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府春初,青草绿藤各色花,漫漫至天涯。

    余温暗骂自己真是个天下第一大路痴,刚走过的路还忘了转弯,兜了一个圈子才找到叶荣住房。

    进去一看,苏娘子正握住将军一双手,一双柳叶般的美目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将军,妾不能做别的,只能全心全意地守着您,伴着您。”那温软的调子,任是余温也听得心一颤。

    “阿荣?”

    余温试着喊了出来,令她惊喜的是,叶荣一听见双眼就亮起来。然而这份惊喜还没持续到她走到床边就消失了,叶荣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余温看不出变化后的表情,只觉冷淡与心痛。

    “姐姐……”

    “罢了,苏妹妹你照顾将军吧,我……怕是将军现在不想看到我。”余温借叶荣那个眼神,故作黯然神伤、欲言又止状。她表面上是为引起别人同情和对“夫人下毒”这件事的怀疑,实则是因为她心中这么一打算:她现在对叶荣也不甚了解,留下来聊着聊着很容易露出马脚,还是回去看看雾朝回来没有,再多打听情报为妙。

    “姐姐,将军与我打手势,说要您留下来陪他。”苏娘子虽心有不甘,还是实打实地把叶荣的手语翻译出来。

    余温的背影瞬间僵硬,是了,聋哑人的语言——手语!叶荣就是用这个交流的!所以全府上下都是会手语的,只她这个冒牌货不会!她不假思索,回眸含泪苦笑:“将军,妾身实在是……”回头,加快离去的步伐。

    满分演技!余温在路上如是想,啊,妾身实在是没有颜面见将军啊!看到将军无大碍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叶荣纵然对原主有情,依方才眼神的表现来看,对她也是怀疑的。现下的任务就是,搞清楚各种信息背景,然后取得将军信任,再好好地当这夫人。

    余温咬住嘴唇,眼下唯一知道她“失忆”了的,只有雾朝。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只能向她套情报了。唉,只是不清楚一个贴身的侍女对主子怎么这么刻薄。

    “雾朝。”余温欣慰地看见雾朝在房里。她听到声音走近余温:“夫人有何吩咐?”

    余温屏退其他下人,对雾朝低语:“你再给我讲讲细节呗。例如,我房中下人都叫什么名字?苏娘子和谭娘子又名谁?”

    “夫人,您何不对外承认您失忆了呢?”雾朝放下手中的活,不耐烦地问。

    “我若是一失忆,不光在意的人如将军会难过,更可怕的是有些小人会仗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来暗害我,总之会生出十分多的事端。可是雾朝,你之前那个精明的……你厌恶的夫人已经变了,失去记忆的她对这些争斗已是一窍不通啊。”余温上前挽住雾朝的手,一脸苦涩地对她说。

    “奴婢是您最信任的人,和烟暮一起随您嫁入将军府。夫人您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可这并不能抹去过往您做下的事情。”

    “是,是。”余温只知要讨好这位情报局局长。

    “其实先见到将军的是奴婢……先对他倾心的也是奴婢……可是将军只心悦您。奴婢自小侍奉您,又见您与将军幸福度日,也不怨什么、不甘什么了,在将军府里忠心为您做事。以前您虽然做事果决狠辣,对将军却是一等一的好,奴婢自知断念。

    “可一切止于去年的深秋,您与二皇子在假山旁相见,当时只有奴婢在侧。您回来后脸上没表露,可奴婢能看出来您的心留在了二皇子处。奴婢没再见您与二皇子见面,有时您无端独自出去,奴婢怀疑您是去与二皇子幽会。

    “疑心在烟暮那儿得到了证明。您有天对奴婢说,烟暮想要勾引将军,让奴婢悄悄地淹死她。可烟暮在水中放弃挣扎后对奴婢说,她是因为看到了您与二皇子幽会并做出一些过于亲密之举而死。

    “今日您竟然要毒害将军!夫人,奴婢怨您。可奴婢不想用他们宅里宫里争斗的那些阴损伎俩,夫人,奴婢是与您一道长大的,实在狠不下心。

    “夫人,奴婢把大不敬的心里话都倾诉与您了。您要如何处置奴婢,悉听尊便。”

    余温“啧啧”两声,一掌拍在雾朝的柔嫩香肩上:“你好可怜啊,这情节也太虐了太狗血了!唉!”

    雾朝本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被余温现代的话语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夫人?”

    “我代以前的我和你道句对不住。她确实做得不对,你就原谅现在的我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余温使出星星眼,雾朝嘴角抽搐:“诶?”

    “雾朝,我真的很需要你。你伴我成长,也是将军府中我现在唯一能信任和亲近的人——将军我已忘得一干二净,你留在我房中帮我吧!”

    雾朝果然是个少女,她的怨气在听以往威风八面的夫人这么低声下气撒娇后也有所消散,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女伴:“夫人定要好好待将军,奴婢不会再容许您伤害他了。这次大家都说是您下毒,将军怕是心都碎了,可他还信着您。”

    “我的好雾朝!”余温激动得一把抱住雾朝,“对了,你还喜欢叶荣啊?”之前雾朝态度那么差,她还以为要大费周折才能讨好这名侍女,再三品味才知先前那些冷嘲热讽仅仅是小女儿家的赌气方式。

    “不喜欢了,夫人放心吧!”雾朝佯装瞋目,“奴婢当年只是小女儿家的仰慕,之前只是不满夫人对将军不忠而已。如今您什么都忘了,便休要再提。”

    余温给自己倒了杯茶:“余氏疑为二皇子毒害烛息大将军,风波才刚刚开始。听你说从前的我是个厉害人物,怎会如此愚笨,在自己房中饭菜下毒,企图害死大将军?更别说,她自己就吃了两筷子,又怎么趁大将军死后与二皇子欢好?”

    “也是……”雾朝点点头,转念一想,“夫人可以事先服用解药。”余温冷笑:“随便问个大夫,都知道砒霜之毒只能在毒入口后再解,克这剧毒的药物本身也是毒物,无恙之人服下,也是死路一条。”

    雾朝道:“夫人把人情事务都忘了,这些却还是如往常般博闻强识。”余温叹息:“总还要留下点东西给我保命的。”不敢不敢,哪是什么博闻强识,那些话也是她故作镇定说出来的,凭对现代的记忆看样子不会错得离谱。

    雾朝为余温续上一杯茶水:“奴婢细细给夫人再讲些。夫人从余家带来的还有两位可信赖的侍女,分别是月桥——娇俏可爱、髻上一朵浅粉绒花的,和云屏——看起来成熟稳重,独她戴一支银钗子,是她家那位当初赠的定情信物。”

    “云屏已经有夫君了?”

    “是,她比我早好几年入余氏侍奉,现在已经二十九了。”

    “你呢?你多大啦?小娘子可是二八芳华?”余温戏谑地加上最后一句。不出所料,雾朝笑着娇嗔:“奴婢十七,比您小三岁。”

    “没有‘那位’?”

    “奴婢一心侍主,哪有时间去谈情说爱?”

    “便没有个心上人了?”

    “有倒是有……可奴婢先不告诉您!”雾朝坚决摇头,在余温撅起嘴的时候忙道,“夫人,奴婢还没有介绍完呢!”

    “噢对对对,正事重要。”余温一脸忏悔状。

    雾朝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夫人房中共有七名侍女——烟暮的空儿还没人补上来,八名侍从,除了之前奴婢讲到的月桥、云屏,还有……”

    余温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心中有了计较:从雾朝这么容易消气和自顾自倒茶看来,她和原主相处方式是很随意的,她们原来真是关系好。耶!雾朝成为亲友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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