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子拜访过老友之后回到迎宾别院。

    见一众弟子皆闭门不出,不禁暗自摇头。这些年轻一辈太安分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结果推门进到无名房间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无名正摸着下巴,皱眉沉思。也被不敲门就进来的清云子给吓了一跳,忙道“小心点啊,别碰乱了地上的东西。”

    地上密密麻麻的平铺了一层拆碎的傀儡零件,摆出了一个平面的人形。

    清云子踮着脚尖避过散了一地的零件,走到无名面前压着嗓子怒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干啥吗?这些傀儡是兵甲阁的防御力量,动了它们可就是意味着打了兵甲阁的脸面。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

    无名尤自闷着头在纸上写写算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清云子来了气头,抬起巴掌就往无名脑袋上拍去“小王八蛋,你什么态度?”

    结果巴掌还没落下去,一个小木匣递到他的面前。

    清云子的手顺势变拍为接,拿过了木匣。

    打开木匣后,见其中躺着三片石片,疑惑道“这什么玩意儿?”

    无名仍然没抬头,有些不耐烦道“丹神柱上拓印下来的内容,注入神识就能看了。自己玩去哈,乖”

    清云子没计较无名的语气,将信将疑的注入神识到石片中。

    片刻后清云子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不由深深的看了无名一眼。长出了口气,叹道“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呀?”

    无名收起纸笔,开始组装傀儡的零件,动作娴熟无比。语气轻松道“要是都让你知道了,那还叫秘密吗?”

    清云子见无名组装傀儡的动作有些眼花缭乱。疑惑道“你小子都能设计出媲美大炼气期的傀儡了,还拆这玩意儿干嘛?”

    无名道“那可不一样,思路不同,许多设计就不在一个路子上。这具傀儡就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比方说傀儡的说话能力,我以前就搞不出来”

    清云子疑惑道“傀儡说话这个功能本来就是鸡肋,声音都是事先录在阵纹里的。拉出去干架的时候完全没用处呀”

    无名停下手,拿着两个零件对比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抬头看了眼清云子道“谁说鸡肋的?比方说你手里拿的石片,只有录制影像的功能,却不能录制声音。有了这个阵纹不就补齐了吗?”

    清云子嗤之以鼻道“记录些文字而己,要声音干什么?难道旁白解说吗?”

    无名站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桐油。然后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悠悠道“你说如果千里传书的时候,人家看到的不是生冷的文字而是你声情并茂的传话。是不是更有诚意呀?若是有幸录到闻名天下的才女或高手沐浴更衣的情形,是不是有了声音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呀?”

    清云子嘴巴微张,经无名一说,瞬间就想到了数十种用途,眼神中逐渐炙热起来。

    无名放下茶杯,抹了下嘴。蹲下继续组装傀儡,道“再说了,就算放到傀儡身上,也是有用处的呀。你想想,假如你全神贯注与傀儡拼杀的时候。它突然开口对你劈头盖脸的一顿咒骂,会不会吓你一跳?要是用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边干架边跟你调情,会不会惹得你分神呀?”

    清云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光是想想就觉得够恶心的了

    实在不知道无名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出来的,干脆不再和无名搭话。从袖中取出无名那个八条手臂的古怪摇椅,坐在上面,心神沉浸到记录丹神柱的石片之中。

    无名组装好傀儡后才发现地上遗留了两个不知该装到什么地方的零件,挠了挠头。往床塌下面一踢,扛起傀儡鬼头鬼脑的跑了。

    兵甲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状况。

    先是各式傀儡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之后又有弟子上报几处机关有被人拆动的迹象。再后来兵库中一些待售的法器、灵器不翼而飞。两三天后又自己回到兵器架上。

    兵甲阁上下一时间疑云重重。曾有人提出居住在迎宾别院的九鼎山众人嫌疑最大。不过明面上他们也不好无故得罪江洲的第一大宗门。只好在暗中加派了人手监视。

    只是事态并未因此而有所好转,九鼎山弟子深居简出,一切如常。而那个无影无踪的贼人更加的无法无天起来,居然破解了十数道机关,溜进工书房翻看了数百份锻造图纸。后来还胆大妄为的在图纸上标注评价,才被兵甲阁的长老知晓。

    一时间,兵甲阁如临大敌人心惶惶。如同一只被惹炸毛却无处寻觅对手的猛虎。

    清云子刚刚送走前来试探口风的兵甲阁管事,老神在在的在摇椅上晃悠着。少见的没有沉浸到石片中去,而是端着一个茶碗愣神想事情。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个神识无法探到,肉眼也难以辨识的身影闪了进来。身影所在之处光线变幻,迅速与周围色彩融于一体。

    清云子清了清嗓子,道“差不多行了啊。瞅你把人家宗门整的鸡飞狗跳的。要是被逮到了,可别怪我装成不认识你哈。”

    人影掀开兜帽,露出无名的讨好笑脸道“这不是有您老帮忙把风嘛?”

    清云子喝了口茶,感觉有些冷了,随手放到茶几上。语气热切的问道“咋样?都录下来了?”

