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艳阳高挂宛秋上空。

    火热的光芒炙烤城中楼宇,屋顶的琉璃瓦、街道的青石路面,升腾起股股热浪。

    城内已经没有昨天繁华热闹的景象,唯有少量士卒穿行期间。

    为避免伤亡,公孙娥英于昨日下午就下令让百姓撤离,并派出千余名军士护送至后方。

    现在的宛秋城中门庭紧闭、商铺上锁,近乎一座空城。

    街道上的行军队伍正是落神峰大战后,由丛林撤回的轩辕军。

    他们连夜赶路,多少带些疲态,不过各队人马排列有序、行军整齐。

    他们正快速向城北方向的后山营地集结。

    军营背靠的山岭葱茏青翠,满山高大的榕树铺开茂密的枝叶。

    各色野花杂列期间,到给这炎日增添了不少凉意。

    绿叶掩映出,几排粹白石阶错落参差,蜿蜒至山腰。

    石阶尽头可见几座楼阁巍然耸立。

    “嘎吱……”

    楼阁第二层中间的门房被纤细的玉手推开,一个娇俏的身影蹑手蹑脚,轻轻走进卧室内侧的竹制卧榻旁边。

    她眨眼瞅了瞅床上熟睡之人,而后一把掀开其身上的被单。

    “太阳都晒小屁股咯,起床啦,小懒猪!”

    床上所睡之人,正是轩辕星。

    因为昨日在外玩上了一整天,加之在大盂谷熬到深夜,过于疲惫,回城前他就趴在独角麒麟背上,睡得人事不省。

    一觉便睡到日上三竿。

    自然,进屋的人就是轩辕星最最喜欢的嫘月姐姐。

    从梦中惊醒的轩辕星,揉眼看见窗台照射的阳光,也自知睡过了头。

    此时,又看见嫘月就在身边,兴奋劲儿立马窜入脑门儿,一骨碌翻身起床,拉着嫘月就往门外冲。

    口中不停地叫嚷:“起床喽,可以跟月姐姐玩儿喽!”

    “就知道玩儿,连衣服都不换上!”

    嫘月拽住轩辕星,指着他身上的睡袍笑道:“还有呀,这么大个人了,还跟爹爹娘亲睡一块儿,也不害臊!”

    轩辕星下意识朝屋子内瞧上一眼,发现确实没有住在自己的房间。

    他被嫘月这一羞,顿时脸颊通红,连忙辩解:“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躺这里了,再说,我跟自己的爹爹娘亲住一块儿,有……有什么害臊的?”

    “好好好!快去换身衣裳吧。我们轩辕星可是顶天立地的大大男子汉呢,不害臊,不害臊!”

    嫘月昨日跟轩辕横一起回城,自然看见他将轩辕星抱回自己的房间。

    她这时故意捉弄,就是要灭一灭轩辕星平日里,以“小大人”“男子汉”自居的威风。

    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趁着星儿换衣,嫘月在房内四处转悠。

    到宛秋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到公孙娥英的房间。

    好奇的嫘月发现,虽然此房间与自己住的客房格调和布局大同小异,但里面栽种的各类花草却与别处不同。

    她早听说公孙娥英喜欢种植奇花异草,却不知痴迷到如此地步。

    几十见方内,错落摆满大小不等的各式花坛、花盆、花盂,其中各色花卉竞相绽放、姹紫嫣红,把简朴的房间装点得自然、雅致。

    时不时飘散的淡淡馨香,更让人心旷神怡。

    窗台上摆放的一只拳头大小的木桃色花瓶,引起嫘月的注意。

    它里面种着一株长着三片叶子的小苗,叶片呈翻卷的鱼尾形。

    每片都散发出光亮,在太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漂亮、格外奇异。

    “别碰!”

    嫘月靠近窗台,正欲伸手触摸,却被轩辕星阻止。

    “这花有毒吗?”

    这是嫘月脑中的第一反应,她赶紧缩手,好奇问道。

    “到是没有毒,不过,娘亲说过,这个‘五色堇’需要以元力作为养料,如果你碰到叶片,它就会把你吸住,大口汲取你体内的元力,直到吃饱为止,不然就无法挣脱。我想,月姐姐的元力,恐怕是不够它吸的!”

    轩辕星正色道。

    “哎!这花样子还好,就是贪婪了些。你说叫五色堇,它可只有青、黑、红三片叶子、三种颜色呢?”

    嫘月怯怯盯着花片,皱眉思索。

    轩辕星一边扣好皮衣上的排扣,一边解释:“五色堇是娘亲多年前,从药族带到轩辕的,最开始应该只有一片黑色叶片,是爹爹和娘亲一直用元力喂养,现在就长出了另外两片,如果要长出五片,还需要另外的什么元力,这个……我也不太懂。”

    “哎!想不到要养活小小的一株花,需要花费这么多的时间和元力,就不知道这五色堇到底有什么用处,需得娥英伯母和横伯父如此耗费心神喂养!”

