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尾端,坐落在云琅帝国最南边的娄阳郡。

    娄阳郡算得上是边境重地。

    云琅帝国将它划入军方辖区,由四大军团之一的镇南军直辖。

    整个云琅帝国,像这样特殊的郡也只有三个而已。

    一个是东部沿海地区的燕洵郡,一个是北方接壤蛮族的崀山郡,还有一个便是这娄阳郡。

    云琅天下共三十六郡,其中有十郡分封给十位功勋卓著的异姓王侯,还有三郡被军方管辖,剩下的,还有四个郡分封给皇室王侯,其余才是京都直辖。

    娄阳郡的人主要从事经商贸易,以及商贸所衍生的一系列副业,这儿的商业极为发达,娄阳商人的生意,甚至遍布整个天下。

    由此,还渐渐形成了娄阳商帮,全是那些颇有家产的娄阳商人抱团取暖。

    宗旨大概是互帮互助,提携新人,广交朋友。

    对此,镇南军军方没有任何表示,也不怕有间谍刺探情报,端的是异常自信。

    不过也不能说镇南军军方太过自大,而是他们真的有实打实的强势理由。

    早年,他们便镇压了勾陈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与偌大的勾陈帝国角力数百年来,从未吃过大亏。

    倒是勾陈帝国,是越来越式微,尤其是近百年,王淳儒的突然崛起,江湖势力对勾陈的朝堂渗透严重,勾陈已然成为王淳儒的天下。

    武夫乱国,王淳儒纵使再心怀天下,但他手底下那些武夫却很少有人有他的觉悟。

    总之,初时,勾陈乱成一团,也就后来王淳儒与江湖人定下规矩,才好了起来。

    只是,这严重的内耗让勾陈也失去了与云琅角力的资本,如今只能在镇南军的虎视眈眈下勉强自保而已。

    若不是忌惮于那个强横得如神人一般的王淳儒,云琅恐怕早就挥军南下了。

    近些年镇南军更是把防线推进到两国的边境线上,实在有些吃相难看,但勾陈相应的,也只能硬着头皮顶防而上。

    两军对垒,甚至可以听到对面每天的操声。

    气氛是越来越压抑。

    徐姒重新带上了斗笠,这次,她还蒙上了面纱。

    余衍珂想了想,也搞来一顶斗笠,有模有样的戴上了。

    按他的话来说,他现在和徐姒是共犯,潜逃至此,理应小心为重。

    徐姒对此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反驳。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山,进了这娄阳郡。

    越是南行,人烟越少,大概是到了两国的交界地带,时有争端,百姓怕殃及池鱼,所以都避退三舍。

    官道之上,除了例行巡视的军伍,便只有商队和零星的江湖人。

    余衍珂与徐姒两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在一家大商驿休息了一晚,余衍珂与徐姒简单商讨了一下,便有了决断。

    正好,遇到有商队在招募雇佣镖师,余衍珂便拉着徐姒报了一个要去勾陈国境内的商队。

    管事儿的人见到是两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人,便让他们去试一试身手。

    对手是位壮汉,面容憨厚,剃着光头,让人觉得胆寒的是,他的后脑勺有一条可怖的伤疤,看起来很整齐,应该是刀伤。

    不知道受了这种伤的人怎么还能活得这么活蹦乱跳,余衍珂反正是闻所未闻。

    徐姒这次的穿着更加男性化,一身宽大的黑袍很好的笼罩住了她那玲珑有致的勾人身段,一般人很难看出她的不一样。

    余衍珂考虑到徐姒是女儿身,又要时刻隐瞒自己的性别,不然容易引来窥视,为了少造杀孽,便当仁不让的站出来。

    虽然他比徐姒弱了不止半点,但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小宗师,江湖之上,也算难得一见了。

    那壮汉自报家门,称自己姓张名荣,乃是开了九九八十一窍的高手,动手前,还朗笑一声,高喝道:“小兄弟注意了!”

    然后他才隔着十余步冲过来。

    余衍珂晋阶小宗师一境已经一年有余,早已积累得无比深厚,按理说,对于大汉张荣这一级数的小鱼小虾,应该一巴掌就可以拍个半死,但为了不显得过于惊世骇俗,他刻意压制了修为。

    仿佛没反应过来,眼看张荣一拳就要击中余衍珂的胸口,余衍珂连忙后退了一步,双掌相叠,拼尽全力的样子拦下了这一掌。

    “好小子,有点本事!”张荣惊讶的长笑一声,然后又喝道:“再接我一腿!”

