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放到桌子上后,其他人吵吵嚷嚷说了什么,小兔一句话也没听清,她看懂山猪的眼神是把她当成权堂兄同谋了。

    很多小说渐趋套路化,坏女人通常有白莲、绿茶之类,小兔觉得自己的人生能把所有坏女人演遍。

    比如,阿玲若是女主,她这时的角色很像白莲花,与男主自幼相识,在堂兄帮助下爬上男主的床,用计留下证据,然后逼正宫退位,再不停向男主提很多要求,只为获取富贵。

    小兔在最初的懵愣之后,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辩白,用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山猪,神情无辜地辩白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在刹那间,小兔觉得那场面很讽刺,也就什么都没说,连多余的表情动作都没有,埋低头静默着。

    小兔想着:随便山猪和别人怎么看吧,若自己没机会成功,就当根自生自灭的狗尾巴草;若有机会成功,就当棵送人荫凉的大树。草和树很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纠葛。

    神思飘天外,山猪一句话又将她拉回现实:“你们非得要拿我和她的关系做文章,那就尽快安排她跟我订婚。”

    到底先前还说了什么,怎么就提到订婚了?

    “她年纪还小,再说她父母还在,轮不到我们来安排。”权堂兄“呵呵”几声。

    “她年纪小?我看她懂的东西比我们谁都多。她父母都是认识的人,见个面商量一下就行,订婚后她必须跟我公开同居,我可不想她丢开我再去攀别的高枝儿。”山猪说这些的时候,斜瞥小兔两眼。

    “三弟,你也太心急了……当然,你能诚心娶幺妹儿也好。”权堂兄又“呵呵”两声。

    “不是我心急,万一她怀孕了,对两家名声都不好。我也不是那种睡了自己小妹妹还不负责的人,再说,你们都认为两家联姻有好处,那不如早点办妥。”

    山猪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喜悦,和在笑笑酒家憧憬未来时的语调完全不同,仿佛只因他们确立关系对所相关利益集团都有好处,才答应这件大喜事。

    小兔明显感觉他内心不仅仅是为难,是极为排斥这些事。那么,何必把自己硬塞给他?

    “我还不想那么早订婚,这些事以后再谈。”小兔站起身说。之所以站起来,是加强存在感,要不然他们可能忽略她的话。

    山猪抬抬下巴,倨傲冷诮而说:“你什么意思,欲擒故纵?看准了我就吃你那套是吧?欲拒还迎,逗得我围着你团团转,可真会拿捏人。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事情闹开了,就得跟了我,给我生孩子,照顾我生活,别搞什么花样儿。

    当然,你可能不太会带小孩儿,我让阿玲帮你带。

    你会不会对她不放心?你娘家有背景,我又还宠爱你,阿玲不敢搞什么小动作的……”

    山猪的话还没说完,山虎狠拍了下桌子:“老三,闭上你的臭嘴!喝点儿猫尿就敢耍酒疯,能耐了!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也不怕小兔伤心?”

    “我说什么重要吗?你们都做了什么呀?她费尽心机跟我相好了,我也答应娶她了,她达到目的,还伤什么心?”酒意渐渐涌上来,山猪的脸成了猪肝色,双眼泛着褐红。

    他说得那么过分,如此难堪境地,小兔环视众人后,忍气吞声乞求:“你们不要责难他,他又不是第一次耍酒疯,你们商谈正事,别理他。”

    小兔很平静,有些事既然反对无效,那且不多说,她打算回去后就悄悄离开,所有纷纷扰扰都丢给他们算了。

    听她这般说,他们都夸小兔处事大方得体,维护了山猪面子又平息纷争,更夸她豁达不计较闲话,不愧是名门之后。

    然而,他们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小兔决定要远离他们的圈子了,装一次隐忍大度的模样又何妨?

    月哥说她有精神分裂前兆,只因她的生活本来就是分裂的。

    比如他们在谈论如何给她和山猪办订婚仪式,她想的却是如何悄无声息离开。

    他们商定出结果了,在天能集团所属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办订婚宴,之所以选那家酒店是因为两家亲戚多而杂,中端的酒店适宜各个阶层,不太跌份儿,也不会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讨论具体细节的时候,权堂兄说他会让人特制订婚蛋糕,蛋糕制成十五层,每一层都放两个人偶,展现小兔和山猪从相遇到相知,最后相恋的过程……

    山虎又还说,不论小兔够不够结婚年龄,要是有了身孕,就立刻办婚礼,办婚礼时要把小万岁、三系王、城主、歪师爷、强爷等等权贵都请来撑场面,让小兔风光出嫁……

    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山猪和小兔两位正主儿都神情漠然呆坐。

    这一切似梦;也似权堂兄和山虎他们是过家家的小孩儿,山猪和小兔是他们手中小玩具。

    小兔仔细看着面前那只碗,是珐琅粉彩瓷器,仿清乾隆时期宫廷御用烧制。

    虽是仿品,但也极其精美。朱红泛蔗红底色,淡金缠枝莲花纹,看着雍容华贵,触感润泽细腻。

    这碗在小兔眼中有真实感,小兔的指尖也传来真实感,那么这只碗是真实存在的。

    碗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是真实的了?

