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上人家了?”

    “没有。”

    慕容夙笑着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知道心疼小姑娘是好的,但是小阿四你要记住,帝王之家,万万不可有真情,知道么?”

    “无论是谁吗?”

    “无论是谁。”

    “亲情呢?”

    慕容夙大笑道:“小阿四啊,以后你就会明白,皇家的亲情,是一件多么奢侈之物。”

    ......

    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在淡淡的余晖里有些朦胧,仿佛落入画中的谪仙一般。在这样的高墙深宫里,显得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

    春日的风温柔地吹过宫城中的每一个墙角,寻花园中的海棠近日开得甚好。慕容瑾采来一朵新开的花放入书中,待一些时日后完全干于书中,留有残香,花形依稀,那有便是另一番趣味了。

    “先生知道,那顾十是什么人么?”

    白兮影把玩着一朵含苞的虞美人,不在意道:“他不是你们学宫的祭酒么?怎么,发现了什么问题么?”

    “此人颇为古怪,我不是说性格和作风,此人的身份、行为,似乎隐藏着一个秘密。”慕容瑾道。

    “此人深受陛下倚重,是当朝的翰林学士。据说为官清廉,连府邸都破旧得很。却不知是几时入的宫,如何为的官。传言只说,此人乃是陛下在书院中发现的一块璞玉,值得雕琢。可一个小小的书院学生,一经赏识,便提为了三品重臣,也确实奇怪得很。”

    慕容瑾合上书卷,“此人与父皇和瑞王叔似乎关系颇佳,不似一般君臣。”

    “我会令人去查的,”白兮影道,“只是如果陛下要刻意隐瞒此人身份,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

    白兮影绕过假山,看着一旁池中往来的锦鲤,“奇怪的人倒是不少,你不觉得那瑞王近日也很奇怪吗?为何突然与你这般亲近,即便是亲叔侄,这么多年都没得交往,这些日子倒是似乎突然想起了有你这么个侄子,别的皇子倒是没见他怎样关心。”

    慕容瑾打量着白兮影,深思了片刻后道:“先生,你与瑞王叔似乎有些瓜葛?”

    白兮影笑道:“哪能啊,我与他能有什么瓜葛。”

    “瑞王叔每次来浮月宫似乎都是掐着时间来的,却又偏偏每次都要与你撞见。而且,似乎对先生颇为在意,只是先生每次都冷漠得很,也没正眼瞧过瑞王叔。前些日子,瑞王叔还与我说,先生是个坏人,让我提防着你。”慕容瑾徐徐道,“却不知先生究竟对瑞王叔做了怎样的坏事。”

    白兮影指尖沾了一滴水珠,挥手去,正中慕容瑾的眉心。慕容瑾抬手抹去,只觉得眉心竟有些作痛。却听白兮影道:“整日胡乱想些什么,不过一个呆傻之人罢了,我能对一个傻子做什么。往日他找上门来,与他对酌时说了几句话,估计惹恼了他,至今怀恨在心。”

    慕容瑾继续翻开书卷,目光却有些空空地落在书页上,心思不在此处。

    文渊楼的木牌可以说是一个通行证,持之方可入文渊楼。燕帝与瑞王的惊讶,究竟是出于此物之特殊,还是出于顾十之行事。文渊楼并非普通的藏书之地,甚至在某些区域还有重兵把守,那么,顾十将文渊木牌给他,便不似让他去补习几本功课那么简单了。如此说来,那顾十,是想让他看到什么文渊楼里才有的东西么?如果是,该不该去看一看呢?

    白兮影望了望天边的云霞,算着时辰,差不多了。

    “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便不久留了。”

    “先生慢走,学生便不送了。”

    白兮影走至半道,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殿下今日未带侍从,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慕容瑾笑道:“多谢先生,只是今日好不容易才能独自待一会儿,便想着晚些回去也不错。”

    白兮影无奈道:“也罢。”

    白兮影走后,慕容瑾又逗留了些许时候,才离开了寻花园。却不是往浮月宫方向走,而是向着文渊楼方向去的。

    文渊楼建于成帝年间,至今已有八十余载。因庆帝年间曾遭遇过一场大火,诸多古籍要文被焚毁,故后来便索性重建。采用了大量的砖石修葺,四周远隔草木及木筑宫殿楼阁。书架藏阁一律采用石料,墙上,廊间皆刻有避火神兽的纹样,楼顶嵌有避火珠,并有四方的鸱吻作护。楼外设有数个储水的大缸,楼内照明灯烛皆以琉璃罩之。

    文渊楼外有禁卫把守,持有文渊木牌者或圣旨或口谕方可入内。内有数名文员记录每日新增书籍以及借还日期及人物。

    那文渊楼的首席文员见慕容瑾来,脸上立即挂满了笑,“殿下今日来,可是要寻什么书?”

    “本宫随意看看,不必劳烦掌楼大人了。”

    那掌楼道:“那便不扰殿下了,只是这文渊楼第三层的内隔,没有陛下的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还望殿下......”

    慕容瑾点头:“本宫自然不会给掌楼惹事的。”

    “殿下言重了。”

    慕容瑾没有和以往一样在一楼逗留,而是直上了二楼。二楼中多数为史书典籍,记载了各国史事以及边外风云。慕容瑾很快便寻到了北齐一栏,竹简、帛书以及一般纸卷皆分类而存。

    顾十究竟想让他看见什么?慕容瑾一边看着垂下的木片标签一边想着。若是三楼内隔中的东西,顾十应该也知道他去不了。那么,究竟是什么?

    这文渊楼非常人能进,其中必有不寻常之书。慕容瑾打开一卷竹简,其中记载的乃是北齐最后一任君王的生平,无甚可细细推究之事。索性放下,又取了另一卷族系图来看,待看见北齐主脉最后唯有万俟之与万俟雨两人时,方才放心下来。

    五楼有重兵把守,四楼是历代皇室成员及朝中臣子的画像。三楼的内隔外有四人守着,推拉门作隔,门上有锁。慕容瑾便只在四楼徘徊。

    这些画像几乎是由同一宗室之人完成的,画者皆为姓,故而画风大抵相近。

    慕容瑾打开一轴画卷,上面画的是一个婷婷美人,旁有生猝年注释极其身份注解。

    凤昭太后,顾氏。生于华帝五年,卒于华帝四十八年。

    如果慕容瑾没记错的话,这位凤昭太后,应是当朝燕帝之生母,于燕帝登基当年去世。算下来,还是慕容瑾的皇奶奶,小时候似乎待他还不错。

    顾氏。不知顾十的顾,是不是这个顾呢?如果是的话,燕帝又为何不言明呢?

    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又应是凤昭太后的何人,有什么目的呢?

    只是大燕的皇室谱系锁于密室之中,不得查看。不过慕容瑾确是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大燕每一任皇帝的生母,几乎都是在皇帝幼年或是皇帝登基当年,最长不过至皇帝登基二年便薨逝了。这,是大燕的某种规定吗?

    为了防止中宫夺政,所以一旦新帝登基,其生母便万万不能留于世吗?

    慕容瑾不由觉得心下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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