    说着,原地扭腰提腿,腿势横扫如鞭,余衍珂做了个半蹲马步,以右手手肘向挡。

    不过那张荣的腿力确实了得,气力之盛,击得余衍珂手臂阵阵发麻。

    “看不出来啊,小子,得有七十余窍的实力,想当初,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二十来窍。”

    张荣见余衍珂就这么硬挡下来他的腿鞭,微微愕然,然后开怀笑道。

    余衍珂说道:“还是前辈手下留情的缘故。”

    张荣哈哈大笑,连说三声后生可畏,而后,又看向徐姒。

    对于徐姒,张荣是有些看不明白的,这个人看着身高一米六几,在他一米八的身高下有些像个小孩子。

    但他的气息很危险,张荣心底对徐姒评价着。

    余衍珂见张荣盯住徐姒,怕他看出什么,连忙打哈哈,笑道:“前辈,这是小子兄长,此番我与他结伴同行,打算见见世面,兄长的性子向来冷淡,有得罪处,还望海涵。”

    张荣收回目光,拍了拍余衍珂的肩头,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是你的兄长,那本事肯定不在你之下,如此,你们算通过了。”

    余衍珂大喜,连忙道:“多谢前辈赏识。”

    “小事儿。”张荣道:“我家主人是这娄阳郡首屈一指的大商贾,此番因为买卖有些扩张,人手不够,所以才临时招募,只需要你等护送至勾陈便可。”

    “小子省得。”

    余衍珂点头。

    “嗯,工钱的话,这一路若无大事,就按定律,每人十贯钱。”

    张荣想了想,补充道。

    余衍珂眼睛微亮。

    夜深

    徐姒抱膝坐着,整个人都缩在大床靠墙的一角,余衍珂也尴尬莫名,都不敢爬上床去休息,只好坐在桌边,托腮发呆。

    因为商队节约经费,知道余衍珂这两个人是兄弟关系,就干脆安排住到一起。

    余衍珂不敢去看徐姒面纱下的脸色,怕自己一不小心触到她的逆鳞被徐姒一剑捅死。

    “你说这个办法应该有用吧?”余衍珂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徐姒说话。

    徐姒没有搭腔。

    “按理说云琅的动作不应该这么慢,有可能我们早已经逃过一劫了。”余衍珂自顾自的分析着。

    “不可能。”

    墙角传来徐姒沉闷的声音。余衍珂眼睛一亮,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

    徐姒又不说话了。

    “放心吧,无论今晚还是以后每一个夜晚,但凡有这种尴尬的情况出现,你只管休息,同行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信任我?”

    余衍珂轻声道:“在山里,我们便抵背而眠,我们之间,早已经不需要在意这些了。”

    “所以呢?你想要怎样?”徐姒语气分明冷淡了起来。

    “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余衍珂有种破功的挫败感,他无奈的对徐姒说道:“你也要看在这一路上我对你孝敬有加,好歹给个好脸色吧?”

    徐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那你上床睡觉吧。”

    声音很轻,细若蚊呐。

    余衍珂却没有丝毫喜意,满脑子都是她终于不把我当外人了的声音,着实身心疲惫。

    “晚安。”

    余衍珂躺着便睡着了。徐姒看着他,神情复杂。

    很久,她轻轻下了床,坐到余衍珂之前所坐的凳子上,思绪纷乱。

    一夜未眠。

    第二天,余衍珂很早便醒来,此时天光只是微亮。而徐姒不在屋内,屋里桌上放着一碟小菜,一碗粥,还有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余衍珂听到外面已经人声马沸,想来商队的人都醒了。

    看来这各行各业,都不是那么好混的。

    回想起离家远游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余衍珂摇头轻叹。

    下床,伸了个懒腰,余衍珂很快出门,到水房洗漱完毕,又回房吃饭。

    没过多久,徐姒回来了。

    余衍珂头也不抬,埋头吃饭。

    徐姒也不说话,只是坐到了余衍珂对面,头戴着斗笠,脸蒙着面纱,她的神情只有她自己能知道是怎样的。

    “怎么了?”

    余衍珂吃完饭,见她还是端坐着,奇道。

    “没什么。”徐姒轻声说道。

    余衍珂点头,收拾了一下桌面,把碗筷拿了出去,给了店家。

    然后他又回了屋中。

    “王东华,这真是你的名字吗?”徐姒突然问道。余衍珂愣了一下,看着她,神情茫然。徐姒叹口气。

    “既然你想要我接纳你,认可你做我的朋友,那你就要拿出真诚来。”徐姒平静的说着:“因为据我所知,北河郡王家,近些年可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余衍珂愕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难。

    “之前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就算不是王家的人,家世也只会比王家更好,尤其是在不断的接触下,我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你身上不同于那王家的家风教养。”

    “倒不是王家有何不堪,而是你,太过于优秀,王家,不可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子弟。”

    徐姒定下了论调,只是,余衍珂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肯定。

    听起来,就像她曾经专门研究过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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