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摇晃着脑袋,疑惑地瞧着苏子卿,却也没问。

    只见苏子卿抬手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更浩大的一队车驾正前行着,前后皆有人守卫着,看来马车里坐的可不是一般权贵。宁白悉数看着,竟瞧见了那日夜晚所救的那名名唤石颜的女子,她骑着高马,紧跟在车驾后面,手中紧握着佩剑,拒人千里地模样正如那晚一般,并无丝毫改变。

    宁白猜想,莫非她是哪位权贵人家的侍卫,担心被仇人寻上,那晚才不肯告知她的名字?

    正在宁白猜想之际,苏子卿望着外边的场景,不由得嗤笑,“这两年,应祁可真是愈发地位高权重了!”

    宁白闻言,有些晃了神,又猛然间抓住苏子卿的手臂,急切道:“你方才说什么?可是应祁?你认识应祁?”

    苏子卿被宁白突如其来的举动有些吓住,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可左胸膛里的那颗心倒是吓得抖动了几下。

    他平复着内心,朝宁白如实答道:“应祁乃我北梁太师,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宁白霎时间顿住,面容呆滞,应哥哥没死?还成了北梁太师?这……怎么可能!他不可能那么多年不来找阿莘,况且南楚为北梁所灭,应哥哥一身傲骨,又怎么可能做了北梁的太师。许是这北梁太师与应哥哥同名同姓罢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苏子卿见她如此,不禁伸手朝她的肩头推攘了几下,“诶!小个子,你没事吧?”

    宁白缓缓抬眼看着苏子卿,双眸中不知何时沾染了几丝悲伤的情绪,后又豪爽地笑道:“苏大公子,今日,我宁白请你喝酒!”

    随后不顾苏子卿的意愿朝外喊道:“你家公子要去郊外喝酒,还不快调头!”

    苏子卿本来还想着矮小子怎么回事?结果给他突然来这么一出,着急忙慌地拦着眼前这个疯小子:“你胡说什么?本公子何时应允与你一同喝酒了?”

    宁白伸出食指搭在唇边,得意地笑道:“嘘~,苏大公子,酒可在我手中,要或者不要,全在你。”

    苏子卿气结,好嘛!又被这矮个小子摆了一道,好好的两坛子酒,就要被他人享用了!

    远在距绥阳城千里之外,瑶宫正殿之上,倚坐高处的一个身姿窈窕、风姿绰约的女人,只可惜那双凤眸中尖锐的目光最为使人汗颜,此时她正睥睨着大殿上半跪着的人。

    “归雪,为师把所有知晓的都告知于你,可你为何却让为师失望!”妙真愠怒道。

    慕归雪低着头,语气却是十分的强硬,“师傅,归雪此次确实未遵循师傅所嘱,但归雪这次却没有错!”

    话音一转,接着说道:“慕莘乃南楚郡主,归雪的堂妹,归雪自然是要找回,可还不是时候,追溯昔日,宁王盛名南楚百姓无人不知,万众诚服,就连宁王的女儿百姓也是略有耳闻的。要知道,昔日南楚的子民可比北梁要多得多,南楚被灭至今不过十载,若是凭宁王遗女慕莘之名唤出昔日忠于宁王的百姓,到那时,不仅能引出真正的慕莘,还能凭百姓之力借机杀了那北梁皇帝!岂不是一举两得?”

    妙真面不改色,道:“你倒是拟了个如意的计策。为师认同你的计策,全力助你,可你也要答应为师一件事。”

    慕归雪暗喜,道:“师傅请说。”

    妙真道:“为师曾有一个姐姐,可惜早逝许久,只留下一个儿子,常年深居北梁皇宫内,是当今北梁皇帝的二皇子,名唤赫连堇弋。为师希望你慕归雪助他当上北梁的皇帝。”

    慕归雪抬头,诧异地看着她的师傅,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极深的牵制感。她不知道师傅在谋划着什么,但仅凭着师傅当年的救命之恩与多年的养育之恩,北梁皇帝这个位子,又有何难!她更应该做的,只有为父皇报仇!夺回她南楚的江山。

    “归雪谨遵师傅之命!”慕归雪坚定地说道。

    可慕归雪并不知道,后来的她仅为赫连堇弋一人而活。

    天渐渐被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黑纱,天边的夕阳悄悄地躲到山峦的背后,如一个孩童般那样顽皮。

    宁白拖着苏子卿寻一个可以观赏月色的好地方,天知道,他苏子卿完全是被迫的,可还是寻了城郊外一处小山丘,山丘不高,山丘下有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长长的溪流旁仅一棵枝繁叶茂的歪脖子树屹立着,与长满青草的山丘相比,可谓一枝独秀。

    宁白席地而坐,犹为大气地分了一坛酒给苏子卿,“今日多谢了,苏大公子。”

    苏子卿拿过酒,不屑地瞥过头,“这酒本就是我的。况且本公子近来极不如意,正巧散散心。”

    宁白拔掉酒塞,凑近酒坛,细闻着酒香,笑了笑,道:“是是是,在下的提议正巧如了苏公子的心意,巧合,完全巧合。”

    苏子卿微仰着头,轻哼一声,顾自喝上了梦寐以求的醉仙酿。宁白抱起酒坛,若有所思的看着,最后从双眸中露出坚定的眼神,随之,坛口碰到了嘴,浅浅地小酌一口,入口便尝出几丝甘甜,经口下肚,喉咙霎时间如她向来与师傅隐于山林之中,没做过的事多了,喝酒便是其中一项。

