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浅夏吟诵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够,便又再次吟诵,而这一回,寒烟却出声和了起来,顺着沐浅夏的调子,一同吟诵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容止柔声的跟着吟诵道,“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沐浅夏一边笑一边吟诵:“将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沐浅夏将手中竹筷指向寒烟,她的眸中含着微醉的潋滟水光,在周围火光的映照下,竟然明媚不可方物,寒烟的心跳陡然快了一拍,不由自主的将手便放着的酒端起,一饮而尽。

    对!就是这样!人生就应如此!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沐浅夏的心中欢快,她忘了一直以来的压抑和顾忌,忘形的抓紧顾离的手,仰头吟诵道:“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好一句“使我不得开心颜”,不曾想她竟将人生看得如此通透,这是多少男子都未曾达到的境地,可她,却达到了。不卑不亢,追求自由,这就是她,与众不同的她!”寒烟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沐浅夏吟诵完后,随手将手中的筷子丢开,复又仰起头,看着天空。

    墨蓝的天幕里的星星依然璀璨明丽,沐浅夏不由得看的入神。她忽然抬起手,指向天空问道:“你们知道吗?你们眼前所能看见的这些星光,都是跨过几亿年的时光才来到我们面前,为我们带来这些许的璀璨光明。”

    与遥远悠久的恒星相比,人的一生是那么短暂,短暂得就像尘埃的微不足道,就像蜉蝣的朝生暮死,就像昙花的刹那芳华。

    随着沐浅夏手指的动作,众人一起仰起了头,亿万星辰,璀璨而又深刻的映入眼帘,就好像无数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着无比动人的光彩。

    也许今后的他们或将分离,或将反目,或将痛恨,或将死亡,可是这一刻,宛如记忆中瑰丽夺目的宝石,即便埋入尘土,也不能忘记它的光彩。

    …………

    “后,后来呢?”沐浅夏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抖,“我除了吟诵了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外,可还有做了什么?”

    今天早上一起来,沐浅夏因宿醉的脑袋隐隐作痛,依稀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但都是些许的片段,并不很完整。可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就后悔不已,她局然还是破戒使用了几百年后的诗歌。

    沐浅夏从小就喜欢诗词,家里的诗集堆满了书架,但她尤其喜欢李白的诗,他的诗豪迈奔放,想象丰富,语言奇妙,清新飘逸,意境奇妙。所以她才会在酒后一时忘形吟诵出《梦游天姥吟留别》,但是她的喜欢与尊重相伴,像她昨天那样抢了人家几百年后才会做出来的诗,沐浅夏打心眼里觉得过意不去。

    但是这些都还是其次,她的记忆最后停只留在与众人一起吟诵诗歌的那时候,再之后还做了什么,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唯恐自己最后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沐浅夏一边喝着顾离送来的醒酒汤,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沐浅夏笑吟吟的望着她,慢悠悠地道“公主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么?顾某好伤心啊。”

    沐浅夏弱弱的问道:“我……我应该……记得……记得点儿什么吗?”

    顾离扶额,故作伤心的道:“公主,您昨晚吟完诗后,可是紧紧的抱着顾某,说是要让顾某做您的驸马呢。您酒醒之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真是太令顾某失望了。”

    沐浅夏脸色大变,一口醒酒汤当场就喷出来。

    “真……真的?”沐浅夏颤抖着声音问道。

    “公主这是不想信顾某的话?您昨晚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对顾某负责的。”

    “咳咳……咳咳……”沐浅夏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还……还有发生什么吗?”沐浅夏现在已经对自己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

    “哦,对了,您昨晚不仅抱了顾某,还……还摸了顾某的脸,直夸顾某长得好看,倾国倾城。”

    “……”这句话她确实可能说出来,因为她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次了,只是没有想到醉酒后会真的说出来。

    顾离每说的一句话,都把沐浅夏打下一层地狱,沐浅夏的脸色越来越白,简直想当场找个地缝钻下去:她的酒品,怎么会差到如此地步啊?

    “还有……还有您……您……”顾离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脸颊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你说吧,不论是啥我都能承受的住。”沐浅夏捂着心口故作坚强的道。

    “您昨晚还吻了顾某,那……那可是顾某的初吻……”顾离装作不好意地别过头去,在沐浅夏没有注意道的地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

    “……”沐浅夏现在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她竟然做出……如此……如此之事。

    顾离偷偷扭头瞥了沐浅夏一眼,看着她呆愣的样子,他竟觉得很可爱。

    沐浅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躁动的心平复下来。

    “还有……”顾离停顿了一下。

    什么?竟然还有?她究竟做了多少事啊?

    沐浅夏抓紧桌子,颤颤巍巍的道:“不管还有多少事,你都一次说完吧,我……我都能承受的住。”她连刚刚的话都承受住了,她就不信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

    顾离微微一笑,道:“还有,公主,刚刚我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方才说的都是我先场编的的。”他顺手接过沐浅夏手上的汤碗,脸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十分的可恶,“公主刚刚上当的模样很有意思。”也……很可爱。

    去你丫的!

    沐浅夏感觉自己刚刚坐了个过山车,一颗心随着顾离刚刚的话沉沉落下。

    沐浅夏猛地翻了个白眼,好是气又是好笑的狠狠捶了顾离的肩膀一下,当作是他刚刚骗她的惩罚。但是同时,她的心里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只要自己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没有泄露自己的秘密,不管发生多大事,于她来说都微不足道。

    沐浅夏轻哼一声,满脸写着本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撇开一旁坏心眼的顾离,去书房找寒烟作别。

    沐浅夏看见寒烟正坐在桌案前,紫楠木的桌案上平摊着一叠接近二尺宽的白纸,寒烟悬着手肘提笔,在纸上似乎写着些什么。

    沐浅夏见他神情专注,连她进来都没有听到,忍不住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近,只见他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字迹狂放不羁,可是仔细辨认,他写的竟然是: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沐浅夏按了按她的额头,只觉得方才才减轻少许的头疼又有了严重加剧的迹象,但是她并没有上前立刻打断,而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等寒烟写完后,才开口道:“寒烟,我有一事相求。”

    寒烟闻声转过头来,面露惊讶,这可是第一次听到沐浅夏用“求”字,认真地道:“浅夏,有什么话尽管说,不用说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做的到,我一定会帮你的。”哪怕超出了他能力的范围,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去做。

    沐浅夏摆摆手,不好意思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我昨晚吟诵的那首诗,能不能不要传扬出去啊?”

    “为何?那首诗那么完美,可以说是寒烟见过的最好的诗。”其实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沐浅夏的才华被埋没,不想让她众人看不到她的闪光点,更不想让她成为蒙尘的珠子,永远散发不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她总不能说这首诗是她抄来的,而且是从几百年后抄来的吧。她必须得找一个完美的借口,让寒烟不会一直追问下去。

    “我只想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功名利禄于我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要去费劲心思的苦苦追寻,到不若平淡一点,随心而活。”

    “平淡一点,随心而活”寒烟喃喃自语。

    简简单单八个字,却道出了多少人一辈子都不曾看透的真理。有多少人为了功名利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辈子苦苦追寻,在这条路上不断的迷失了自我。其实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看透呢?

    寒烟沉默良久,在沐浅夏有些着急的时候,才缓缓开口:“好。”

    待墨迹晾干后才将纸卷起来递给沐浅夏,道:“那这幅字便送给子浅夏了。”

    沐浅夏接过这一卷字,内心盘算着等回去裱起来将其挂在卧室里,也算是留下了一个纪念。

    沐浅夏又跟寒烟说了要走的事,两人做了个简单的告别后,她便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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