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各房自用了早餐。曲秦氏一早便同曲泰樊出门打点生意。皮照民则借了皮老爷内院的书房一用。

    小二月喝过奶水睡得正香。皮曲氏百无聊赖便翻看起了房中旧物。

    时过境迁,昔日的女儿转眼间已嫁作他人妇近三年,这屋中的物什却还是从前模样。定是娘亲叫下人维持房间原样,并日常洒扫,才是这般干净整洁。皮曲氏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胸口有些闷热,嘴角不由带笑,眼眶却渐感湿润。

    尤是在角落衣箱中竟翻出了一件儿时玩物。皮曲氏大感欢喜,这眼角的泪珠儿却再兜不住顺势滑下。

    “呀!小姐怎的哭了?”铃儿端着刚热好的补汤进了屋来,忙不迭把托盘往桌上一落,便冲到皮曲氏近前,大呼小叫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刚出了月子,当心身子!”

    “铃儿你看。”皮曲氏抬手拭去眼旁泪花,灿笑着向铃儿献宝。

    “这是?”铃儿愣了一会儿,怎么瞅着皮曲氏手里的东西怎么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究竟。

    “哇啊!哇啊!”

    “啧!铃儿你把小二月吵醒了。”皮曲氏怪了铃儿一句,把手里的东西往铃儿手里一送,赶忙去抱起了小二月,哄着,“小二月乖啊,不哭,不哭。”

    “呀!小姐,这不是你小时候最心爱的布兔子吗。”东西到了手里一捏,那熟悉的手感让铃儿恍然想了起来。

    说来,这布兔子可是当年曲秦氏给皮曲氏做衣裳的时候,曲老爷在一旁看着一时兴起亲手缝的。偏偏用的是自家布庄里头新染制的粉嫩布料。而且曲老爷一个大男人家家的难免有些手笨。这布兔子缝好了,除了一双大耳长长,没有一点兔子的模样。曲老爷不说,谁都看不出是兔子。

    “嘘!你小点声。”

    “啊——啊——”

    “咦?小姐,小二月这是想要?”铃儿尝试着把手中的布兔子往小二月眼前送去。

    “咯咯……咯咯咯……”小二月顿时欢笑起来。

    铃儿把布兔子拿远了一些。

    “……”小二月立即不笑了,“啊——啊——呜……呜呜……”并眼看着又要哭。

    “铃儿!”皮曲氏急了。

    铃儿哪里还敢再继续招惹小二月,赶忙又把布兔子送到了小二月近前。

    小二月挣扎着从襁褓里头探出了一只手,便是想把布兔子抓住。可惜力气还是小了点,并抓不住。

    “小姐,补汤端来了,你还是趁热喝。”铃儿说着,示意皮曲氏把襁褓递给她。

    铃儿便怀中抱着小二月,一手拿着有些褪了色却依然粉嫩的布兔子到一旁逗弄。

    皮曲氏到桌沿坐下,但扭捏着借口刚端来还太烫迟迟不掀盖入口。实际上,曲老爷派人送到皮家给皮曲氏坐月子的滋补物什大半叫皮李氏吃了去,没几日皮曲氏便只能吃着皮襄氏找村中张大夫给开来的补药。那药可苦,还一股子怪味儿,眼下皮曲氏出了月子可再不想喝。没想到昨儿匆忙打点,铃儿居然还把剩下的几包给带来了。皮曲氏也是哭笑不得。

    “小姐你安心,这是夫人早上临走时吩咐厨房给做的茸汤。”铃儿及时出声提醒。

    皮曲氏便欣然掀开了盖子,扑鼻满是茸香。这可是皮曲氏出嫁前在曲家时打小就最爱喝的。可惜皮曲氏陪嫁带的,都叫皮襄氏做给了皮怀礼吃,皮照民都不曾分得一口。做月子的时候铃儿也仔细在库房找了,估摸着不是曲老爷忘了没送,而是也叫皮李氏都吃了去。她可是三年没有吃到过了。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皮曲氏都被烫到了,伸了伸舌头,但依然甚是满足。

    “嘻嘻……”铃儿忍不住嘲笑她,“这个爱喝,你就不怕烫啦。”

    皮曲氏又吐了吐舌头,继续心满意足地喝着茸汤,不理会铃儿嘲笑。

    等汤喝光了,皮曲氏才是问铃儿道:“昨儿带来的补药呢?”

    铃儿冲着皮曲氏眨了眨眼睛,“我混进省亲礼里头了。待日后哪位姨娘若是再有喜都可以拿来喝着,也不怕浪费了。”

    “啧!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怎的自作主张。”皮曲氏乐了,虽是在斥责铃儿,却是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铃儿又哪里不知道张大夫给开的补药多难喝。皮曲氏每日早晚喝着,都是铃儿给熬煮,每次也是闻着那味道小半个时辰。铃儿心道,[那味道,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闻一次了!]

    光是回想起那补药熬煮时的味道,铃儿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更不要说喝进嘴里该是什么味道了。铃儿心疼之余格外佩服皮曲氏,硬是喝了半月有余。能想到这招,铃儿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昨儿她不把这些剩下的补药一并带来,等回去皮家,皮襄氏一定会劝皮曲氏再多喝几日,不要浪费了。而皮曲氏自打进了皮家门向来不曾忤逆皮襄氏,自会依了皮襄氏,不做浪费都喝掉罢。

    要铃儿说,皮襄氏也真真是教导有方,皮曲氏甚至尽得皮襄氏真传。

    有诗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在皮家,隔夜的饭才不会倒掉,热热又是一顿。

    若问隔了好几夜或已明显坏掉,人是万万再吃不得呢?

    一次当真遇见这事儿。在夏日,铃儿自作主张把隔夜发酸的饭倒掉,赶巧被皮襄氏发现,立即叫来了皮家所有人,当面数落铃儿。

    铃儿没忍住顶撞了皮襄氏一句,“这饭都酸了,不倒掉还能拿来做甚?”

    皮襄氏立即瞪圆了眼睛,直呼铃儿败家,骂够了又反问铃儿,“你说拿来做甚?”

    皮曲氏一时有感而发也想替铃儿解围,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铃儿,其实五日前我们才见姊姊房里欢儿做过,这些饭其实可以拿来……”

    从前在曲家大宅铃儿便听皮曲氏念过这首诗,还不觉味。这会儿在皮家又一次听皮曲氏吟念出这诗句,铃儿心念一转夺声而出:“那自是拿来喂猪啊!”

    还记得当时皮襄氏可算点了点头,又万般督促铃儿,“切记,万不可再这般浪费。”

    回头啊,就算铃儿又忘了,皮曲氏都能反复吟念出这诗句提醒铃儿,听得铃儿耳朵里都快出老茧了。

章节目录

凤涅殃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蒲结酒邀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蒲结酒邀歌并收藏凤涅殃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