    可苏子卿这样嘲笑她,难免有些不快,“不会喝酒怎么了?北梁上下可没说过男子必须会喝酒。”

    苏子卿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如……苏公子指点指点?”宁白想当然地说道。

    苏子卿轻轻晃了晃酒坛,半醉半醒地说道:“醉仙酿酒香迷醉,入口甘醇,但酒性极烈,大口饮进肚中自是难受,理应从口中缓缓流进,烧灼之感才不会万分强烈。你仅仅只是小酌一口,应是头次喝酒,喝得稍许快了些,才会有方才的烧灼感。”

    说完,宁白照着苏子卿说的,再喝了一次,这次,果真没了方才极其强烈的烧灼感,只是有些许辣,却也承受得住。

    天愈发的黑,皎洁的月不知从那片黑云后冒了出来,照亮了夜行人的漫漫长路。

    要说喝酒,苏子卿可是老江湖了,小小一坛酒,也就是给他解解馋,开开胃。

    可此时的宁白早已是喝得烂醉如泥,靠在苏子卿的肩上,苏子卿时不时地抬起宁白的脑袋靠往另一边,哪知马车太过摇晃,未至一刻,便又靠过来,反复如此,苏子卿也懒得挣扎了。

    马车驶进城门之时,宁白却睁开了眼,迷糊地瞧着四周,接着侧瞧着苏子卿,回过头,然后就只是呆坐着,便不动了。

    苏子卿瞧着眼前人这副样子,不禁说道:“瞧你,身为男子,不会喝酒,喝了酒量又这么差,还要本公子把你弄回来,得亏本公子心好,要不然你就在郊外喂狼了。”

    宁白不为所动,仍旧迷糊地呆坐着。

    苏子卿打量着,继续说道:“不过你这样的男子,本公子还是头一回见,身材纤瘦矮小,长得小脸小鼻子的,不同一般男子,若不是行为举止偏于男子,本公子真就认为你是女子了。”

    突然,宁白一个用劲扳过苏子卿的脑袋,两手使劲地夹着他的脸对着自己一副未清醒的模样。

    虽是未清醒,但宁白表现出一脸不悦,死死地盯着苏子卿。

    “你……唔……想干……唔……什么……”苏子卿五官被挤成一团,想要挣脱,竟弄不开宁白的手,实属无奈。

    少顷,宁白才开口道:“我告诉你,不要老是男子男子小哥小哥地叫我,本姑娘是女子,不就是……有些看不出来……穿得随意了些……不过,我是女子,毋庸置疑!”

    闻言,苏子卿极其诧异,忘得挣脱宁白,直到宁白不巧打了个喷嚏,手抖了一下,拉回诧异的苏子卿。

    他立即推开宁白,右手从宁白脑袋上越过,紧握着的扇柄无意间顺带上了宁白绾发的发带,发丝如瀑而下,正如女子那般柔细。宁白不小心后边脑袋撞上车板,晕了过去。

    苏子卿慌乱地平复呼吸,他身边向来不缺女子,可与女子共处一室,这还是头一回。慌张的视线四处散下,却唯独不敢正眼看着醉晕过去的宁白。

    马车始终摇晃着前行,却愈发引起他心里发慌,焦急地朝外怒道:“怎么还没到?”

    驭马的车夫唯唯诺诺地低声应道:“公子息怒,再过一条街便是了。”

    片刻,马车停下,苏子卿立即身子前倾,朝外问道:“可是到了?”

    “是的,公子。”车夫应道。

    苏子卿假装平静地掀开车帘,掩饰着内心久久未能平复的慌乱,对车夫说道:“你去叫来陆掌柜,让他把人接走。”

    “是。”车夫转身走上前去敲门。

    苏子卿侧头瞧了一眼宁白,又飞快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仔细想来,他苏子卿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从来都是美人对他趋之若鹜,他也不屑一顾,可眼前的的女子一副未长成的模样,他竟不敢靠近她,想起刚才所发生之事,心中竟十分羞愧。

    此时宁白搭在腿上的手忽然滑落,“咚”地一声,手敲碰到了车板,再次惊起苏子卿的心。

    恰巧,车夫领着陆掌柜前来,陆掌柜朝苏子卿行了礼,接着又看见醉晕地不省人事的宁白,模样精致,发丝散落,这……这分明是个女子。不过在苏公子面前,他也不好多嘴,只是连忙给苏子卿道谢:“多谢苏公子照顾,若是这宁……姑娘出了差池,在下可不好向三殿下交待。”

    “她是三殿下的人?”苏子卿惊道。

    “宁姑娘只是三殿下的客人,吩咐了好生招待,保证宁姑娘的安危。”陆掌柜如实道。

    苏子卿游离皇宫与民间,此事也能猜到几分,“将她带进去吧。”

    陆掌柜正想上前,打算背着宁白,却被苏子卿阻拦,“那个……你们酒楼里不是有帮厨的厨娘吗?让厨娘来背,顺便让厨娘给她洗去这一身的酒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银,扔给陆掌柜,“这是给那厨娘的工费,免得说本公子亏待的人家。”

    “是,我这就去叫来厨娘。”

    不一会儿,一个微胖地厨娘赶来,背着宁白,走过苏子卿面前,飘拂来一阵微风,宁白发丝划过苏子卿的脸颊,所属女子的淡淡发香掠过他的鼻息,恍惚间,感觉整个身子都直立起来。

    待厨娘背着宁白跟着陆掌柜进了酒楼,才勉强上了马车,车夫驭马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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