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谢波不宜移动,刘山羊便带着碾子他们几个伤势已经恢复的家伙从地下室把全部的武器弹药都挪到谢波的房间里,闻着从新枪上散发出来的枪油味,谢波完好的那只眼睛亮的吓人。“咱们被日军围堵的时候要是有这些武器和弹药,活下来的兄弟可能会更多一些。”谢波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些哽咽,让貌似不相干的唐城听的有些心酸。

    “我看还是都买了算了,反正师部也会重新给我们下发武器,这么些个新枪拿出来只会招惹麻烦,还是换成钱装进口袋实在些。”谢波不同意把唐城找到的这批武器都拿去黑市卖掉,可刘山羊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国军部队里对手枪的配发有着严格的规定,尤其像88师这种嫡系部队更是如此。10支崭新的德国原厂快慢机一旦全都拿出来,势必会招惹来各方的猜忌,这样做的后果有些得不偿失。

    “也别全都买了,把兄弟们的步枪都换成新枪,把旧的拿去卖了,子弹留下2000发给兄弟们,手枪留下军官的,子弹多留一些,估计咱们以后的弹药补给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容易。”不顾谢波的反对,得了新枪的唐城把谢波赠送他的那支20响又还了回来,毕竟是自己用惯了的,和刘山羊拿来的新枪相比,谢波还是喜欢自己的那把旧枪。

    “卖枪?”唐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自己被带来二连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跟着刘山羊去黑市卖枪。罗伯特说过武器就是士兵的第二条生命,刘山羊他们怎么会跑去黑市卖枪呢?不是说88师是国军的嫡系吗?难道国民政府没有给88师下发军饷?唐城糊涂了,他有些不明白谢波同意卖枪是个什么用意。

    “对,是卖枪,二连被打的只剩下不过30几个,那么多的兄弟家里都需要安家费和抚恤金养家糊口。上面可能会下发一些,可是经过那些经手人的层层盘剥,兄弟们家里拿到手之后能有一半就不错了。”谢波并没有打算要瞒着唐城,一直以来谢波就私下里在黑市处理一些二连的战利品和军用物资,要不是这样,那些战死的兄弟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

    “可是也不用卖枪呀,没有了武器还怎么和日本人打仗?”唐城不是个脑子转的慢的,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明白谢波的用意,在对谢波的用心良苦感叹的同时,也对谢波去黑市卖枪感到不解。“跟朋友也去过几次黑市,不只是武器值钱,一些药品、古董什么的也同样值钱,租界里有那么多的日本医院和商社,直接上门弄些药品和古董回来不就行了,至于把枪拿出去卖掉换钱吗?”

    谢波和刘山羊都是行伍军人,他们那里会知道黑市里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要不是这会听唐城说药品古董也值钱,恐怕他们只会把多余的枪械拿去换钱。唐城可不一样,打从罗伯特搬来上海之后,唐城就跟着街上的混混们把上海各处逛了个遍,对黑市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不会陌生,上回帮忙为唐城弄子弹的毛五就是黑市的常客。

    “行啊,既然你这么说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让碾子带两个兄弟跟着你一块去。”谢波和刘山羊对视一眼之后,直接无视唐城的摇头拒绝做了决定。谢波手里现在能拿去黑市换钱的东西就只有武器和弹药,可他们毕竟是88师的人,真要是拿武器去换了大洋,一旦被上头知道了此事,谢波这个上尉就算是干到头了。

    “我知道哪里能弄到药品,东西我去准备。”刘山羊是个性子急的,说走立马就带了碾子开着卡车出去了。谢波的二连一直在上海市区里和日军作战,而且承担了很多前锋的任务,在他们的攻击任务中就曾经途径一家日本人开设的诊所,当时刘山羊还专门留意过那家诊所里是有人的,唐城说黑市里药值钱,刘山羊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家日本诊所。

    刘山羊带着碾子他们一去就是2个多小时,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几个人才兴高采烈的开着卡车回来。“看看吧,这上面都是洋文,不知道都是什么药,不过我们把那家日本诊所里的药全都拿回来了。”四个木箱里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大小的药瓶,药瓶上贴着的标签有日文、英文和德文的,唐城只能蹲下身子逐个的翻查着木箱里的药瓶。

