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十三露出一副老江湖的浓浓笑意,打哈哈道:“账房先生已经看到了在下的诚意,只是不知道,老板肯不肯收下在下这份诚意啊。”

    老板摸了摸胡子,眼珠子一转:“血珊瑚因药性猛烈,很早就不在京城贩售了。不过,既然有心做买卖,我就是多费些周折也不妨事。只是还不知道公子,打算买入多少分量的血珊瑚?”

    京墨不禁有些忧心,画十三不但对血珊瑚的功用一无所知,更是对其价钱心中没谱,她正想办法不动声色地为他帮腔,可却突然听到他不慌不忙地回道:“十两。”

    “什么?!十两?!”老板和账房无不瞠目结舌地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画十三,面面相觑低声道,“该不会是个病得糊涂的大财主吧?”

    画十三只当没听见,回以淡淡浅笑:“一万两银票,换你手上的十两药材,这个见面礼,不知二位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老板连同账房一起忙点头不迭,可老板毕竟存了个心眼,笑意渐收于深深向下撇着的嘴角,挑了挑眉,“可是公子的这份见面礼也未免太过于厚重阔绰了吧?血珊瑚虽是本家独门奇药不假,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味差不多的药材罢了,公子看样子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敢问公子到底意在何为?”

    画十三朗声笑了笑:“老板果然是痛快人。在下也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不得不说,听说老板乃是商人起家,却能在医药界做得风生水起、独当一面,在下实在佩服。不久前,承蒙上天眷顾,在下一位远亲暴毙而亡,留下了一笔十分可观的银子,无奈我一介书生不谙生财之道,唯恐坐吃山空,故有意投奔一个成就斐然的可靠之人,在下出钱,只求不赔便是了。思来想去,此选非蒸蒸日上的秦氏药业莫属。”

    老板恍然如悟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上下打量画十三其人,反复思量着画十三方才的一番话,嘴角渐渐泛起精明伶俐的市侩笑容。他堆着一脸浓笑开口道:“这个好办!如公子所见,秦氏药业家大业大,十年盘稳根深,若得公子出钱加以壮大,必定会打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局面!这一万两银子,我就先收下。按理说,做生意不该如此草率,但见公子如此诚意,我也自当以爽快相酬。他日必有同富贵之时,哈哈哈!”

    说着,画十三就见两眼放光的老板伸手要来拿银票,画十三心里不禁冷笑,进门这么久了连个姓名也不问半句,果然扮个钱多的傻财主最能让对方放松防备。画十三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将钱纳入了袖中,突然“哎呀”一声挠了挠头,恍然问道:

    “我从书上看,两方合作,多少也得知根知底才行。不如我先听老板给我讲讲秦氏壮大的历程,让我心里有点谱,怎么做些卖药救人的生意就能如此坐大呢?若说服了我这个不谙此道的书呆子,别说手头九牛一毛的区区一万两,便是将所有的银子都供在秦氏的门下,在下也是能睡个安稳觉的。”

    老板咂了咂嘴,恨恨地咬了咬牙,眼神恋恋不舍地从这笔钱上收了回来,毕竟这着实不是笔小数目。老板只好耐着性子粗略回答:

    “年轻人你放心,我们这都是老江湖了。咱们秦氏药业在上头有人,不然能这多么年风雨不动安如山么?连昔日的杏林谷都不在话下,放眼大殷,不是咱们秦氏离不开医药市场,而是整个大殷少不了咱们秦氏药业了呀!其实你这些钱,说少不少,说多,也未必多到哪里去。只是如同官场之道一样,年下需要打点的关节不少,何况多个朋友多条道,你说你我二人,何乐不为呢?对吧?”

    果然好口才,如果画十三真真是个有意合作的怀财之人,说不定此刻已经被他说动了。可知这些年秦氏以钱财为饵,相互勾结的勾当不在少数。

    画十三也终于听到他最想听的了,仍然故作糊涂问道:“上头有人?老板,你看我一个穷书生,也没几分见识。可否说得明白些?”

    “既然知道自己没几分见识,不该操心的我也劝你呀,别瞎操心。”老板话已至此,口风忽然严了起来。

    画十三干笑了几声,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疑道:“在下知道了,放眼满朝大臣,连我这籍籍无名之徒都能叫得上名字来的,而且又官居高位多年安稳如钟者,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

    老板先是一愣,深深地斜了画十三一眼,鼻中发出一阵冷笑:“哼,多年来只听过人下棋,还没听过棋下人的道理。官是官,权是权,钱是钱。这句我花了多少年才得出的话,你这个书呆子必定不能领会啊。行了行了,话就说到这,我的诚意足以相称你的银子也就够了。怎么样年轻人,这宗买卖成是不成?”

    画十三一拍脑门,装傻道:“哎呀,我刚想起来,我这位远亲还有一个私生子正当壮年,连日来一直追着我讨钱呢。我还是先买包砒霜,了结了他之后,再谈生意。来,这是砒霜的钱。”

    画十三从一叠银票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微薄的一张,送到了老板的手上,便装傻充愣地拉着京墨一起朝门外扬长而去。

    留下账房和老板面面相觑,还没等到他们回过神来,画十三又突然回来出现在门边:“秦老板?”

    老板和账房皆一头雾水地愣了片刻,老板回了回神,反应敏捷地答应了一声,接着一脸不满道:“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想提醒秦老板,诚意不是说说而已的。”画十三淡淡一笑,“就比如,秦老板不在意自家姓名,便索性连在下的名字也不问,就妄谈上万两的生意,敢问诚意几何?这倒令在下见识了贵药业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本质。”

    “你!”看着画十三理直气壮远去的身影,老板怒而拍桌:“糟糕,怕是被这个小崽子给耍了一遭!”

    “怎么了老板?”账房有些迷茫不解,搓了搓手,“当真是可惜了这一笔进账!”

    “糊涂!只知道见钱眼开的东西!都赖你,拉着我一起糊涂!”老板突然对账房发起火来,“还什么银子不银子的!差点让人套了话去!快想想,我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账房看着老板紧张兮兮又突发无名之火,更加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不过是个送上门来的小年轻,老板何必如此介意?”

    “你听他最后喊我什么了吗?”老板咬了咬牙,白了账房一眼,账房不知所云地眨了眨眼。

    “他喊我秦老板!”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进门他并未如此称呼,我本没有多心,可他去而复返分明是意在试探。还好我最后反应够快,不然泄露了上头的蛛丝马迹,你我都得掉脑袋!”

    账房一听如此说,不禁毛骨悚然:“不至于这么严重吧?许是贾老板你多心了。怎么平白无故会有人来试探你呢?”

    “但愿吧。”这位本姓贾的老板深深地倒吸一口气,“告诉上头的人,多年积蓄已丰,只等主人归来。”

    “是。”账房深深欠身,腆着大腹便便的身躯幽幽走了出去,下楼间,目之所及,是堪比舞榭歌台还辉煌富丽的秦氏药房。

    接近晌午,殷澄练一见到走进府门的画十三便火急火燎地问道:“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他可是就快来了。”

    京墨在旁边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殷澄练,又看了看画十三:“谁?谁要来了?”

    “是应承昭。”画十三的眸色晦暗不明,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看向殷澄练,“这场戏,可得演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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