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事情没有切身发生到他们头上,他们是不会感受到你的痛。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语。只有自己守护好自己的心才能顽强的走下去。

    童字如在陈曦家里度过了愉快的三天,她切身感受到东北人民的热情,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生息”,陈曦会给她讲讲当地风俗,也会给她讲她小时候的事,虽然不需要童字如帮忙干活,童字如也会帮着做做简单的家务,和陈曦在娱乐中忙活。

    本来陈曦要她在这里和她待上一周,结果第二天下午,童菱就给童字如打来这么一个电话,让她再次“回到现实。”

    “最近临西放假了哇,你帮我办个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幻听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往日的强硬和彪悍,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犹豫,好像还有些抽泣。

    “什么事?”

    “你可能对他没印象,我命令你必须去。你的......你的大舅癌症死了,周日就要火化,你,你替我去参加葬礼。”

    确实,对于这些亲戚童字如的记忆里除了姥爷其他人都不复存在。可是母亲不是和家里人绝交了吗,怎么还要她参加葬礼呢。

    “您不是......”

    “好了,别再问了!”母亲突然在电话里发脾气,接着她的语气带着哭腔,“亲情哪能说断就断,你大舅受了一辈子苦,以前家里穷,是他早早辍学上班供我们姊妹读书,小时候是你大舅看着我长大,他还不到60就走了,我能不难过吗!你必须给我去!带上点钱慰问你大妗!”

    母亲又一次挂断电话。她给童字如微信发来大舅家的住址后没再说话。

    童字如接完电话回到房间,她面色凝重,蓝蓝的眼睛微眯着,看到她这么严肃,陈曦问她是不是她母亲给她的电话。

    她点点头微笑道,“不好意思,明天我打算买票回临西,我母亲要我去临西办点事。”

    “啊?啥事儿啊这么突然?必须明天走吗?我还想你和我过几天一起回呢。”

    她摸摸陈曦的脸,“很抱歉,实在是情况紧急,这几天也给你家人添麻烦了。十分感谢你们一家。有机会我们再见吧!”

    看到她去意坚定,陈曦也不再留她,第二天上午,童字如就坐上回临西的火车回去了。

    回到临西后,她搜寻了一下那个地址,这里好像距离支教地枏川不远,不过这是属于北边的郊区。看起来比较偏僻,不知道坐公交是否方便,童字如心想余程祎毕竟也是土生土长的临西人,他应该对这里熟悉,她给他发微信,问她是否知道北区的歆林苑。

    “我知道,我姥姥家在那边。你最好坐地铁到那里吧,公交倒车不方便。”

    “好。”

    童字如回复后,余程祎就问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我的大舅去世了,我母亲要我替她出席葬礼。”

    “哦,不该问你这个。那你路上小心。”

    “没事,谢谢。”

    ......

    7月29号上午,童字如六点半就去了大舅家。

    夏天早上五点天已经悄然变亮,她来到歆林苑的时候,太阳已经冉冉升起。这个世上无论每天上演多少悲剧和喜剧,明天的太阳都会照常升起,它温暖着人们的心灵,也会以骄阳似火的晴天吞噬着人的身心。

    这个小区和童字如租住的小区一样是传统的六层居民楼,来到40楼的时候,在对应的4单元门口远远望去就摆放着一堆花圈,花圈的颜色是五颜六色,可却有种“感时花溅泪”的意思。

    舅舅家在一层的西面,她走近单元门,就看到家里的大门敞开着。门上的春联也撕下来了,童字如走进去后,就看到家门口站着许多人,估计这些人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她不知道哪个人是大妗,走过去看到有两位中年人拉着一位穿一身黑色工服中年妇女的手,对她说,“节哀顺变,想开点。”

    她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大妗,她走过去,等到女人抬起头看她,她便问,“您是大妗吧?您好,我是童菱的女儿童字如,今天来送送他。”

    那个女人站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然后扯出一个笑,“原来字如长这么大了,越来越好看了,长得真像你爸爸。你来了啊!”