    “你怎么拿的都是生理盐水和感冒药、头痛药呀,我说的是消炎药和治疗外伤的药,你这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呀?”看着摆放了一地的大小药瓶,唐城很是无语。而被唐城问及的刘山羊老脸一红掩饰性的低头闷头抽烟,别说是外国字,他连中国字都不认识几个,装药的时候就捡那些看的顺眼的拿了,那里还顾得上什么值钱不值钱的。

    冷眼旁观的谢波心中暗笑,有个见识多的就是不一样,以前的二连里除了卫生员之外便没有人能分辨出药品。“算了,反正咱们现在也用不了那么多的武器,拿一些卖了也无妨。”最后还是谢波适时的打了圆场,唐城在地下室发现的新武器足够二连现在剩下的这些人都换用新枪,把他们换下来的旧枪拿去卖了应该也能弄点钱回来。

    “行了,吃过饭就早点休息吧,唐城,你留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谢波给刘山羊使了个眼色,把一脸迷糊的唐城留了下来。把唐城留在二连是谢波的私心,二连是他从黄埔出来以后指挥的第一支连队,刘山羊和碾子他们都是连里的老兵,这些人当兵的目的只为混口饭吃,可现在日军来势汹汹,如果没有一个明眼人帮着他们,就刘山羊和碾子他们那目不识丁的个性,纵是不死在战场上早晚也会死在自己人从背后射来的暗箭。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只凭和唐城一天的交情,是不会这么费尽心思的把唐城拉进自己的手下,可谢波却是个军伍出身的军人。虽说谢波是个毕业于黄埔的,可几年的军伍生涯让谢波像极了刘山羊他们那些老兵的性格,就是看人凭感觉。唐城那天为他们带路时表现出来的细致和机灵令谢波记忆犹新,尤其唐城会流利的说写日语,这要是和日军交战的时候二连里有这样的人存在,对二连绝对会是一个大助力。

    “我知道你不愿意加入我们二连”谢波示意唐城把单人沙发挪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把刘山羊偷偷塞给他的那块手表递给唐城,“可现在军统的人在找你,你是刘山羊从教堂接出来的,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你是我们88师的人,所以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可要是你离开这里,军统的人随时会带走你,而且他们还会以逃兵罪整治你,别说你身上有一本美国护照,即便你是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佬也逃不过军统的情报网。”

    “这块手表是刘山羊拿来给我的,我想应该也能值几个钱,如果你非得要离开这里,那就趁着晚上赶紧走,赶上没钱的时候,你就把这块表拿去当了,怎么也能当几个钱应应急。”谢波和刘山羊不一样,唐城可以对刘山羊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想要离开,可他面对谢波的时候却有些难以启齿,尤其谢波身上的纱布现在还都没有拆除。

    谢波好歹也是个连长,对唐城的心里所想一猜即中,当下笑着说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虽然我很想让你留下,可如果你不愿意尽管离开。”谢波努着嘴示意唐城为自己点支烟,“还好是你在,刘山羊他们不让我抽烟,这些天可是憋闷死我了。”谢波贪婪的一口就抽去了半截香烟,然后自嘲的笑了笑。

    “想当年,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学生,当时想着毕业之后能找份好工作养家糊口,然后和大多数人一样结婚生子享受天伦。可我还没有从学校毕业,一二八就爆发了,日军打来的时候,我们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参军上了前线,可我母亲的身体不好,我放心不下母亲便没有一块参军。不过一个多月的战斗,我的30多个同学就死伤超过八成,活下来的也大多成了残废。”

    “可我那些已经残废了同学却受到了全校师生的尊敬,我那时就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和他们一起上前线去打鬼子。”说道此处,谢波从纱布下露出的半张脸孔出现了一丝落寞,“要知道我当时可是我们学校里身体最强壮的男生,可惜呀。”

    “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就进了黄埔军校的呢?”和谢波深有同感的唐城不由自主的追问出来。

    “后来,后来我有幸遇上了一位当时参加过一二八抗战的国军军官,在他的感召和母亲同意之后,我去报考了黄埔军校,军校毕业后就被分到了88师指挥2连。”谢波的语气很淡,不过唐城却听出了谢波话语中的落寞。谢波本该是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军官,可现在却成了缠满纱布躺在沙发里回忆过去的颓废之人,唐城不知道该庆幸谢波还活着还是为谢波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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