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中,虽不及惠王府那般热闹,终归是在忙碌着的。

    明眼人一瞧便知,魏王府不过迎了一位侍妾进府,那惠王府迎的可是正妃,如今皇后势力根深蒂固,惠王殿下又这般争气,说不定,这位惠王妃便是未来的皇后呢!

    魏王府迎一位侍妾,并不见得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贵妃挑了个长相拔尖儿的宫女,得贵妃赏识,有幸侍候魏王殿下而已。

    敏儿暗自掀下盖头,眸色黯然,望着房门,久久不被打开。她发狠一般攥紧了手中的盖头,咬着朱唇,忽而委屈得哭出了声,泪水花了精致的妆容。

    这样剜心的结果,她早在心底上演了千百遍,还是没能坦然接受。

    罢了,终归只是她一厢情愿……

    夜色如墨,晚风呼啸而过,虽是正月,可寒冬还未尽褪,尚且残存了些许寒意。

    赫连堇林的书房因内置着一盆炭火,便除去了寒意。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信封,对着烛光,一丝不苟地用一把小刀沿着折痕慢慢划开。信封被划开,赫连堇林将信封里的东西取出,里面的东西却还是信封。他不焦不躁,不紧不慢地再次划开信封,终于,是见着了。

    信上并没有过多言语,只写了“南楚宁王白羽令”几个字。赫连堇林将信平铺在桌案上,忽然后倾靠着椅背,微眯着双眸,冥思着信上所言之意。

    赫连堇林脑海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或许,应祁知道!

    宁白与赫连堇弋一同回的宫,一进宫门,宁白便嚷嚷着停下,也没有规矩地依礼告辞,一下马车,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赫连堇弋没有出声,也没有作何盘算,只淡淡地笑着望着宁白小跑离开的身影。

    宫巷里亮着烛台,虽亮开了路,视物却是朦胧昏暗的。容思正埋着头,想着得好好跟师姐解释今晚未能去成与南楚百姓会面的事。想得入神时,突然有个人往她冲过来,两人撞了个满怀。

    好在力道不大,没能把两个人都撞翻了。

    容思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宫女或内侍着急了点,略有不悦地蹙着眉,“诶!你稳着点儿。”

    宁白着急回去,扶着被撞得有些发疼的额头,一边不停地点头匆忙道歉,一边步子往前走着,“惊扰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容思看着这道歉,边溜边道歉,分明就是故意撞得她!她看着那个人扶着额头从她旁侧走过的时候,她却愣住了,没把那人给拦下来。

    当她再想去拦住,那人已经走远了,她再随着那人的方向寻去,到了一个十字宫巷,便已无迹可寻了。

    她匆忙地跑回正清殿,穿过各个回廊,直击师姐的房间,这回,她连门都没敲。

    此时,夜已深,慕归雪仍未有半点倦意,她正站着,倾身俯在桌案上,手中握着一只细毛笔,认真地在图上标记着皇宫的每一处的无论明暗的巡逻点。

    慕归雪对于容思的突然闯进,没有受半点影响,依旧不动声色,“这般着急做什么?”

    容思一路跑着过来,气都还没喘匀,就急着说:“师姐,我方才……见着……见着……”

    慕归雪声音平稳,却能感受到丝丝不悦:“先坐下把气理顺了再说话。”

    容思气得坐下,实在是恨死自己了。没法子,只能先顺气。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容思能好好说话了。

    “师姐,我方才撞见一个人,跟你长得可像了!”

    慕归雪手中的笔忽然一顿,抬眸看着容思,“你当真没有看错?”

    容思激动地起身,“看得真真的!我当时立马就愣住了,就因为愣住了,没能拦住他……”

    慕归雪默默将笔放下,垂眸沉思。这世上,还能与她长得像的,不就是阿莘吗?容玉说得没错,阿莘果真在宫里,为了能见到阿莘,看来她的动作得再快些了。

    慕归雪看向容思,“今日不是让你出去与那些百姓见面吗?这么快便回来了?”

    说起这事,可得好好细说了。

    容思移步上前,靠近桌案,“师姐,在路上的时候,有人偷偷跟踪我,紧跟不舍的,怎么都甩不掉,后来我只好先回宫再做打算了。”

    慕归雪秀眉微蹙,她们在这绥阳城认识的人并不多,何人会紧随其后地跟踪。“你何时发现他的?”

    容思愣了下,她当然不会把苏公子帮了她的事说出来,不然,师姐该责备她了。“师姐你不知道,那人跟了我有一半多的路,我竟毫无察觉。若不是我无意间往后瞥了一眼,瞧见了一道身影,顿时就起疑了。我试着甩掉他,却怎么也甩不掉,然后就匆忙赶回来了。师姐,你说……我们要不要查一查这个人?”

