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我总是不自觉的会想起那位玄衣佩剑的男子,总觉得他身上的某些气质像是一位故人……可是,我哪还有什么故人,这世上与我有关的可能也只剩下这茕茕孑立,月下的影子了吧。

    这几日长安城下起了小雨,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才使人有一些心动又心悸的情绪吧……

    接到王府的召见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

    “四亲王府上宴请贵宾,宣玉春楼众舞姬进府献舞,特点,青衣姑娘~~~~”当王府的管家拖长了嗓子宣读完这一段诏书时,整个玉春楼炸开了锅。

    这烟花之地,何时这样风光过?

    王府邀请青楼女子献舞,虽说不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也不是百年难得一见,但是对于整个玉春楼的姑娘们来说,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于是姑娘们全都拼足了劲!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被埋没。谁不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即使做不成凤凰,做只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也总比在红尘中颠沛流离好得多。韶光易逝红颜易老,时间是我们最忌讳的东西,女人嘛,一生所图不过是一个安稳而已。

    两天后,王府的车马早早的就在玉春楼外面候着了。

    我一改往日妖娆艳媚的打扮,摒除掉身上的一切俗气,换上了一身素白色的芙蓉暗纹水袖长衫,裙裾轻轻拖着地面,每走一步便像是要带起一阵风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不是一个沦落风尘的舞姬,更像一个一尘不染,冰清玉洁的九天仙子。

    老妈妈早已等不及了,来来回回连敲了三遍门:“姑娘,姑娘,我的姑奶奶!王府的人早就在外面候着啦!你可早点出来呀!”

    我抱着我的琵琶缓缓地走下楼梯,眼光向下一扫,却发现站在楼梯口正对着我的却是那日玄衣佩剑的男子!那日要我弹春江的人!

    他看到我从楼上走下来,眼睛里有光芒在闪烁,对于他眼睛里的世界,我总是读不懂。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他双手抱拳欠身行礼:“未曾想到姑娘竟可如此清丽脱俗,让在下不禁想起一位故人,在下失态了……”

    “公子过奖了,不知公子为何今日会在这里?”

    “哎呀!青衣姑娘下来啦!”王府管家看到我,连忙放上茶碗走了过来,他对着那男子俯身请示道:“大人,是否准备车马回府?”

    “青衣姑娘在问我是谁呢。”

    管家有些震惊,一边领着我向外走,一边解释:“这位可是夜凌寒夜大人!就是锦衣十侍卫中,排名第二的,夜凌寒”。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内心满是震惊与敬佩。

    锦衣十侍卫是皇族的近身侍卫,是代表了天下武学最高境界的十人,他们虽以保卫皇族成员安危为己任,但实际却也掌握着整个天下的兵权!他们互相扶持互相牵制,维护着疆土的稳固也牵系着王室的安宁。真想不到,锦衣十侍卫名列第二的夜凌寒竟然是年仅弱冠的翩翩少年!!

    我与他同乘一辆车,待我们坐好,马车便吱吱呀呀的向前驶去,我放下帘子,此刻狭小的空间内便只剩下我们两人对面相坐。

    “青衣可否请教公子一件事?”

    “姑娘但说无妨。”

    “这春江本是名人雅士,文人墨客所中意的曲子,其曲风也宁静淡薄,但却曲高和寡,不懂音律的人只当是枯燥乏味,更不适合在青楼这种场合弹奏,可公子为何要让一个青楼女子白白糟蹋了去呢?”

    他似乎预料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怔怔的看着我良久,“可姑娘不仅会此曲,而且还相当纯熟呢,不是吗?而姑娘所奏也并不乏味。”

    我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表达何意。

    “我关注你很久了。”

    听了他的话我不但没有欣喜,反而有淡淡的失落,来看我跳舞的人本来就没少过,不过在我看来他们都是肤浅愚庸之辈,想不到清朗如他居然也是其中的一员。果然,世上没有不沾荤腥的猫。

    “青衣,那个跳舞的青衣不是你,那个弹琴的青衣才是你吧!”他看着我,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神灼热,但却带着深不见底的隐忍与哀伤:“你知道这次赴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说不愿意,我带你走,不用怕,有我在,一定会护你周全!”

    这变故来的太快,我彻底的惊呆了。

    你说这不是我?这些年来我凭着自己的美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到底是不是我呢?好像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从进入玉春楼的那一刻起我便只知道我是一个舞姬,以讨好客人为目的。只有让所有人疯狂地迷恋我,我才可以靠我自己生存下去,我得到的这一切全都是来源于别人对我的贪婪,他们想要回报所以才付出,又有谁人会心甘情愿的对我不计成本呢……

    最喧哗的人,却是最孤独,这其中的滋味怕是没几个人能明白的了的吧。

    他是第一个对我说会保护我的人,掷地有声的话语字字刺中我的心脏,似乎这些年所有的委屈与愁苦顿时都有了归路……是不是我只要勇敢的伸手给他,我就可以抓住这薄凉的世间唯一一丝温暖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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