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良并未因为方亦可的提醒而心有所动,他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那不是别人,那是霍总!哎,你不明白,这商场上,谁不知道霍氏集团的名头。我不能因为有你的关系,就对他不客气,否则以后有的后悔!”

    方亦可都不知道这话是在褒还是在贬霍西城了,但她意识到一点,她再说似乎也没什么用。

    不多时,周玉娜醒来出了房间,她是惦记着儿子还在医院,所以睡也睡不踏实。

    赶快收拾好,她就不顾方亦可要替换她的建议,执意去了医院。

    匆忙的连霍西城和嘟嘟都没时间见一面。

    方亦可无法,只好说吃过午饭,去探望程怀慕。

    而她走后不久,霍西城带着嘟嘟出来,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程予良始终在找机会跟他说话。

    到最后,不但陈茹看出了他的心思,就连懵懂的嘟嘟,都在方亦可的耳边悄悄的道,“外公只喜欢跟爸爸说话,都不理我们哎!”

    方亦可强烈克制着自己没有流露出难看的脸色。

    怎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吃过一顿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午饭,陈茹陪着嘟嘟去午睡了,霍西城借口家里有事要离开,这才勉强摆脱了程予良,他原本想着正好送方亦可去医院,再等她出来,两人正好有时间再独处一阵。可是没想到程予良也非说他现在精神好得很,不需要休息,坚持要跟方亦可一道去医院。

    方亦可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烦燥,让霍西城先回去,晚些再联系。

    目送霍西城的车子离开,方亦可上了程予良的车。

    两人往医院而去。

    方亦可的手里还抱着两个餐盒。

    听程予良说,周玉娜都是在医院买饭跟程怀慕一起吃,那里的食堂伙食还不错,所以她没有带饭,而是带了一盒水果和一盒小点心。准备下午回来的时候再去超市买点鸡或是鱼,回去熬汤给他们喝。

    车上,方亦可犹豫再三,还是劝道,“爸,你对西城不用那么客气,就象对我一样就行了。”

    程予良却道,“亦可啊,先别说那个,爸问你个事,你说嘟嘟是你跟前夫的孩子,怎么我看着他跟霍总这么亲近,还叫他爸爸……你们这是打算近期结婚了?”

    方亦可微怔,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解释才好。

    不过关于最后一个问题,她还是回答道,“暂时还不会。”要复婚的话,麻烦事还有很多,譬如霍西城的母亲,这事怎么也不能略过她去,她若不同意,中间再搞事,也是挺让人心塞的。

    程予良听她这么讲,叹息道,“闺女,不是我多事,可有些东西呢,爸妈以前没有机会教给你,也只能现在说了!你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霍总的吧?”

    方亦可轻轻点头。

    程予良猛拍了下方向盘,“这不合适啊,亦可!虽说你离了婚,还带着孩子,可也不能这么轻率的就跟男人同居了,感情好那也得等到结婚以后!这样吧,过完年我就去找房子,到时候找个大点的,你带着孩子跟我们一起搬出来!”

    方亦可有些诧异。

    之前程予良的举动让她觉得,他似乎有攀附霍西城之嫌,可听他这样讲,倒并非如此。

    她思忖着,大抵是觉得霍氏这个庞然大物不好得罪,才会那样吧。

    她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摆在她面前的又成另一个问题了,譬如,她该怎么解释嘟嘟本就是霍西城的孩子,她们住在他的房子里,也算是太过逾矩的事呢?这个,还真不大好开口,因为本身她对于此事,也是有些尴尬的。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程予良已经摆事实讲道理,告诉她女人必须要自尊自爱,必须要独立,不能这样依靠男人,虽然他们是恋爱关系,可现在这种情形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霍西城包养了她,如此云云……

    话越说越不好听,方亦可的眉眼也冷下来。

    或许是她长久的沉默令程予良意识到了什么,他终于止住了话头,吞吞吐吐的道,“那个,亦可啊,我这也是为你好。毕竟你还带着孩子,就算你跟霍总两情相悦,但在结婚前,还是要注意这些的,不然落在孩子眼里,也不像那么一回事。你让他心里怎么想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念及他也是为自己和嘟嘟着想,方亦可深深的吐出口气,平静的开了口,“西城是我的前夫,嘟嘟是他的儿子,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事,让你误会了。我们是打算复婚的,所以住在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刚才那么说,是因为我们都很忙,还没来得及去办理相关手续。”

    程予良愣住了。

    半晌才涩然发声,“你说,霍总就是你前夫?嘟嘟是他的儿子?!”