    无名脱下闷热的罩袍,长出了口气,道“临时赶制出来的记录石片,容纳力有限。不过录几百份图纸是绰绰有余了。”

    清云子捻了捻手指头“九鼎山是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无名抻了个懒腰,躺到床榻上道“我只是个干杂役的道童,又不是九鼎山弟子,再说了。你也没给我开过薪资呀”

    清云子起身坐到无名身边,用手指戳了戳无名道“满屋的银钱任你用,还叫没开过薪资呀?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唉我说,你先别睡。”

    无名踢掉鞋,往床榻里面凑了凑。模糊不清道“两天两夜没合眼,两天两夜……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啊”

    清云子无奈摇了摇头,把无名的鞋子摆正,重新坐回到摇椅上。对着椅子下令道“揉肩……锤腿……”

    垂在两侧的八条手臂纹丝不动,清云子又学着无名的样子打了下响指。等了半天,椅子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无奈的嘀咕了句“什么破烂玩意儿……”

    无名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大好。

    九鼎山众弟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行囊。

    原本清云子是来代表山门采购一批稀有金属的,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拖延了半月有余的功夫。如今终于能离开了,都松了口气。在兵甲阁的日子,不但环境难以适应。气氛更是莫名的紧张,总觉得兵甲阁的弟子有意无意的在监视他们,让大伙倍感压力。

    无名求清云子帮忙,开口借了个锻铁炉来使用。多耽搁半天时间,临走前改装一下八臂摇椅。

    这个要求对兵甲阁来说是小意思,这里别的不说,借用一下闲置的锻铁炉真的只是个顺水人情。

    九鼎山的采购不同于小门小户,是真正的大单子。兵甲阁就算一开始不卖九鼎山的面子,现在也换上了一张笑脸。兵甲阁的阁主康时,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虽然不高却强壮的不像话,有个红红的大鼻头。买卖达成后,态度改变了不少。大手一挥,大方的借出了一间上品锻炉来用。

    他也想瞧瞧在他这个锻器大宗师的面前,一帮门外汉能鼓捣出什么东西出来。

    可是当他见到借用火炉的竟是一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名道童后,眼中的失望之情就更深了几分。不过等他见到清云子取出无名那一套锤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锤子共五柄,大小形态各异,圆头尖脚都有。最大的重八斤,最小的仅重三两。是用极其坚固的合金铸造而成,但最令人咋舌的是这套锤子无一例外的铬刻满了阵纹。

    “暴殄天物!”康时在看到铁锤的那刻就感觉一阵心痛。整个兵甲阁都找不出一套如此华丽的铁锤,而这么一套宝贝竟是落在一名道童手里?这可比看到好婆娘嫁给二傻子更让人惋惜呀。

    不过随着无名落下的第一锤,康时的眼睛猛的眯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康时对于锻打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凭声音就能分辨出挥捶之人的身高,腿力,腰力,臂力,锻造角度,锻打的是何种金属。

    无名双手各执一锤,一柄五斤重,一柄一斤重。捶打之声连绵成一片,高低有致。浑厚与清脆之声交织成一篇唯有锻器师懂得欣赏的华美乐章。

    铁锤挥舞间阵文浮动,锻打的原料不需再次回炉加温。始终保持着通体火红的状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锤打成各式零件。

    康时对这种锻器手法闻所未闻,早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眼光随无名的翻飞起舞而流转,如痴如醉。竟生出一股要与无名同台竞艺的冲动出来。

    清云子抚了抚长度不足三寸的青须,微微点头。“这小子学了人家的东西,这是想着借机会还回去呢。表面是借炉锻铁,实际上是在展示自己的锻造感悟。不过康时若是太小家子气不肯借锻炉的话,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锤点密集,如同雨打琵琶,一浪叠过一浪。连一众九鼎山的弟子都看的心旌神驰。

    甚至一名兵甲阁长老,在观摩片刻后盘膝而坐,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无名的锤子换手了几次,锻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然后毫无征兆的骤然而止。

    铁占子上十数个零件依就通体火红,散发着阵阵热浪。而一旁堆放的近百个小零件已经冷却成了普通金属的颜色。

    无名闭目凝神片刻之后,对清云子道“青爷,劳烦你把安乐椅取出来”

    安乐椅就是那把造型古怪的八臂摇椅,名字被清云子吐槽了无数次。

    清云子没犹豫,袍袖一挥安乐椅便当空向无名飞去。

    无名抬手接住,双手化作重重残影。半柱香不到,便将一把好端端的椅子给拆成了满地的零件。拆完后两手不见停歇。满地零件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组装回了原样。只不过在这其间有许多部件都被重新更替调整。

    康时眨也不眨的盯着无名,目光灼热。

    待无名将安乐椅复恢了原状后,在椅背打开个暗盒。往里塞了颗灵石,扣上盖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打了个响指道“揉肩,锤腿”

    垂在椅子两侧的手臂突然活了起来,手法熟练的做起了全身按摩。

    一众围观者大跌眼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整出这么个享受用的东西出来?这也太……

    清云子恍然“原来这小兔崽子把灵石给抠出去了呀,难怪不听使唤”

    无名一摆手,站起身来。又一打响指“第二形态”

    只见安乐椅弹起,整张椅面裂开。变形包裹在无名的身上,从腿到胸,到小臂。竟是变成了一套造型怪异的甲胄。

    八条手臂从无名背后展开,像一条条蜘蛛腿,灵动异常。

    无名操控八条手臂,迅疾无比的打出一片虚幻的拳影。得意道“青爷,你看我次整出来的东西咋样?要是每只手都拿上兵器,再配上喷毒和暗器,干起架来还成不?”

    一众心头悚然,这哪里是还成?简单就是大杀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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