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六年过。又是一年金榜题名时。

    皮照民已于三个月前独自赴京城赶考。现皮襄氏等人在家中顾盼焦急。最难为了皮曲氏,已又有了八个月的身子。

    “夫人,你怎的又偷跑出来?快快回房。”

    “娘。”

    二次怀胎,皮曲氏已二十有三,褪去了当初稚嫩模样,出落得越发温婉贤淑。她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二月头顶,“二月乖,可是你又偷跑出去叫来了铃儿阿姨?”

    要说皮曲氏待铃儿当真不薄。前两年铃儿已芳龄十八,皮曲氏见她和村里一户姓赵的小伙子走得近,一问铃儿,铃儿虽不答,但脸红,皮曲氏便是明白二人已暗生情愫。于是皮曲氏做主,还回了铃儿的卖身契,将铃儿许给了那赵姓小伙子,还为铃儿陪了一笔不小的嫁妆。反过来,铃儿也是念旧的人,虽已恢复名姓,嫁入赵家为媳,不再是皮曲氏的陪嫁丫鬟,但都在同村,还时常跑来皮家看望皮曲氏。就这主仆二人间的情分,到现在也没改口。

    “我不过是在屋里头憋得慌,出来门口透透气,无碍的。倒是你,也挺着个大肚子,怎的还大老远跑来?”皮曲氏忙招呼铃儿道,“快随我进屋坐坐。”

    两个孕妇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小二月也懂事地在另一边扶着皮曲氏。

    铃儿那嗓门还是跟从前一般响亮,路上笑道:“土坡村一共就这么大,虽说我住在村东,夫人家在村西,过来也不过是几步路,哪来的大老远。当初若不是看在这点,我还不愿嫁进赵家呢。”

    “得了便宜还卖乖。”皮曲氏觑铃儿道,“你若不愿意,那难不成还是我逼你的咯?”

    “嘿嘿。”铃儿傻笑,实诚道,“不是夫人逼的,是我自个儿愿意。”

    “切。”皮曲氏也被铃儿逗笑,回过头来问,“赵家对你可还好?”

    “夫人,我每次来你都要问,好,好,若是不好,我还会遭这个罪,给他家生孩子?”从前铃儿不知孕身辛苦,这会儿自己挺着个七月大的肚子才是知了,便是忍不住抱怨。

    “啧!怎能如此说话。得亏你当真嫁了户好人家,瞧把你惯的。”

    “嘿嘿。”铃儿一贯傻笑,应了皮曲氏的话,可不就被惯成了个幸福的傻孕妇。

    说话间人已到了西厢内院,欢儿正做状在里屋洒扫,皮曲氏对欢儿道,“不必洒扫,你先出去吧。”

    欢儿意味不明地瞟了铃儿一眼,走出门去。

    皮曲氏已拉着铃儿到桌边坐了,又温柔对小二月道:“二月你先到院子里玩,帮娘亲把门带上。”

    二月乖巧地听话去了。

    铃儿立即忍不住问:“欢儿伺候得可还尽心?”

    皮曲氏咧了咧嘴角,却是一副委屈模样。

    “我就知道!”铃儿愤愤不平,“早知我就不该这么早嫁出去,还能伺候夫人几年。怎能叫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还没人管。”

    皮曲氏摇了摇头,叹道:“别说傻话。姑娘大了可等不得。”

    “怎等不得,我等得,赵鑫也必须得等得。”铃儿信誓旦旦道,“他不等我,还敢娶谁?”

    皮曲氏无奈,又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屋子里一时有些安静。

    片刻后,铃儿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曲家可好些?”

    “唉……”皮曲氏一声长叹。

    事情还要回到三年前说起。

    彼时,曲家次子曲广袤已在六年前与皮照民同年中得武举,三年后到京中参与会试。不想,会试比武本是点到即止,对手一人竟早先在曲广袤武器上做下手脚,趁曲广袤苦无兵器可用接连挑衅,曲广袤一怒之下拳脚失了分寸,重拳一击正中其胸口,叫其当场喷血晕厥。后那人不治身亡。偏偏那人竟是礼部尚书之子。虽圣上亲顾,叫人查明是礼部尚书之子作弊在先,但亡者为大,念礼部尚书事前全不知情,不予追究礼部尚书及其子。对曲广袤伤人之事,却判其有失分寸,责取消其当年会试资格。此番决断倒也公正,不妨碍曲广袤来年再考。

    但要知,曲广袤因此事已是得罪了礼部尚书。虽武考会试是由兵部主考,礼部只做副监,但也足以给曲广袤使下绊子。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曲家业大,次子曲广袤再难为将官,也好从头学习经商帮着打点曲家买卖。

    年后,适逢户部重选御用。曲家极为重视,递上布庄精品也请参选。却不知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明明走时里外三层包裹妥当的布匹,到了户部拆开却都烂得不成样子。据悉,恐被人恶意泼了盐醋,一路腌渍,布匹还能有好?

    按理说,御用参选的布匹,自有户部派人来取,一路护送回京。这半路上出了岔子,也不是曲家过错。户部却是请旨,欲判曲家一个藐视御用之罪,取消曲家终生参选资格。好在圣上贤明,最终也只是取消了曲家当年参选资格,不予定罪。毕竟重新送来参选布匹也是来不及。

    曲泰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是这才知晓。原来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交好。这御用参选出事儿,定跟礼部尚书脱不开关系。所谓官官相护,曲家饶是业大,商却也难与官争,更遑论还是六部二位尚书如此高官联手。只怕曲家再难参选御用。也罢,也罢,没得御用之名,倒也不妨碍曲家布庄继续经营。

    然,礼部尚书痛失爱子耿耿于怀,对曲家的报复还没完。

    次年,曲广袤已跟着曲泰樊学做了一年买卖。恰曲泰樊走不开,交由曲广玉和曲广袤同去京城走一桩。本是常年合作的商家,曲泰樊本想也出不得什么岔子。

    不想日后二子归家,曲广袤还得意大笑,告知曲泰樊这次同那商家可是谈成了好大一笔买卖,是从前的三倍,现已带回三倍定金。曲泰樊当下便觉不妙,要知一旦出了岔子,赔金也是成了往常三倍。从前错一赔三,这里外里便是翻成了九倍。可想,若是这单买卖出了岔子,怕是曲家要陪个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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