    嫘月自言自语感叹道。

    “这个嘛……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娘亲说过,这满屋的奇花异草加起来,都比不上这株五色堇。好了,不说它了,月姐姐,爹爹他们这会儿肯定是在大厅讨论军情,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完,轩辕星忙拉着嫘月的手,急匆匆奔向山脚军营。

    轩辕军驻扎的营地,总面积超过宛秋城的两倍。

    各营各部整齐排列,错落有致。

    营帐内外,各部管事将领正在仔细清点本部人马,有的正在收纳战场攻防器械,还有的正在安置伤员及救助事宜……到处是忙碌景象。

    营地南面是用石料和沙土铺制的练兵场,可容纳近十万人同时操练。

    北面是灵兽驯养场地和军需库,面积虽比不上练兵场,但此刻正有士卒骑着上千只灵兽排列期间,倒也极为壮观。

    最醒目的,当属军营内三百多处的木制瞭望台,每个都接近十丈,是多层多孔的梯形结构,兼具观察、预警、防御、传令等多种功能。

    瞭望台遍布军营四周,赫然耸立,蔚为壮观。

    众多瞭望台围成的圆心位置,就是全军指挥中枢所在,即轩辕横的主帅营帐。

    顺着八级石阶跨步而上,可看见几人围坐在长条木桌旁。

    正上方坐着是轩辕横与公孙娥英,左边的白发老将便是朱丹,右边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自然是陶皋,他身旁挨坐的俊朗战将便是魏源。

    还有十来位副将分列两侧,他们满脸诧异,目光聚焦正上方的轩辕横。

    “王爷,您说要放弃宛秋,我看不妥。”

    陶皋撩开大嗓门儿,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拽了拽粗糙而硕大的拳头,扭头瞪眼,继续说道:“联军几十万人马,来势汹汹,不是照样被我们打跑了!宛秋是我们西北门户,若拱手相让,那……那不是便宜了他们!要撤你们撤,横竖我是要死守宛秋,就这么一走了之,将士们还以为我们是怕了那联军!”

    轩辕横听到陶皋所言,没有表态,只轻微淡笑,转眼看向朱丹。

    “朱老将军,你怎么看?”

    朱丹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在轩辕军中威望极高,轩辕横在做重大决策前,无不听取他的意见。

    朱丹手捋白须,缓缓道来:“目前我军各部尽数归营,就上报人数来看,落神峰一战,我军伤亡超过一万两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若坚守宛秋城,来日之战损失不可估量,敌众我寡,并非长久之计……”

    “我们损失不少,那蚩炎、气宗的消耗就不大啦?”

    陶皋听出朱丹话里包含的潜台词,没等其说完,急得从座位上站起,大声抢过话头。

    “先不说落神峰一战,他们联军损失必不会比我们少,就是昨夜在大盂谷,他们自相残杀,少说也有两三万人马葬身谷底,我看啦,他们损兵折将,士气低糜,早就打退堂鼓咯!”

    陶皋向来有些粗鲁莽撞,可他分析的也并不是盲目自大。

    昨夜,陆子松、嫘素素从大盂谷赶回宛秋时,第一时间就将轩辕横的计划告知了公孙娥英。

    为保万无一失,公孙娥英还是派出大量雨燕军探查,并调遣部分最先赶回大营的飞禽队前去接应。

    如此一来,天明时分,大盂谷中轩辕横独断六万追兵,以借刀杀人之计打败联军的消息,很快在军中传开。

    将士无不拍手称快,全军士气也随之高涨。

    陶皋听闻此等大胜,好不惊喜。

    现在营帐大厅有此番言论,也是情之使然、理所当然。

    “我说陶大嗓门儿,你倒是让朱老爷子把话说完呀,怎么老是这般莽莽撞撞,没个大没个小!”

    坐在一旁的魏源,按住陶皋粗壮的臂膀,将其强拉下座位,嬉笑劝说。

    “没事,没事,反正老夫也都习惯了!”

    朱丹一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他继续娓娓道来:“落神峰一战,蚩炎、气宗损失不小,但未伤及根本,我们不可轻敌。宛秋是我轩辕边防重镇,放弃固然可惜,不过我们也不能顾此失彼,半个时辰前,王爷和我得知战报,大王放弃比垣关,十万人马退守邺城,兰陵军已经深入我轩辕境内。”

    “大王退守邺城!”

    “大王因何放弃比垣关?”

    “比垣关易守难攻,是我们轩辕的东部门户,邺城不过是靠近内灵域的边陲小镇,并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呀!”……

    朱丹话音刚落,引得帐内将士纷纷议论。

    公孙娥英与轩辕横默契对视后,补充说道:“兰陵三十万大军压境,大王暂避锋芒,退回邺城,自有大王的用意。目前,偷袭宛秋的兰陵军不知所踪,但就比垣关那边兰陵帅军的动向来看,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宛秋城,我们不得不早作打算。”

    话毕,帐中顿时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情况的危机、事态的严重,皆默然沉思。

    “报……”

    帐外士卒的传报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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