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上,罗凤年给坐在后座的李昂,说起了他知道、关于中州医圣门的所有讯息。
    “大都督,这医圣门虽时常有门人弟子在外行走,收取天价诊金,给那些达官显贵治病。”
    “不过其山门所在,却极为神秘,位于中州十万大山之中,隐藏极深,就跟世外桃源差不多。便是小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不过最近——医圣门倒像是转了性子,通过在俗世行走的弟子,放出消息,说他们掌教真人打算开山门三天,只要心诚者,都可在俗世弟子带领下,去医圣门求药问医。”
    “任何疑难杂症,哪怕是俗世医学界毫无办法的癌症,他们都能够医治,且不收任何诊金。”
    李昂皱起眉头道:
    “照你说的,这医圣门时长派弟子门人,在俗世行走,却只给那些达官显贵看病,诊金更是收的天价,那这个门派,素来作风,都是极为贪财的。”
    “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愿意大开山门,让人去求药问医,且不收任何诊金?”
    罗凤年说道:
    “大都督,此事小人也弄不明白缘由。可能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李昂摇摇头。
    良心发现?
    他一直觉得这是个玄幻词。
    有就有,没有就没。
    何来发现一说。
    “罢了,什么缘由,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医圣门愿意大开山门,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否则在那广袤无垠的十万大山中找出医圣门所在,可比登天还难。”
    李昂直接问道:
    “那如何联系医圣门负责接引的弟子?所谓的心诚,又是怎么个心诚法?”
    罗凤年道:
    “大都督,我就知道好几个医圣门在俗世行走弟子的联络方式。至于这个心诚……给一百万就行。”
    李昂,“……”
    悬壶济世医圣门,心诚先给一百万。
    这操作,有些骚。
    ……
    找了个酒店,李昂又消耗绝大元气,给商红叶抑制寒毒。
    她苍白的脸,慢慢恢复红润,终于不再嗜睡,意识清醒过来。
    “我们先在洛阳休整一天,明天我再带你去医圣门寻药。中间有很长一段路没法开车,你可得养好精神。”
    李昂看着憔悴的商红叶,无比心疼。
    “嗯,听先生安排。”
    商红叶挤出一个笑脸。
    她刚离蜀郡就开始昏睡,醒来便到中州。
    “东都洛阳啊,帝国四大古都之一,我可是第一次来。先生,我想出去逛逛。”
    商红叶以祈求的目光,看着李昂。
    她虽只大了李昂三个月。
    从前的她,在李昂面前,却都是善解人意、时刻散发着母性的大姐姐。
    中了寒毒之后,倒是多了好几分小女儿姿态。
    柔柔弱弱,惹人怜惜。
    “你的身体……”
    “求你……”
    她比着眸子。
    是真的想去逛逛这座千年古城。
    “好吧。”
    李昂点头。
    当一个平日里成熟知性的御姐,突然跟你卖萌撒娇,那谁顶得住。
    叫酒店准备了午餐,两人随便吃点,便相伴出门。
    ……
    古语中狭义的中原,指的就是中州。
    州府就是四大古都中的洛阳,唤做东都。
    洛阳胜景颇多,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洛阳牡丹。
    现在冬季,倒是看不成牡丹。
    李昂问商红叶最想去那里,商红叶说了金谷园。
    驱车半小时,到了地方,相携而入,开始游览。
    园内游人颇多,倒是热闹。
    “先生,你那么喜欢读书,肯定知道这金谷园的故事。”
    走了一阵,商红叶就觉乏累,便到凉亭小憩。
    她拿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的问。
    李昂:“知道倒是知道,不过这故事可不是什么好故事。”
    金谷园是西晋首富石崇所建。
    此人颇为好色,妻妾成群,其中最为喜爱一个叫绿珠的歌女。
    还在这金谷园内,专门呀给绿珠修了一座奢华到极点的妆楼,取名叫“绿珠楼”。
    张可久写过一首《卖花曲儿》——金谷名园起玉楼,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
    说得就是这栋楼。
    后来一个叫孙秀的大将军,看上了绿珠,石崇虽是天下首富,却也比不过大将军的权势,将绿珠转送给了孙秀。
    哪知歌女绿珠却极为刚烈,说一女不侍二夫,便坠楼而死。
    杜牧写有金谷园一诗。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说得便是这段往事。
    商红叶毕竟是女儿家,自然可怜绿珠的遭遇。
    她又问李昂:
    “那先生觉得,石崇真的爱绿珠么?”
