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清芷询问商贩平南王府所在,只是心中郁结,想去看一眼那个人,纵然见不到,哪怕看一眼他住的地方也好,可现下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回到谢府,清芷先回房间换了衣裳,府内新买了一批使女,清芷院里也多了俩人,不过跟前的事还是阿荇伺候得多。

    换好衣裳准备去合安苑,阿荇却说这个时辰老太太正午觉,不如等会子再去。清芷听着话语不对,便问:“合安苑没有来人?”

    清芷这样问,阿荇倒有些不明白了:“怎么了姑娘?老太太那儿没吩咐什么啊。”

    清芷一怔,不禁苦笑:“是了,谢清蕊那些话若真禀到祖母面前,她也没好果子吃。”

    只不过若是平日,没什么能瞒得过老太太,可如今初来汴京,老太太许是有些水土不服,这一月来身上总不太爽利,对府上的事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此在侯府里的一场闹剧,竟是没捅到老太太跟前,曾氏若要管教清芷,自然也用不着老太太,而大伯母到底也顾忌着谢清蕊对伯爵府姑娘说的那些话。

    因为没有闹开,除了在场几人,谢府其他人都不知情,谢江诚还是翌日早朝后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此事。

    彼时谢江诚与赵初临一道出了宫门,沈延清拦住他问他谢大姑娘额头上的伤如何了,谢江诚还好一阵懵。

    “怎么?你不知道?”

    谢江诚反问:“清蕊受伤了?”

    谢江诚新官上任,这段时间确实很忙,沈延清非常理解,但想到昨日府中下人给他活灵活现表述的样子,他至今仍觉不可思议:“昨日……你两位妹妹在我家打起来了,谢大姑娘额头上受了伤。”

    谢江诚张着嘴巴,愣是不知说什么好,好在沈延清与赵初临同他关系好,倒不会以此为笑,但竟会有这样的事,怎么府里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清菡?”他知道大妹妹和二妹妹经常小打小闹,自然而然就想到谢清菡,不料沈延清却告诉他是清芷。

    谢江诚连忙摇头:“不不不,你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是清芷?”清芷的性子怎么会同清蕊打起来。

    沈延清再三确定是谢清芷,并悄悄从怀中取出一小盒药膏来,笑嘻嘻道:“军中伤药往往更有奇效,姑娘家总不好在脸上留疤,你拿回去给大姑娘用吧。”

    谢江诚接过,沈延清不禁又啧啧道:“不过你三妹妹下手还真狠,怎么能往姑娘家脸上招呼呢?听说大姑娘可丝毫没有还手啊。”

    谢江诚脸色很不好看,清芷的心性他最明白不过,这件事他要好好弄清楚。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来到汴京后,自己确实因官中事忙而忽略了妹妹。

    清芷动手这事儿已经让他很是诧异了,沈延清走后,赵初临却又告诉他:“清芷她……好像是喜欢延清。”

    这可让谢江诚再也待不住,匆匆告辞就往家里赶。

    可终日不得闲的祭酒大人想忙里偷闲陪伴妹妹时,却被告知清芷去了忠勇侯府未归。

    今日一大早,曾氏就吩咐清芷去侯府赔罪,主要还是探探侯爵夫人的口风,像侯府这样的人家,但凡人家有意,须得好好抓牢了。

    “三姑娘回来了,去了主母院里。”阿荇见三公子站在院外没有离开,便将府门小厮刚报进来的消息告知三公子。

    谢江诚没有逗留,转而往母亲院里去。

    “侯爵夫人是怎么个态度?”曾氏于书案前临帖,虽是同清芷讲话,目光却未离书案半寸。

    “侯爵夫人去了伯爵府,问了林大姑娘那日的缘由。”清芷回答。

    曾氏这才抬眸,淡淡瞥了清芷一眼:“如此说来,她都知道了?”

    清芷没有说话,曾氏蹙眉:“那日侯爵夫人曾言不在乎嫡庶之分,你是我屋子里养大的,原就比大房那两个尊贵些,我看侯爵夫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若下次你能表现好些,她未必不能对你改观。”

    清芷缓了片刻,说道:“小侯爷身份尊贵,清芷不敢高攀。”

    曾氏将手中笔搁置,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婚姻大事岂能由你自己做主?”