    在慕归雪看来,不过是一个跟踪的人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找到阿莘。她看着容思,“那人应该盯上你了,既知晓我们的行踪,这次盯不上,必定会有下一次。近日你就先待在殿内,宫外的事,先麻烦芸姑替我们跑一趟吧。”

    这日,天上总算从厚厚的云层中拨露出一点曦光,照在身上,温暖极了。

    许是天气不错,赫连堇林上太师府登门拜访。

    石颜面上虽依旧是清冷的模样,可心中抑不住的纳闷,朝中大臣无人敢登门造访太师府,既是登门的,应祁也一律拒不见。魏王殿下与主上来往甚疏,不知今日因何登门?

    因赫连堇林身份特殊,石颜便诚恳地编了理由,好言婉拒了赫连堇林的造访。

    “禀殿下,我家大人今日……”

    岂料赫连堇林出声打断石颜,并递给她一个信封,“石侍卫,你不必急着费尽心思婉拒本殿下,本殿下只一个请求,将此信封交于应大人手中,若到时不见,再拒了本殿下也不迟。”

    石颜冷眼瞥了一眼信封,“敢问殿下,这信封里装得何物?”

    赫连堇林不禁颔首低笑了一声,“石侍卫,你倒是说说,这小小的信封里,除了信还能装什么?”

    面对赫连堇林的打趣,石颜依旧面不改色。

    “信上不过是些疑问,本殿下想不通,请教一下应大人罢了。”赫连堇林再次将信封递上。

    石颜怀着疑虑接下了信封,躬身行礼后,便往应祁的书房去了。

    石颜见到应祁之后,递上信封,以为又是些拉拢他的说辞,应祁甚至不看一眼,便拒了。石颜将赫连堇林的原话说于应祁后,应祁便改变了主意,拆开信封。

    当应祁看见信上那几个字时,双瞳猛缩,脸色突然骤变。

    石颜察觉到应祁的不对劲,眼中尽是担忧,“主上怎么了?”

    应祁缓缓放下手中的信,“石颜,去将魏王殿下请进来。”

    石颜没有多问,心中早已猜到一二,能让应祁这般失了分寸的,莫过于那位南楚郡主了。

    赫连堇林随着石颜进了应祁的书房,应祁屏退了除他与赫连堇林以外所有人,包括石颜。

    待他人退下后,赫连堇林首先开口,“看应大人的反应,是知晓这白羽令的来历了?”

    应祁并没有回答赫连堇林,而是反问:“殿下可否先告知应祁,从何处得知的白羽令的消息?”

    赫连堇林随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一边寻席榻坐下,一边说:“这是几日前,本王派出去的线人返回的消息,想着应大人曾在南楚住过,一些事,必是比本殿下更为清楚。”

    正因为知晓,赫连堇林这样拙劣的说辞,应祁显然是不相信的。“殿下不必与应祁装糊涂,据我所知,白羽令显现世间的次数极少,甚至是鲜为人知的,若非有心人深究,不然是不可能知晓白羽令。而且南楚覆灭已久,殿下重心不在此,又为何突然起意去调查南楚?”

    赫连堇林道:“应大人竟知晓得如此清楚,看来今日本王是来对了。但恕本王不能将此来历的消息告知与你,哪怕你愿意说也罢,不愿说也罢,本王全当今日未登门过便是。”

    应祁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眸色暗沉,“白羽令是南楚宁王还未返朝之前,便已存在,我于南楚宁王返朝第二年被其收养,在府中得知白羽令可号令一支所向披靡的白羽将士,却未亲眼目睹过,不知是真是假。”

    赫连堇林道:“照这么说,白羽将士极少现于世间,那么这十年来,不会难道成了一盘散沙或是群龙无首,解散了吗?若真是这般,白羽令定是无用了。”

    应祁眸色黯下,沉思着,后又付之一笑,看向赫连堇林,“请殿下随我来。”

    “去何处?”赫连堇林问。

    应祁道:“或许我师傅知晓一二。”

    “你师傅?”赫连堇林忽然疑惑,然后又恍然大悟,“虚谷太师!”

    太师府的走廊即长且窄,通往里宅内的廊下,两侧是看上去不深不浅的水塘。水波潋滟,映照着层层波光,水面上漂浮着莲花藤叶,水里戏游着中等大小的鲤鱼,水塘靠侧壁一些,还匍匐着几只急于上岸的乌龟。

    再缓百余步,便至一条十余步绿荫窄道,走到尾,便见一道紧闭着的木门,老旧的木门上有几条自然形成的裂缝,许是年久失修。

    推开门,便见到一名侍仆打扫院落,侍仆见着应祁,立即屏退,恭敬地遵了声:“大人。”

    内宅的屋子与宫里偏殿一般大小,四周高墙耸立,墙檐爬满常青藤,更有志者,顺着柱子往上攀爬,一圈圈地绕着,最后,倚居在了屋檐上。

    屋子里同样门窗紧闭,不见屋内半分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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