头,中年男人正站在篱笆外,旁边站着不知何时过来的林二婶,瞧着林二婶脸上焦急的表情以及中年男人背上的一把玄铁剑,谷子便明白他们是去做什么的。

    “谷子,午饭做好了,别忘了喊你妹妹回来吃饭,记得把我晚饭做好,我晚饭要吃鸡蛋豌豆拌饭。”中年男人抿了一口烟说道,这烟着实是他的命根子,就连上了战场,都要随身携带。

    谷子放下了手里的修补工具,回道“知道了”

    交待完,林二婶带着中年男子离开,他们脚步轻浮走得匆忙,似是发生了什么的事,谷子转身准备收拾院中的一片狼藉,瞧见了院中晾晒的护甲,那是他今天实在忍受不住拿出来洗的,从他记事起,中年男人就穿着它,从未洗过,每当他穿着那件护甲从外面带着一身风尘回来时,护甲沾着鲜血的味道足以臭晕一头牛,今日还是他据理力争才从中年男人手中夺来了这件护甲,污了村子北边的一整条小溪才洗干净,如今他现在要出门了,这件护甲可是他的保命符,可千万不能落下。说起来,他是全村仅存的砍妖人,村里人都叫他风大师,是他将谷子和妹妹一手养大的,谷子觉得,自己大约是风大师培养起来的下一代砍妖人,但是,他从来不教谷子武功,反而隔着三两天就带着妹妹出门到林子深处学武,也不让谷子和他一起出去执行任务,谷子认为,或许是自己资质不够,他根本就用不上自己这么弱的帮手,说不定还会是个拖油瓶。每次村里人当着他的面夸谷子会是一个很好的砍妖人时,谷子瞥见他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甚至有几次差点发火,也许是因为是自己不够努力,徒有一身蛮力,给他丢人了,所以始终不愿意让他上战场。在谷子眼里,好像没有他杀不死的妖,他像一个战神一样,战无不不胜,守护着这个村子,但是他也并非真的所向披靡,他记忆中,父亲就有许多次身负重伤满身鲜血一回来就倒下,这一倒下便是昏迷七八天,他身上七七八八的伤痕便是最好的证明。谷子放下手里的活,拿着护甲赶过去,希望能在他开战之前追上吧,说起来,他那么厉害,护甲对他的作用并不是很大,然世事无常,多一道防备或许能从致命的危险之中脱身。谷子想起了风大师平时的训诫,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赶去村子北边,刚才,他们便是往那个方向走去的,那团黑云挤着远处的山巅,始终没法越过,不是每一朵黑云之下必有妖,但,有妖的地方必定有黑云缭绕,这也是风大师教授他的。其实他这次出来,也有一个私心,就是想看一看砍妖人是怎么伏妖的,他已经十七了,是时候减轻父亲的重担了。谷子紧紧攥着手中的护甲,飞快跑了起来。

    刚出村口,便瞧见自家的牛在悠闲的吃草,自己的妹妹却不在周围,村东头有名老赖赵大的儿子赵熊带领着两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孩子从草垛里慌张钻出来,他们发丝微乱,身上沾着枯草,有一个孩子手上擦破皮,瞧见一旁的谷子,打了一声招呼;“谷子哥”

    其他两个小孩也跟着他喊了一声,随即三人像见到鬼一样逃跑

    “站住”谷子大吼一声

    三人向被粘住了似的,一动不动,赵熊开口道;“谷子哥,还有别的事吗?”

    “你们可有看见我妹妹?”

    赵熊面色慌乱,挤出了一丝笑容,不笑还好,这一笑,肥胖的脸向扭曲了一样极其难看:“没,没看见”

    谷子慢慢走近,赵熊他多少也是有点了解的,平时在他面前乖顺至极,转头就去仗着自己肥胖的躯体和他爹在村中荒诞的淫威欺负幼儿老人,去年竟让一个失明的英烈寡母喝他的尿,实在看不顺眼,谷子将他打了一顿,老赖赵大不服,上门闹事,被谷子打了回去。今日这几人行事怪异,面色慌张,肯定刚才没做什么好事,方才想起了二人间的恩怨,加之这小子怪异的表情,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怒火中烧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提起赵熊的衣领:“我妹妹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赵雄急了,连忙摆手否认。

    谷子一拳打晕了赵雄,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其他两个小子看见出血吓得瞬间腿软,转身想逃奈何根本走不了几步,连滚带爬着,嘴里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谷子扔掉赵雄,拉起一个小子:“你说,我妹妹在哪里?不说的话你们死在这儿可没人瞧见”当然,这也不过是吓唬他们的,对于混混小流氓,死亡才是他们恐惧服软的东西。

    那小子吓得哆嗦,手指指着草垛的方向:“不关我们的事,是,是赵熊,他说要报去年的仇,给了我们五个铜钱过来帮忙,我们只是过来助威,什么都没做”