    童字如点点头,大妗把她拉到里屋想和她问问她和童菱的情况,童字如正好拿出礼钱给了大妗,表示这是母亲的一点心意。

    大妗接过礼钱,童字如也细细观察着眼前的大妗,她的个头才到童字如的下巴,瘦小的身子穿着“衣衫褴褛”的工服十分不搭调,衣袖还有些破了。她消瘦的脸上爬满了皱纹,眼角也留下深深的鱼尾印迹。两鬓湿湿的贴在脸上,有几分疲惫。她粗糙蜡黄的皮肤,头上夹杂着银丝头发,这让人觉得她比实际年龄大得多,还有那一双龟裂的手。

    她的样子和陈曦妈妈有点相似,也比她大几岁,可是此情此景像比她妈妈大十几岁,像一个过了花甲的老人。

    “替我和你妈妈说声谢谢,谢谢你能来。”

    童字如摇摇头,“不要说谢谢,是我妈妈的错,我们应该早点来。”

    大妗叹了口气,“唉,不要说这些,你妈她一个人不容易,一个人在国外打拼看似风光,我知道她也受了不少苦啊。其实你舅舅从来没有怨过她,以前吵架不过是心疼她,不想让她离家那么远。这几年匿名寄来的钱我知道是你妈做的,你舅舅也很想你妈啊!”

    童字如不知道母亲还给他们寄过钱,也突然内心愧对自己的这些长辈,她在想如果能早点过来看望大舅,也算弥补他临终的心愿。

    “大妗,真的很抱歉,可是我还想问舅舅是什么病走的?什么原因造成的?”

    大妗摇摇头,虽然她一直都没哭,可是能感觉到她的声音一直有些微弱,“他是肺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晚期了。大夫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我猜想和他劳累过度有关吧。”

    “我母亲知道吗?”

    “她不知道,你舅不让告诉她。”

    童字如心里很不是滋味,难怪母亲自责,换作是她也会难过,毕竟是真心爱自己的亲人。

    她握住大妗的手,“您节哀吧,不要太伤心。”

    大妗点点头,抱了抱童字如。

    听说中国人在火葬当天要先在家里上香跪拜,然后再去火葬场。童字如走到正室就看到她舅舅的遗像。

    照片是黑白色的,照片上她未谋面的大舅。可以看出大舅也是一位朴实憨厚的人,他的鼻子很挺,和母亲同样有着高高的额头,也同样属浓眉大眼。他的嘴唇微微抿着。

    童字如学着其它人也点香鞠躬,祈求上帝让他在天堂安息。

    之后一行人一起去了殡仪馆做最后的告别,担心大妗伤心,也按照习俗,她并没有去现场,而是留在家里看家。上午八点,追悼会正式开始,所有亲朋好友围在大舅棺材四周,只见大舅已经安放在那高高的黑色棺材里,家人早已给他穿好了寿衣。

    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葬礼,此刻虽没有感觉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惋惜,特别是看到前方白纸黑字标题写着:沉痛悼念童旭阳同志。她只觉得这个追悼会让人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不放似的。

    主持人这时候开始讲话,童字如静静地听着主持人说话,眼睛看向面前的棺材。

    “各位来宾,各位亲友你们好,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深切悼念童旭阳同志。童旭阳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7月27日凌晨一点与世长辞,享年58岁。在此,我代表我们殡仪馆向童旭阳同志的逝世表示沉痛的哀悼;向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表示由衷的感谢;向其家属表示亲切的慰问,请亲属节哀顺变。

    童旭阳同志为人忠厚,襟怀坦荡,平易近人。他生活节俭,艰苦朴素,邻里团结,乐于助人。是朋友口中的热心肠,是晚辈口中的好舅舅,也是妻子眼中的好丈夫。虽然他离我们而去,但他那种勤勤恳恳、忘我工作的奉献精神;;那种为人正派、忠厚老实的高尚品德,仍值得我们学习。我们为他的家庭失去这样的好丈夫而惋惜。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抑制自己的悲痛,好好生活,以慰童旭阳同志的在天之灵。”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开始抽泣了,童字如没有跟着哭可是胸口一阵疼痛,眼睛也有些酸涩,今天一路上听他们说大舅的儿子还在外地读书,刚刚那位戴眼镜拿着遗像的就是他儿子。他虽然没哭,可是心里也苦,是个苦命人,爸爸走了,自己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也都走了。他们家里并不富裕,爸爸看病欠了一屁股债,以后的日子不好活。

    “现在,各位亲友绕棺材三圈,做最后的告别,然后打开棺材把他放到担架上,注意别把眼泪滴到他身上。”

    主持人这句话让她打破沉思,她上前看着大舅的尸体,只见他的脸上已经泛起青色,他双眼紧闭,嘴唇也已发黑。

    “等一下,别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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