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离撕下衣服将伤口包扎好,轻声道:“这些伤势,其实并不怎么疼。”

    沐浅夏轻咬着嘴唇,对他此时说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怎么可能不疼?”几乎都能看到骨头了,除非没有痛觉神经,除非是机器人,否则怎么可能会不疼?

    顾离微微笑道:“我只是习以为常罢了,相比起从前,这点伤真的算不了什么。”和从前相比,眼下的这点伤势,简直轻微得让他可以忽略不记。

    他语调轻松平常,可是沐浅夏听了却觉得心头一酸,这种事情,哪里是习惯就可以的?

    可是,他却好像是真的习惯了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他的面上永远挂着最是温柔和煦的笑容,但内心对自己却最是残酷。

    “你之前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顾离悠悠的开口:“我娘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我爹虽然对我很好,但他很忙,基本很少关心我的生活。小时候,我的其他兄弟见我没有娘,又颇受爹的喜欢,所以他们就联合起来一起欺负我,他们见我哭的越伤心就越是高兴,越是欺负我。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眼泪只能流给那些心疼你、关心你的人。而那些给你造成伤害的人却一直在等着看你笑话。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学着用微笑去面对一切,就算再疼我都会笑着面对。他们后来再欺负我时,不管有多疼,我都会笑着去面对。他们再也找不到欺负我的快感,慢慢地也就不再欺负我了。久而久之我也就习惯了。”

    沐浅夏看着顾离云淡风轻地讲述着他小时候的事,忍不住感到一阵心疼,这样的事她完全不敢想象。她从未想过顾离的童年竟会如此的悲惨。

    前世的她有父母宠着,现在的她又有皇兄护着,完全体会不到当时顾离面对兄弟欺压时的心境。这样的顾离,弱小的让她感到心疼,她多希望她能在顾离小时候就遇到他,这样就能保护她,是不是现在的顾离就会有所不同?

    顾离见沐浅夏一直怔怔的望着他,目光之中似是有怜惜之意,顾离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柔声道:“公主当真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这么笑,自然是为了更好的骗人。到现如今,已经有不少人成功被我的外表欺骗了。”其中,还包括公主你啊。当然,这句话他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沐浅夏并没有生气,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得甚至连顾离也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的扭头避开沐浅夏的视线,忽然顾离感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你当时一定很疼吧?”沐浅夏用另一只手环住顾离的肩膀,她将头搁在顾离的肩膀上,低声道,“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别怕,以后有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离的身躯因沐浅夏的这句话一震,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沐浅夏却毫不自知。

    沐浅夏刚刚没有任何的思考,只是下意识的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有多么的暧昧。

    顾离的头搁在沐浅夏的肩膀处,感受到沐浅夏说话时喷出的潮湿热气,就像一阵暖流悄无声息的流入他的心底,柔柔的,暖暖的。使他的心在这暖意中渐渐的软化下来。

    顾离抿了抿嘴,有些后悔方才一不留神竟然将自己的往事说漏嘴,正要笑着敷衍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转了一圈回去,令一向言辞巧妙的他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很软,带着女儿家独有的香甜气息,即便此时的她正紧紧抱着他,他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挣脱开来,可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懒散袭击了他,让他此时一动都不想动弹,只想就这样被沐浅夏抱在怀里,静静地呼吸着她身上干净而又香甜的气息。

    沐浅夏没有再说话,顾离也一直沉默不语,他任由她静静的拥抱着,彼此都非常默契的没有开口打破此刻的宁静。沐浅夏只想一直紧紧地抱着顾离,无关风月,只为告诉他:她,就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离才慢慢地开口:“公主,你若是再不放开我的话,我们恐怕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沐浅夏宛如触电般立刻将手放开,俏脸微红,不好意的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顾离的眼睛。

    顾离打算沐浅夏一起离开这里。

    虽然他走之前已经通知了朔风,若是今天狩猎结束后他和公主还未回来,就前去通知皇上,相必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寻找他们。不过,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将自己的安危掌控在别人的手里,不是他信不过别人,而是习惯使然,任何东西唯有握在自己的手中才会有安全感。