    方亦可沉声应道,“是。”

    她侧头看去,觉得程予良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对。

    她以为他会松一口气的,可是,听完这个消息,他的脸色反而有些发白。

    方亦可暗自纳闷,不由的道,“爸……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你的脸色有些差……”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太意外了,这事你应该早说的!哈,哈哈!”

    程予良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在破口大骂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找上他们的那人,居然只字未提,太可恶了!

    这要怎么拆散两人?

    儿子都生了!

    而且霍西城明显不是只看重儿子,还非常看重这女人啊,否则以他的财力,完全可以直接把孩子带回霍家!

    宁可把惟一的儿子放在这女人身边,足可以看出他的心思,这必须是想娶她啊!

    这要怎么拆?!

    程予良恨的心里冒火,接下来的时候,也没心思再同方亦可说话了,倒让她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医院,程予良就找了个理由让方亦可临时照顾程怀慕一会儿,他则拉着周玉娜离开了病房。

    以为他们是去找主治医生了,方亦可也没太在意,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了病床边。

    程怀慕这会儿是醒着的,不过他的眼皮一动一动的,看上去很瞌睡。

    “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方亦可帮他把被子向上稍微拉了拉。

    程怀慕皱起眉头,迟疑了片刻,突然道,“上次不是跟你说离远点儿吗?你怎么还往上凑,啊?”

    他有气无力的,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

    本来很凶恶的一句话,由他说出来,反而愈发像是虚张声势,试图掩饰着什么。

    方亦可更是连气都气不起来了,甚至低声笑了,“如果不想睡的话,我拿点水果给你吃吧,我亲自挑的,味道很不错。”

    程怀慕见她如此表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提高了音量,叫道,“我才不吃呢!不用你管!你走!你走远点啊!”

    他用尽力气表达完自己的嫌弃,方亦可还来不及有想法,就见他无力的蜷成一团,呼呼直喘,脸色也更苍白了,配着那张清秀的脸,说不出的可怜。

    方亦可默默的轻叹了口气。

    这小子到底是在跟她较什么劲啊!

    明明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折腾……

    当了母亲的人,多半耐心会好很多,方亦可尤其明显。见程怀慕这样激动,她也不想再刺激他,便柔声哄他,“好啦,你别这么着急,等爸妈回来我就离开。不然你一个人在病房里,他们也不放心啊,你说呢?我坐在旁边,不出声,好不好?”

    程怀慕独自恨恨,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哄吗?!

    真是可恶!

    可是,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温温柔柔的。脾气也好,被他这样发作,也不生气,还愿意哄他……

    如果这真是他姐该多好!

    可惜……

    程怀慕想到前些日子无意中偷听到父母说的话,心里重新坚定起来。

    不行!不能让她陷进来!

    父母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做,他无法说什么,可是,她是无辜的,不应该被扯进这个泥潭里!

    他的病,甚至比泥潭还可怕!

    他耗光了父母,难道还要搭上她这个本来应该是陌生人的女孩吗?!

    程怀慕越想,眸光愈发黯然。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勇气。如果真的那么好心,他就应该当着她,当着父母,把这件事情戳穿!

    大声的说出来,她,根本不是他的姐姐,不是他父母的女儿!

    这一切不过是有人要陷害她的阴谋!

    可是……不行……一看到爸妈那两张因为他而布满愁绪,却又要强作欢笑的脸,他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罪魁祸首,是他才对!

    轻轻的扯着被子,蒙住了脸,程怀慕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这两天,父母一直在安慰他,说是医生给他用了特效药,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是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却在想,医生以前没有特效药,现在为什么就突然有了?会不会是因为,爸妈已经对这个“姐姐”做了什么,跟他们交易的幕后主使才会帮他们拿到这个特效药?

    他翻来覆去的想,心里涌出数不清的内疚,可是,该用药的时候,他却又分明是迫不及待和喜悦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一句话,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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