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小兔真难以想像世上会有刁叔这样的人,不但不为他的行为感到半分愧疚,还来挑唆兔爸。

    “我才不会照你那样把闺女嫁给乡下老光棍儿,我家小兔要嫁去蓉城的!”兔爸紫胀了脸吼起来。

    “好,好,你女儿不是乡下人,要嫁去蓉城的!”刁叔竟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小兔身上睃一圈,“你那时候把她户口弄进城,不就是为了抬高她身价儿吗?嫁进蓉城嘻嘻……”

    这些话像施了定身术般让小兔僵直站着不动了,瞬间忘了要去打电话报警的事。

    刁叔一边拉下他家卷闸门,一边继续讥笑:“兔幺师,莫来多管闲事,还是把你家女儿管好点,小心她做出些伤风败俗的事把你那老脸丢光……”

    伤风败俗的事?小兔一颗心惶惶如在风浪中漂浮,有些事如果让刁叔他们知道了,的确会让兔爸的脸丢光。

    想想那个人和二妹子虽没有感情基础,但会将她明媒正娶,那也不算“伤风败俗”了吧?既然是她父母做主,自己这样一个没羞耻的女人还是不要把二妹子带坏了。

    兔爸拖着小兔回了家,小兔目光呆滞地洗漱睡觉,迷迷糊糊的梦中全是山猪。

    可那些浓情蜜意全没了,只有模糊扭曲的肉体纠缠,即使在梦境中也觉得不堪入目,恨不得彻底抹去那一切。

    梦中的小兔会魔法,真把一切全抹去了,六感之中只剩一片空白……

    空白,皆是空白,空白之后心痛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小兔极力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挣扎着醒来,浑身被冷汗湿透,呆坐许久,小兔的意识才渐渐恢复正常,她的心空落落闷疼着。

    一件件往事浮现,她才发觉和山猪认识那么多年,竟没有留下什么纪念品,回忆了很久,想起似乎留了个饼干盒来装小杂物。

    捱到天亮,小兔借了辆自行车骑回老院子,因为不和兔妈同行,所以不必搭车。

    在老院子里东翻西找,小半天后总算找到了那个饼干盒。

    六边形的铁皮饼干盒,记不清是小兔十岁还是十一岁那年山猪送的。

    那种酥脆的果仁饼干,据说市面上很难买到,吃完了饼干,盒子留着装东西。

    也幸好留了下来,才有个念想。小兔捧着盒子细看,盒壁上绘有饼干样品图案,旁边绘了几朵用来装饰的桔梗花。

    看着那青紫色的桔梗花,小兔情不自禁微颤着双唇吻了吻花朵。

    晶莹的泪珠滑下,沾湿饼干盒,小兔又盈盈浅笑,恍若给飘荡的心找了个安放处。

    轻启盒盖,惊喜发现里面放了十几个一角的硬币,几颗玻璃弹珠,两根扎头发的皮筋儿,还有梦想中的花园草图,和一块碎瓷片。

    那碎瓷片也是山猪送的,他说是艺师在某个古墓中得的,但不算文物,因正好那瓷片上模糊图案像个仙女翩翩起舞,认为送给小女孩合适,也就送给小兔。

    把饼干盒当宝贝裹了好几层后,小兔骑车回铺子上,再慎之又慎地把饼干盒装进行李箱。

    不知山猪有没有想小兔,他在达因县的盐海酒店工作离老家近了些,常抽空回去带大仔到处玩儿,虽没有带阿玲一起出去,但山家村的人都说早晚会和好的。

    有的说,“丢得了老婆还能丢得了儿子?有儿子在,凑合一起过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也有的说,“外面的女人都靠不住,哪有阿玲这样儿一心守着家等他的?”

    还有的说,“男人嘛,全那个样儿,年轻的时候喜欢花花柳柳,到老了还不是要回家跟黄脸婆一起过?”

    更有人说:“阿玲成天吃这药那药的,是不是那下面有啥病啊?要不然她男人咋回来了也不过夜?”

    这天,他们仍在路口说着,正巧山猫到红苕市办事,约了山猪一同回家看看。

    听他们说这些,山猫对他们嚷:“我哥跟阿玲分手了的,你们这么乱说,让阿玲以后怎么再嫁人?”

    可他们哄笑起来,说得更起劲了,山猫嚷得脸红筋胀也制止不了。

    山猪在旁边脸色阴沉,低眸瞅准一个说得最高兴的闲汉,旋风似的扫堂腿踢出,那个闲汉跌倒在地杀猪般惨叫起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惊呆了,山猪眼神凌厉环视众人说:“你们谁敢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割了他的舌头?”

    那些人全部道歉陪笑脸,找借口走开了。

    吃过午饭,山幺爸带两个儿子去山幺婶坟前祭奠,顺便说点儿父子间的贴心话。

    “大猪娃呀,你以后到底咋打算?阿玲是不太好,可她对你真是死心塌地呢。”

    凝望着母亲的墓碑,山猪苦笑答话:“爸,我和她难相处的问题不是她好与不好……我觉得她跟好多一心嫁豪门的漂亮女人比起来算非常好了,是我配不上她。我是个混蛋,她该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好好过日子。”

    “说的啥话嘛?你还配不上她?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她要真找个更好的男人,看你不后悔死。”山幺爸弄不懂儿子的想法。

    “我说的实在话。爸,你托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问问,有合适的好男人记得介绍给阿玲。”山猪认真地跟父亲强调要介绍安心守家的男人和阿玲认识。

    山幺爸和儿子说不到一块儿去,气乎乎地先走了,留下兄弟俩坐在母亲坟边缅怀。

    回忆了些小时候的事,山猫又把话题扯到山猪的婚恋问题上了,“哥,你就不能试着和阿玲好好儿过吗?你要是嫌弃她没文化、没主见、没风情,可以教她多看看书,多带她见见世面嘛。”

    山猪狠狠瞪他一眼,似乎要发怒,接着却唉声叹气:“试着好好过?我试过的,不行!你们不明白,我不是嫌弃她什么,真没有嫌弃她……”

    不是嫌弃,不是讨厌,那该喜欢的,怎么会连凑合都凑合不下去?

    山猫撇撇嘴,那神情是认为山猪肯定嫌弃阿玲,只是嘴上不承认。

    见了弟弟这表情,山猪缓声详说起来:“我真的不嫌弃阿玲也不嫌弃任何人,我非常同情她……

    要说没文化,阿玲至少初中毕业了吧?我初二都没读完,她学历比我高,我有什么理由嫌弃她?

    我长得也不帅,脾气还那么臭,别人不嫌弃我都算好了,我有什么资本嫌弃别人?”

    农村葬人的坟地多数处在乱石头多的荒草坡上,尽量不占用良田。

    山猪指着离坟不远的一棵歪脖子马桑树说自己像是那棵树,在野草里面算个儿高的,可就是棵不成材的树,看起来梗着脖子有傲气,但真的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敢把自己排进高大松柏杉楠的行列,也从来没有瞧不起野草藤蔓。

    “唉,那你以后怎么办?你感情也没顺过,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山猫难体会他的心情但表示能理解他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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