    更何况他当时选择跳下悬崖是不得已的举动,所以并未留下任何记号,朔风他们就算找到这里来恐怕也不会想到他们此刻藏在悬崖边的大树上。

    之所以他们没有在昨天晚上离开,是因为那时天色已晚,周遭一片黑暗,难以看清楚周围的情形,而且又担忧他师弟会心怀疑虑,未曾走远,所以才在此过了一夜。

    沐浅夏昨天一天都未曾进食,手脚都有些发软,而顾离休息了一夜,身体状况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他伸手搂住沐浅夏的腰肢,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整个人拔地而起,像山顶冲去。

    悬崖峭壁光滑如平镜,顾离却能够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直接冲上山顶 可见他内力之高深。

    沐浅夏紧紧的闭上眼睛,将头埋在顾离的怀里,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沐浅夏不禁暗自羡慕:要是她能有轻功,那她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又如何会因飞机失事而死。待到双脚踏在山顶,沐浅夏才敢睁开眼睛。

    感受到顾离的手从自己的腰间离开,沐浅夏的心里竟不由自主地产生失落感。顾离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气息是那样的干净,让她忍不住的贪恋。

    沐浅夏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禁暗自鄙视自己。

    昨夜夜色深重,她看不清楚悬崖下面的情形,再加上一时的情绪激动,便不怎么感到害怕,可现下天光已亮,她站在崖顶向下面看去,下方的深崖仿佛没有尽头,绝逼陡峭,那险峻的高度令她光即便只是看着,就有一种晕眩的错觉,腿脚具软,几乎站立不住,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倒下去。

    沐浅夏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昨天晚上,她究竟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大无畏精神从崖顶跳下来的?居然连这种地方也敢往下跳?!她真是忍不住的佩服自己。

    若是能够从来一次,或者昨晚在夜色中能够看清崖底的情况,她恐怕没有胆量追着顾离跳下去了。

    沐浅夏仰面躺在地上,望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漂浮的白云缓缓流动,偶尔有鸟儿从空中飞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身为从鬼门关逃回来的她,现在看看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是漂亮的、美好的。

    昨晚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好像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里,而此时却又宛如劫后余生。

    约莫躺了半刻钟,沐浅夏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了一下,她这才发觉顾离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她扭过头去,看见顾离也和她一样仰躺在地上,此刻也正朝着她看了过来。

    一看之下沐浅夏不由得莞尔:顾离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上这里有一片灰,那里又有一片土,头发散乱,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她才笑了一下就立即意识到,连顾离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都狼狈成这样了,那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肯定比他还要狼狈不堪。想到这里,沐浅夏忍不住脸上微热,但是瞧着顾离又控制不住地笑出来。

    沐浅夏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要笑,虽然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是她的心口却异常的轻松愉快,好像此时她除了笑,就再也想不出应该做些什么。

    稍作休息,沐浅夏和顾离相携下山。他们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条小溪,溪水约摸有一米多宽,水质还算清澈干净,只是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泛黄的落叶,彰显着秋天已经到来。

    平时沐浅夏喝的水都是要事先煮开后再喝的,但这时候她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就算之后要闹肚子她也管不着了,先喝了再说。

    沐浅夏先用手掬起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入肚子里,刺激得胃部一阵紧缩,沐浅夏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沐浅夏缓了片刻,又喝了几口水,干咳的唇舌才终于感到满足。沐浅夏又扯起沾了水的袖子,擦拭着脸上的尘土污垢。

    两人就着溪水稍作洗漱一番,将身上的尘土污垢尽数除去后才又重新向营帐驻扎的地方走去。

    方才在山顶上沐浅夏就已经看清楚了山周围的情形。这里四处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山体依然是以青绿色为主,只是这青绿之中夹杂着一丝丝的黄。整体而看,因秋天的杀意而使这里显得有些萧条。此时站在山脚下,再向四周环顾,四面巍峨的高山嵩立,乍一看宛如有一种要压过来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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