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八年正月二十二,喜月再次来到了同心殿中。她在给灵犀带来了补身的草药外,还给灵犀带来了瑛妃的问候,外加五皇子在于嫔那里过得甚好的消息。

    灵犀听到五皇子的消息自是高兴,可她却忍不住挑起柳眉,对表面憨厚实则心计不浅的喜月道,“替我回去问一问你家娘娘,她想要什么。”

    喜月听后一语不发,福身告退。

    荷叶从殿外端进来一碗用文火细细炖了一上午的鸡汤,递给灵犀后道,“娘娘,是不是急些了?”

    灵犀拿着青花汤匙把浓浓的鸡汤舀起,吹凉,喝下,“是有些急了,可咱们不能任瑛妃牵着鼻子走。就算是和她合作,也要拿到一半的主动权。不然……”灵犀手中的汤匙一顿,“不然恐怕是辛苦了一场,到头来反倒是为她做了嫁衣裳。荷叶,我输不起了,我不想像白婆婆一样在冷宫中虚度一生。”

    荷叶安慰道,“娘娘,您一定可以出去的。”

    “定是能出去。”灵犀眼中露出七分坚定三分狠毒,把碗中的鸡汤一口口喝下,“别人欠我的东西我还没一一讨要回来,怎么会在冷宫之中了却残生生呢。”

    荷叶看着这样故做坚强的灵犀,心中一抽一抽的泛起酸痛。

    灵犀自滑胎第二日起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就那样强撑着。只要是荷叶端过来的东西,她都如数咽下。最开始没有食欲,她都是逼着自己吃。

    每每这个时候,荷叶都会心疼的红了眼圈。

    灵犀感觉到了荷叶盯着自己的眼神,抬眸问道,“荷叶,你在看什么?”

    “娘娘,”荷叶突然哽咽了,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娘娘,要不您哭一哭吧,哭一哭心里就舒服了……”

    灵犀放下汤碗,抬起手擦去荷叶眼角的泪,牵起嘴角笑道,“傻丫头,有什么可哭的?我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是到了看别人哭的时候了。”

    荷叶瘪着嘴蹲在地上,鼻子里一个劲儿的发酸。她抽噎着道,“娘娘,您没眼泪了,您哭不出来,奴婢替您哭,奴婢替您哭……”

    说完捂着脸嚎啕大哭,眼泪顺着她红肿开裂的手指缝间流下来。

    灵犀重新坐在矮炕上,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往下喝鸡汤,就如对荷叶的所做所为听不见看不见一般。只不过,那原本美味的汤里多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永安八年正月二十五,久避灵犀不露面的宁王,终于让沈丰给灵犀带了一封信件。

    信件之中只有一个字,等。

    灵犀看着宣纸上那个笔画遒劲的‘等’字,神情有些恍惚。她记得十年前,那个和她鸿雁传书的大皇子写得是一手流云流水的草书。

    小小的年纪,笔下之力虽不足,却依旧能把那种洒脱写出几分。可如今,那几分洒脱却是全然不见了……

    把那个只写了一个字的信放于燃了银丝炭的火盆之中烧毁,灵犀再次陷入了沉思。

    等,要等多久?

    等一天是等,等一年也是等。

    她知道要自己翻身需要一个契机,可这样毫无作为的等下去,灵犀怕自己会憋疯。

    灵犀手指轻轻在矮炕上敲打着无声的节奏,皱眉对站在一旁的荷叶问道,“荷叶,你觉得现在含烟含玉这些人,有几个……”

    荷叶明白灵犀所讲何,皱眉细思了一会后道,“娘娘,小德子是不用说的。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背叛娘娘您。巧竹那个样子,也不知好没好,若是好了,也是不用说的。含烟和小伍子有八成的把握,至于小二子和含玉……奴婢认为含玉比小仁子更可信几分……”

    “和我想得差不多。”灵犀微微点头,“我在外朝没有显赫的家世,在宫中也没有靠得住的好友。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你们这些平日里跟在我身边的人。我不想再等宁王或是瑛妃来拉我,我要自救。”

    “自救?”荷叶疑惑,“娘娘想怎么自救?”