    李昂道:
    “石崇自称爱煞了绿珠,耗费万金为她建玉楼。却因畏惧孙秀的权势,就将绿珠转送他人。”
    “他所谓的爱,也不过是贪恋绿珠美色。若换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他人。”
    商红叶盈盈一笑:
    “石崇虽是天下首富,但又哪里有跟先生比较的资格。”
    她又叹了口气:
    “歌女绿珠死得也太不值当,爱上了一个不是那么爱她的男人。”
    “不提这个——”
    李昂将话题引开。
    “俗话说洛阳牡丹甲天下,而数遍洛阳城,又以国观园和金谷园的牡丹,最为好看。可惜我们是没来对时候。红叶,你喜欢牡丹么?”
    “当然喜欢。”
    商红叶点点头:
    “可惜呀,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金谷园中万朵牡丹一起绽放的盛景。”
    她叹了口气,眉眼萧索。
    “瞎说什么胡话。有我在,谁也夺不走你的命。”
    李昂抓住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
    他浅浅笑道:
    “其实你想看牡丹花开,也用不着等到夏天的。你信不信我让它们开,它们就得开。”
    商红叶当然不信。
    她嗔了李昂一眼:
    “名满天下的天策大都督,也会吹牛骗小女子的啦。牡丹是死物,又不懂人语,哪有先生说开就得开的。当年武则天叫牡丹开,牡丹不也没开么。”
    李昂:“那不是跟你吹,武瞾跟我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我李天策,当朝大国柱,西境大都督,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了解一下!”
    商红叶噗嗤一笑,晕开万种风情。
    “先生小孩子脾气又发作啦,越说越没谱。”
    “那你看着!”
    李昂起身,雄伟身躯,沐浴在金色阳光下,只如神祇。
    “喂,你们这些破花儿,给本督听着,咱家红叶要看你们开,你们还不快开,不开的话,哼哼,本督揍不死你们。”
    他一本正经。
    商红叶,“……”
    什么嘛。
    长不大的小屁孩儿!
    商红叶笑了,笑得很欢畅。
    于是李昂那颗出走半生刚刚归来的少年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小丫头片子,我感觉到了你在嘲笑我。我李天策这一生,言出必践,从不打诳语。”
    便拔出小刀,割破手腕,就有鲜红中带着淡金的血液,流入面前池水之中。
    很快就晕开。
    而那些已经枯萎的牡丹花,飞速吸收带着淡金的血液。
    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郁郁葱葱。
    在短短一瞬,演化出整个季节。
    接着池中数百朵牡丹,争奇斗艳,渐次盛开。
    便有香气冲天,笼罩全场。
    园中游客,见着这样的盛景,全都惊呼。
    这可是隆冬三月。
    牡丹竟是开了?!
    似乎在刹那之间,他们便置身于六月花海之中。
    商红叶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大,不能合上。
    真的开了,这池中数百朵牡丹,全数开放,为她一人而开!
    眼泪便掉了下来。
    ……
    世人吹嘘天策大都督,说他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口含天下,言出法随。
    但他李昂,毕竟不是真正的神明。
    哪可能如上古神话中的青帝般,做得到让牡丹说开就开?
    但他的武道,早就修到“五步登天”后、更为玄奥的不可知之境。
    血肉衍生,变化万千,粉碎虚空,金刚不坏。
    典籍中把这种境界,称为“人仙”。
    以凡人之躯,比肩仙人!
    他的血液,蕴含着无比浓烈的生命能量。
    他是借助自己的血液,让这些枯萎的牡丹,从新焕发生机,在短短一瞬,就完成需要漫长数月的开花过程。
    “小丫头片子,本督没吹牛吧。让它们开,就得给本督开。”
    他冲着商红叶挤眉弄眼。
    生来冷淡自矜、不苟言笑的他,哪里像这般“皮”过。
    但只要能让她开心,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却见商红叶泪眼婆娑,捂着嘴巴哭泣。
    “喂,本督请你看花,是让你开心的,你哭什么?”
    李昂无奈。
    似乎——搞砸了?
    “先生……”
    商红叶再抑制不住泛滥的情绪。
    扑到李昂怀中。
    “先生神仙一样的人物,便是罗刹百万大军,也不能让您流一滴血。”
    “红叶……红叶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先生又何必如此?流了那么多血,只是为了让我开心?”
    “红叶……哪里值得先生如此?”
    她边说边哭,眼泪如雨。
    心中情愫,激荡难言。
    歌女绿珠当年错爱了人。
    她商红叶没有。
    为了这个男人,她就是死一百次,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是值当的。
    李昂:“不就是流点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是个粗人,体壮如牛,气血又旺。放点血还能有益身心健康。”
    商红叶比着眸子看着他。
    李昂:“真没骗你,西欧很多医书都是这么写的,放血疗法,了解一下。”
    商红叶还是那么看着他。
    李昂:“不做也做了……难道你还想让本督认错?我当朝大国柱、北境大都督、枢密院左都御史,不要面子的啦?”
    商红叶再也忍不住,噗嗤便笑。
    明明梨花带雨,却又笑得倾国倾城。
    值了,她想。
    便就这么死去,也再无遗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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