    小兔担忧发生这样的事担忧了几年,真发生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地镇定。

    平静计划着,他们认为是怎样那便怎样,她只需稳住他们,默默离开就好。

    她和同学的关系都不错,这个同学家住几天,那个同学家住几天,不停换地方,他们难找到她的。

    等风波一平,小兔再找个稳定工作,到那时候,他们再找到小兔,事情也该不了了之。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权堂兄他们的设想没成,小兔的设想也没成。

    后来,曾有人说小兔当时该顺水推舟,听从权堂兄他们的安排,和山猪的误会等一起后慢慢解开,何必那么执拗坚守原则?

    还说她把一手好牌打烂了,甚至可算是自作自受故意砸烂了手里的好牌。

    可如果一切重来,她还是得那么走人生路,自己的人生当然得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

    当然,走自己选择的路也会遇上很多不高兴的事,但顺着心意走,至少不后悔。

    亲戚朋友都说看不出她小时候那么乖巧伶俐,长大了却变得固执任性,矫情作死。

    小兔自认为从未改变过,只不过小时候无法反对别人强加给她的安排,长大了才表现得更激烈而已。

    她看透了人这一生当中所能把握的东西不多,出身在什么家庭无法选择,要如何去生活总还有些选择余地,她绝不容许自己的爱情中掺杂利益,要是强行掺杂,宁愿不要爱情。

    得知是她主动抱了山猪才有后来的事,她说“还是犯贱”属于无奈自嘲,此刻脑海当中却是一个自己对另一个自己狠厉指责,字字句句都带了淋漓鲜血:你白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还是犯贱,怎么还是犯贱?落到如今地步该怪谁?都怪自己犯贱!

    她自问是否有人真正在乎过她?琢磨后的答案是没有!山猪之前对她还是付出过“真心“吧?只不过这真心里有多少是出于可怜她,有多少是出于青春期臆想形成的执念,真正恋人间的知心互爱还剩了多少?

    事已至此,小兔无处哭诉,哪怕说给父母听,也只会受到更严苛的斥责,兔爸甚至可能打断她的腿。

    也不知宴饮何时结束,据说山猪醉得狠了,山虎他们送他先回度假村,小兔和权堂兄聊几句再跟回去。

    权堂兄阴一句阳一句地说着:“你呀,太放不开。照你这样儿,做不成什么事的。要不是我最后使出撒手锏,那小子还真可能不认账。

    我公司里有个小姑娘,也是农村出来的,才十九岁,她在交际场合真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我每次谈生意都带着她,小嘴儿巧,还会喝酒,有一次我们大男人都喝醉了,她还没醉。

    不仅没醉,还把各种杂事都理顺了。你呀,哪天我带你见见她,多跟她学着点儿。

    你要是跟那小子成了婚,这关系网也太好了,这么好的人脉资源不利用实在可惜。”

    小兔淡淡笑了笑:“你一心想着利用他,就半点不怕他报复?”

    “怕什么?他也就是一个流氓头子,等哥发达了,你可成了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到时候把他给踹了。放心,到那时候想娶你的人排着队来求婚,不差他一个。”

    听了这番话,小兔不再多说,只请求快送她回度假村。

    小兔以前很想不通,为什么权堂兄宁可帮小兔抢社长的升学名额,也不在小兔还小的时候出资供她读书上高中、考大学?

    如今慢慢懂了,权堂兄做事的出发点是利益,有那闲钱供小兔读书还不如资助病残儿童,至少能博个好名声,可当打了个广告。

    小兔本是亲戚,资助了也得不着什么。抢名额却不同,那能借此拿捏小兔,还能抓高校某些教职员工的把柄。

    他更担心若资助了小兔,亲戚们把资助看成理所当然,只要开了头,难免这个提要求,那个要捐助,弄得烦不胜烦还不落个好。

    回到度假村,小兔目送权堂兄的车离开后,到了宿舍门口。

    谁知正要拿钥匙开门,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小兔惊恐地从门缝往里一看,山猪正躺在她那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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