    十六年了,无论样貌还是品性,谢清芷都没得挑,可大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第一眼见到她,从她还在那个女人肚子里,就注定了曾氏这一生都没办法接受她。

    “小侯爷出身高贵、人品贵重,哪轮到你来挑挑拣拣?过两日李国公家的长孙办百日宴,侯爵夫人也会去,你若再闹什么幺蛾子,可别怪我容不下你。”曾氏虽待她冷淡,但也极少对她说重话,自然也是因为她从不会给曾氏惹麻烦,可有关婚姻大事、谢江诚仕途,曾氏态度一直很强硬。

    清芷也明白,在曾氏这里,她不可能为自己争取什么,没得非要硬碰硬,便轻声道:“但凭母亲做主。”

    于是匆匆赶来母亲院子的谢江诚在窗外就只听见了这句:“但凭母亲做主。”

    清芷从房里出来,乍见三哥哥立在门外很是一惊,来汴京一个多月了,她知道三哥哥忙,一直不曾去打扰他,倒是有好些天不见了。

    “我去同母亲打过招呼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谢江诚很快出来,与清芷出了母亲院子,没来由地清咳一声,竟是说道:“芷儿长大了,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是……有心悦之人,兄长定会为你做主。”

    清芷心中惴惴,还以为心事被兄长看穿,而谢江诚见妹妹面颊绯红,更知赵三公子的猜测不假,大概姑娘家总是脸皮薄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日后他留意些便是。

    二人离了主母院落,却是往东院去,清芷隐隐猜到,果然就见三哥哥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略有些严肃说道:“这是沈小侯爷赠的药膏,你给清蕊送去。”

    “我不去。”清芷止步不前。

    谢江诚知道清芷轻易不会闹脾气,此刻这样子是真的不想去了,便耐心道:“昨日的事我略有耳闻,也隐约知道你为何动手,可就算是她有错在先,自有长辈为你做主,你也不该动手打她。且是在旁人家里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一个姑娘家,若是给外人留下个不好的名声,谁还敢来谢府提亲?”

    “听说清蕊额头上的伤可不轻,她若真在脸上留了疤,你心里能好过?”见清芷面有松动,谢江诚又好生劝说妹妹:“今日特地留了半日时间想带你出去逛逛,你若不想去,那我可回国子监了?”

    “别!”清芷拽住兄长的衣袖,到底是答应了,本来那日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从金陵往汴京走的路上,谢江诚就答应清芷到汴京后,好好带她四下逛逛,可清芷好不容易等到兄长得空,府门处的小厮却突然来禀报三公子,说府外有人找。

    清芷以为又是国子监的那些个监生,闷闷不乐道:“你让我去给她送药赔礼,我去了还让她好一阵抢白,如今三哥哥要食言不成?”

    谢江诚便笑说那他出去打发了,清芷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毕竟公务要紧。

    可谢江诚离开没多久,又让人来喊清芷,清芷出了府门,就看到赵初临与三哥哥站在一起。

    谢江诚一面招呼清芷出来,一面对赵初临说道:“甭管你有多要紧的事,今日我答应了清芷陪她游玩,无论如何我是要带着她的。”

    赵初临淡淡一笑:“并无要紧之事,只是府里太过热闹,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吃杯酒罢了。”

    “是为了初秀兄大婚之事?”

    “不说这个了,走,请你们去南楼。”赵初临有意岔开话题,对清芷道:“三姑娘可知这汴京城的南楼有三绝?一绝酒、二绝肴、三绝曲儿,待会儿让你三哥哥好好为你介绍介绍。”

    清芷见赵初临有意无意望向三哥哥,觉得奇怪,便听三哥哥清咳道:“待会儿去了南楼你少说些没谱的,我只是见琴儿姑娘可怜才多关照些。”

    “我可没说什么,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谢江诚无奈,拉着清芷就走,清芷下意识回身看了眼赵初临,他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汴京南楼原本叫做南怀搂,因在城南,大家为图顺口,只唤南楼,后来竟连原本的楼名都不大喊了。城内贵族大多是南楼的常客,一楼不列席,只在北面搭了个戏台,二三楼都是独立的包间,清芷跟着他二人上了二楼,寻了个包间进去,房门是敞开的,方便听戏。

    “芷儿,你手怎么了?”谢江诚突然皱眉,望着清芷。

    清芷低头一看,连忙把手腕处用衣袖遮挡住,如今是初夏,衣衫渐渐单薄,她抬手时衣袖下滑,露出手腕处的青紫,竟恰被三哥哥看到。

    谢江诚紧盯着她,清芷只好轻声道:“昨日被她掐的,已经不疼了。”

    谢江诚一叹,雪白的手腕一片青紫,哪能不疼,但有赵初临在场,两个妹妹打架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他只是吩咐清芷要好生擦药,并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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