    灵犀没有理会荷叶的问题,而是喃喃自语道,“如今我在皇后的眼中连一只蝼蚁都不如,她自是不会再在我的身上多废心思,可这却不能保证这次冷宫新换的宫女嬷嬷里没有她的人。现在唯一可以为我所用的,就是喜月。可喜月又是瑛妃的人,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喜月这个颇有心计的丫头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话传出去,让小德子这些人中有一个知道我的意思……”

    “娘娘,”荷叶突然打断了灵犀的话,问道,“难道不能用沈丰沈大人帮忙传个信吗?那要简单很多。”

    灵犀美目扫向荷叶,打量了良久后,平静的道,“沈大人忠心的人是宁王,宁王既然让我等,那就不可能让我轻举妄动。虽然我已经不指着宁王能助我一臂之力,可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惹了他烦心,从而让自己的处境更难……”

    荷叶哦了一声低下头,心中暗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方面的利害关系。

    灵犀看着荷叶埋在胸前的脸,思虑了一会后问,“荷叶,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荷叶神情一愣,忙抬起头道,“娘娘,奴婢没有话想对你说。”

    灵犀长长的哦了声,伸出手臂道,“我累了,扶我进去休息一会吧……”

    “是”荷叶走上前,扶起了灵犀伸出来的手。

    灵犀把自己微凉的手搭在荷叶粗糙的手心里,摸到了一丝丝汗意。

    永安八年正月二十九,居于忘忧宫梦竹轩的芳美人被太医诊出怀有身孕三月有余。

    永安帝知晓后大喜,虽未进芳美人的位份,各色的赏赐却源源不断的搬进了梦竹轩。

    后宫之中的妃嫔自是重视,只因这芳美人除了是永安帝的妃嫔外,还是后宫之中权利的代表——朱皇后的亲侄女。

    瑛妃身为众妃这首,为其准备了一只巴掌一半大小的翡翠如意,一只赤金芍药扣镯子为贺礼。

    仁妃不落于后,紧跟着瑛妃放出了礼单。她送了芳美人一枝大月国特产的千年人参,另送了一串玛瑙手钏。

    那玛瑙手钏不用说了,后宫之中多的是。那只千年人参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想来整个太医院也没有几枝。

    柔妃虽在禁足之中,却也命身边的小宫女送了一只用百年桃木雕刻成荷花形状,镶嵌了金银玉石的首饰盒子。

    首饰盒子做得精巧美观,芳美人一见爱不释手,命身边的宫女摆到了梳妆台的显眼之处。

    娴贵嫔送了一串珍珠项链,外加一只成色上好的绿翡翠镯子。

    曹贵嫔则送了一套二枝的羊脂玉玉钗。

    曹贵嫔如今的日子越发的不好过,她身为贵嫔之位,虽有不少的奉银,可却被朱皇后左一次右一次的罚没了。而自温美人宠冠六宫后,曹家就不再暗中接济曹贵嫔,任其自生自灭。

    曹贵嫔之下,于嫔,令嫔,欣嫔又按了位份纷纷倍下了贺礼。依旧是欣嫔的最薄,只能说是点到为止而已。

    余下的婕妤美人就更好送了,左右不过是宫中女人能拿在手里的那些东西。

    待到众位妃嫔的贺礼都般去了梦竹轩后,朱皇后赏赐的物件才姗姗来迟。

    居然是一对最最普通不过的锦枕!

    物件虽然不出彩,右却没有人敢说什么。不仅不能说,众妃嫔还要一个劲儿的亏朱皇后。说她是真心疼芳美人的,知道芳美人孕中劳累,特意准备了一对做功精致,绣功精美的锦枕,以做安眠之用。

    朱皇后对众妃嫔对她的奉承之词嗤笑。

    心道这就是身居高位的好处,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对的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在接到朱皇后赏赐的当晚,芳美人前去未央宫中给朱皇后谢恩。

    未央宫未央殿中,紫晚早已经准备好了两盏香茗,只静候芳美人的到来。

    芳美人扶着身边宫女的手,走到朱皇后的面前提裙跪下,行了一个后宫妃嫔面见皇后时所行的最隆重的大礼。

    朱皇后身穿赤色绣金凤凰宫装,头挽高髻,簪七尾华光异彩的凤钗。她坐在那里,直到芳美人把大礼行完,才让紫晚把芳美人扶起来,赐了座。

    芳美人小心的护着腹部,在雕花圆几上坐下后面带娇羞的对朱皇后道,“臣妾谢谢皇后娘娘赐座。”

    朱皇后嘴角含笑,耳上带着的翡翠耳环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芳美人又站起来,对朱皇后再次福下,柔柔的道,“臣妾再次拜谢皇后娘娘护臣妾周全。”

    “行了,起来吧。”朱皇后给站在一旁的紫晚使了个眼色,紫晚立刻上前将芳美人扶了起来。

    待芳美人重新坐定后,朱皇后一叹道,“若不是怕来日皇上怪罪于你,本宫真想等你临盆之时才将这事公布开来,省着你受了别人的算计。”

    芳美人微微侧过身子,笑道,“有皇后娘娘为臣妾这般费心是臣妾的福气。”

    “你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不然也不会怀上龙嗣。”朱皇后低下含水双眸,收了笑容只专心看自己皓腕之上戴着的绿玉镯子。沉吟了须臾,朱皇后挑眉问道,“你可知本宫送你那对锦枕是何用意?”一更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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