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肖酒在徐放床上睡的,大院已满,没空房了。

    这厮睡相极差,一晚上,徐放四次拍掉肖酒捏他腰的手,五次推开他八爪鱼一样的纠缠,听了他半宿张嘴调戏自己梦中姑娘的花言巧语,到了凌晨三点钟这位忙活了一晚上的大爷才偃旗息鼓。

    而且这第二天一大早,自我感觉睡的极为良好的肖大爷果然去呼吸社会主义的新鲜空气了。

    昨晚将车送到这里后,肖酒得知徐放第二天要授课,当即决定跟一起帮忙送车过来的朋友,手牵手,阿不,肩并肩的去领略上海的风土人情。

    好在肖酒小时候在上海长大的,亲生父母来接后才住的北京,而且这么多年,这边也没怎么变化,所以肖酒对这片摸得比小混混还熟。

    无需徐放尽地主之谊。

    新生班的课程规划是这样的,第一期的十五天进行理论教学,随后五天开始进行基础测试,气息、唱腔等等。

    也就是俗称的个人等级评定。

    随后根据每人的实际情况来进行分配教员,最好能一对一的辅导。

    越剧分为很多派系,徐派、吕派、袁派等等,又分旦角流派和生角流派。

    喜爱的流派以及自身嗓子适合的唱腔都很重要。

    在等级评定还剩下一周的时候,徐放给每人发放了一本他自己制作的剧目本,上面包含了大部分的越剧名曲,还给每位学员拷贝了一份剧目本上所拥有越剧曲目的资料。

    要求所有学员,每人选一个自己适合的亦或者是喜欢的曲目进行练习。

    等一个星期后,集中测评。

    树影昏黄,徐放手里拿着支奶酪味的宠物磨牙棒,被恶霸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以前这大院进来进去的都是熟人,知道恶霸面凶,顶多不敢宠爱它。

    但是现在新生班的学员都分批住在东院,狗子还常常钻洞而入,为了避免吓到学员,就只能委屈它了。

    兜里猛震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此刻的和谐,同一型号手机最原始的铃声,也没什么特色。

    也就是接电话的男人长得比一般人出色的多。

    徐放:“老关。”

    被称为老关的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发邮件人的ip追踪不到,你知道吗,查过去之后发现就像是被大水洗了一样,一片空白。”

    徐放从胸腔里缓缓渡出一口气来,他目光飘远,“嗯,知道了。”

    那边沉默了那么两秒,“兄弟,需要帮忙吗?”

    电话那端的人摸了把剃的非常有度的短胡茬,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摸胡子这动作那么的玩味。

    邮件他看过了,内容是关于徐放的。

    而且看样子,是他父亲的遗笔,当初徐成斌死亡事件轰动一时,不管是不是越剧这个圈子的,住在这一片,总有所耳闻。

    当年那个堪称惊艳的男旦徐成斌,因不堪语言暴力自缢身亡。

    他将具体的时间忘记了,所以利用网络搜索了下,不搜索不知道,那徐成斌的死亡日期和邮件中那页日记上落笔的日期惊人的巧合。

    巧合到让人背后徒生出一股子冷汗。

    16年过去了,是谁给当年死亡者的儿子发了邮件?

    意欲何为?

    而且,从追踪不到ip来看,那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戒心很重。

    挂掉电话后,徐放只觉得手指边上一阵粘腻,他扭头,就见恶霸双脚站立,两只前狗腿子扒在他的膝盖上,正舔舐他那带有奶酪味小零食的手指,那一大根可食用的磨牙棒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啃完的。

    徐放伸手点了把恶霸的脑袋,随后手在它的大脑袋上揉吧了两下,转身进了屋。

    洗干净手后,点了支烟坐在电脑前,再一次打开邮件。

    这次,他双手放在了键盘上,快捷回复栏随着他手指的动作键入成句的字。

    ‘你想给的答案,是什么?’

    然而,就像他回复时那沉重的心情一样,这封沉甸甸的邮件发出去后,自此再无回音。

    他的邮箱地址现在还挂在国海官网的招生首页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给他发这封邮件的人。

    真相就像是一团包裹在黑雾里的蚕蛹,黑雾尚且弥漫,死在蛹里的蝶无法剥出。

    当晚,徐放便做了一个梦。

    老旧的戏台,华丽的戏服,男旦脸上着李秀英的妆容,那一曲碧玉簪还未开唱,便成绝响。

    年幼的他站在台子下,眼神惊惧,周遭空无一人。

    不知怎么,画面倏然转成了如今他的模样,他缓缓的靠近那人。

    漆黑中,白绫托脖,惨败人脸上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他张开嘴巴,似是要说话。

    却从眼睛里,嘴里,耳朵里,全部涌出黑色的水。

    盖了他一头一脸。

    徐放猛地睁开眼睛,对着漆黑的室内猛地喘气。

    他坐起来,被汗夹湿的T恤紧紧的贴在身上,他双手捂住脸,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外面天光微微亮,踉跄着开门出去,罩了他一身清晨稀罕的凉气。

    ……

    尤礼研究着手里的剧目本,翻了好几遍后,觉得毫无头绪。

    据她所知,徐放师承吕瑞英所创立的小旦流派——吕派。

    她要想做他手下的门徒,就定要唱这吕腔。

    她听了两遍带子,就品出一个字来,难。

    虽然曲子难,但是她脑袋转的快,当即抓起剧目本往外走。

    徐放这人生活的还是挺规律的,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晨跑,大约六点的时候能出现在巷子口。

    尤礼住的大院每个分屋都有厨房,只不过她不动烟火,其余的女学员偶尔烧个一回两回,满院飘香。

    不动灶的时候,大家都去隔着一条街的龙门小吃街应付早中午晚餐。

    挺奇怪的是,徐放也会去。

    她查他的时候,打听出了他点东西,就比如说,他的母亲嫁给了他的师父。

    而他的师父李任意是现在的越剧团团长,说白了,这越剧团属于他半个家。

    每天都出去吃饭而不和家人在一个桌上吃,是什么概念?

    西院传来狗链子金属碰撞的声音,尤礼抬眼,徐放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她顺眼在他的脖子以下,膝盖以上来回瞄了那么几眼,尤其集中在腰部,可惜他身上穿的那运动衣跟老封建似的,混不透风,愣是丁点皮肉没没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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