    谷子捏紧拳头给了他们各自一拳,将他们打晕,连忙起身跑进草垛里,四周无人,谷子拼命扒开草堆,只见一片青黄衣角露出来,谷子拔了几下,草堆中露出了一个女子,她的脸色苍白,眼角青紫,身上捆着绳子,嘴上塞着一块布,分明是要将她活活埋在这个地方,“彩云,彩云,对不起,哥哥来晚了”,女孩裸露的肌肤凹凸不平,其间布有红斑与血丝,仿佛被人拨了一层皮,脸上的肌肤如蛤蟆般,脸颊中部一块凸起的肉露出两个洞,下巴上方有一条褶皱的逢,那便是她的鼻子和嘴巴,加之皮肤天生白皙,整张脸更像是挂着一块泡发的肥肉,她便是陆彩云,村里出了名的丑八怪,是风大师将她从妖的口中救回来的,村里有好事者常在谷子面前提问,为何他们全家都不是一个姓,他内心也好奇曾问过父亲妹妹为什么姓陆而自己姓谷,父亲却姓风,那时候父亲饮了一口酒回答自己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起什么名字就起了,姓氏不同依旧是一家人,说完便翻了个身打呼噜,谷子也很无奈,对于父亲随心的性子自己是一点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不过,随便起个名倒也像是他的风格。但无论姓氏如何,他们的确是一家人,谷子打第一眼看见陆彩云起,便十分喜爱,回想起邻居文奶奶的描述,陆彩云被抱回来时全身都是血淋淋的,一声不吭,要不是胸口上下呼吸引起的起伏还有她身上的体温,恐怕早就被当成了死婴了,找遍了全村在哺育的妇人,无人敢代乳,两岁的谷子便抱着她又亲又抱,是呀,谷子的确很喜欢这个妹妹,把她当成掌中珠宝来疼爱,以至于家中的门槛将陆彩云绊倒一次,谷子便趁风大师不在家将门槛给铲平,后面的事自然是风大师回来后谷子受到了一顿爱的教育。

    可捧在手心的妹妹就这么挨了一顿打,谷子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的揉捏般,谷子抱起昏迷不醒的陆彩云,一想起赵熊这斯要将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致死,面色愈发冷冽,在赵熊的双脚各自狠狠踩了一脚,骨头断裂声响起,装死的赵雄受不住双腿断裂之痛,哀嚎起来,“救命啊,我要死了”。谷子抱着自己的妹妹快步往村中走去。

    回到了家中,谷子踹开了新做好的房门将陆彩云放在床上,刚装修好的房屋还留存着些许新鲜泥土的气息,谷子放出墙壁笼子里面的一只通体黄色的鸟放出去,走到床边轻声呼唤:“云儿,云儿”。

    不到一会儿,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跟着那只通体黄色的鸟来到一户农家,浅蓝色纱衣绣着朵朵白莲,百褶裙诀随着步伐走动摇摆出阵阵涟漪,她面上裹着白纱,头上挽着飞天云鬓,宛如降世仙子。越过篱笆走进院子,院中有三间茅草屋,女子径直走进那间比其他高出一点的房子,进入屋子内,瞧见陆彩云躺在床上,皮肤如蛤蟆般粗糙,不仔细看,宛若一个被剥皮泡发的躯体,谷子坐在她身边,面露担忧,见女子来了,立刻让出床边位置“蓝师父”。

    女子没有理会,皱着眉头坐在床边先给陆彩云诊脉,而后眉头舒缓拿出一个白瓷瓶在陆彩云口中喂了一颗药,女子开口;“是受外部重击导致的昏迷,究竟是谁敢对我蓝幻的徒弟下手?你这个当哥的怎么回事?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好?”

    蓝幻转头一瞪谷子,谷子红着脸低头,想她蓝幻是这天环大陆仅有的五级圣医之一,其他俩人要么关山辟谷想成仙,要么躲在酒庄日日逍遥醉饮,这世间医治百姓的重担全由她一人负责,她的地位在天环大陆之内谦虚点也仅次于三帝,说大点,相当于全天下人的生死由她决定,如今竟有人敢打她徒弟,这比说她医术不行还要命。蓝幻继续盯着谷子,希望他能说出让她满意的话。

    “蓝师父,欺负妹妹的人已经被我处罚了,还请蓝师父息怒。”并非谷子不愿意招供出赵雄,而是谷子认识这个女子已经好多年了,她第一印象会给人江南女子的温婉气息,误以为她是个和善温柔的,事实上相反,这位蓝师父脾气异常火爆,尤其是陆彩云,是她心尖上的宝贝,除了陆彩云,谁要是欺负了陆彩云或是做了什么让蓝幻不高兴的事,绝对是要地府走一遭的,谷子用双眼见证过许多她杀人不眨眼的场景了,与其说她是一个救人于生死的医者,不如说是行走于人间的判官,生死全由她的心情决定。

    “我徒弟被打了,我连凶手都不知道,一句息怒就想让我罢手?我且不欺负你这个毛头小子,你爹那个老东西呢?让他出来!”

    “父亲上战场了”

    蓝幻闻言,瞥见了床边的护甲,冷哼

    “长进了,连救命的护甲都不带,他去哪儿边砍妖了?”

    “村北”

    蓝幻循着窗边望去,看到了远处山巅那团黑云,黑云像是飘在天空中的一团墨汁,正欲冲破山巅,气流翻滚,在谷子看来,定能给村子带来一阵三天三夜的暴雨,蓝幻又仔细看了一会儿,心想,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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